裙下之臣——山有青木
时间:2020-09-13 09:58:34

  季听眉头微蹙,还想再问下去,院内突然一阵骚动,接着褚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有人乱闯。”
  “谁?”季听沉声。
  “是我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我是风月楼的老鸨,殿下还记得我吗?”
  季听顿了一下,扭头看向申屠川:“找你的?”
  申屠川微微颔首,便径直出去了,也不知道老鸨说了什么,他们很快便急匆匆离开。
  他们走了之后,季听要褚宴留了几个侍卫在别院,以防那几个北疆人往宫里递消息,之后便同褚宴一起离开了。
  路上,一夜未睡的季听疲惫的倚在软榻上,一个字也不想说。
  褚宴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一句:“殿下和申屠川和好了?”
  季听不语。
  褚宴抿了抿唇:“和好也行,他确实可怜。”
  季听顿了一下,眼眸微微睁开:“你知道什么?”
  褚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当即不敢再说话了,接下来一路不管季听如何逼问,他都绷着脸不开口,把季听气得不行。
  两个人鸡飞狗跳的回了长公主府,刚一进门就看到扶云急匆匆往外走,两方直接撞上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季听蹙眉。
  扶云忙道:“殿下,宫里方才传出消息,皇上出事了!”
  季听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皇上近来一直在服用丹药,每次服用完精神就十分亢奋,张贵妃觉得不大对劲,便去了那炼丹道士的住处,结果发现了大量的鹿血和朱砂,她便立刻封锁了道士住处,想要去找皇上处理,结果到时皇上刚服用一颗丹药,且那丹药里的朱砂用量是平日的三倍,虽然及时吐了,但还是陷入了昏迷。”扶云将听来的消息赶紧说了。
  季听眉头微蹙:“所以申屠川方才这么着急,是因为此事?可那道士和皇上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皇上?”
  “那就不知道了,道士见此事败露,直接自尽了。”扶云皱眉。
  季听陷入沉思,片刻后神情微动,扭头看向褚宴:“申屠川?”
  她只说了一个名字,但褚宴却听懂她要问什么了,静了静后回答:“卑职不知。”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以前所有想不通的事突然就想通了。难怪申屠川在为父母平反之后,还不肯回她身边,难怪昨晚他说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难怪他要和自己撇清干系。
  ……他从一开始,便没有放弃过杀了季闻,而她竟然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真的只是要为父母平反。
  季听深吸一口气:“此事宗人府定然会大查特查,到时候道士姓甚名谁何人引荐,所得朱砂和鹿血是从什么地方运进去的,都会一一查清……若是不在查出真相前将此事了结,申屠川会有危险。”
  她越说心跳越快,干脆抬脚便往外走,褚宴立刻拦住她:“殿下,此事不关你事。”
  “你不是说不知道是不是申屠川做的,为何这么着急拦下我?”季听冷声问。
  褚宴沉默一瞬:“是不知,但总觉得……和他脱不了干系。”
  “让开,扶云备马车!”季听高声吩咐。
  扶云早已经听他们的话听懵了,闻言第一反应便是和褚宴一样拦住她,但看到她冷着的脸后,又赶紧去备马车了。
  季听直接进宫,敷衍的看了昏迷不醒的季闻之后,便直接将正兴奋自己抓住道士的张贵妃拉进偏殿,然后对着她跪了下去。
  张贵妃脸上的笑瞬间定格:“你、你这是做什么?”
  “求贵妃娘娘将此案就此揭过。”季听垂眸道。所有证据都在宗人府,季闻昏迷,宫中掌权的唯有张贵妃,大理寺即便要插手,也得从她手中拿证据,只要她肯帮着伪造销毁,那这案子便永远都查不出真相。
  张贵妃愣了愣,半晌大惊,压低了声音质问:“是你干的?”
  “嗯。”季听面不改色。
  张贵妃简直要心梗:“你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皇上多次置我于死地,我若不杀他,他便会杀了我,我只能如此。”季听淡淡道。
  张贵妃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深吸一口气:“我我我拿你当亲生姐妹,对你像对自己女儿,惯你如惯八十岁老母……你竟想让我做寡妇?!”
  “……对不起。”季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看到她没自己想的伤心,也稍微松了口气。
  张贵妃怒了:“这是你说句对不起的事?!他若是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天高海阔,随你遨游,你想留在宫里,我便让你做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你想去外面看看,我便让你做最有权势的贵夫人,不必受教条束缚,不必看男人脸色,你愿意做什么,我就让你做什么。”季听仰头看向她。
  张贵妃虽然还在生气,但可耻的心动了,随后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容易,皇上没有子嗣,新皇只能从宗室选,那些人早就将你我视为眼中钉,等新皇登基,还能由你做主?”
  “可以的。”季听回答。
  张贵妃叉腰:“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皇上虽然没有儿子,但我有,”季听眨了眨眼睛,一脸乖巧的回答,“两年多前怀的,现下一岁多了。”
  张贵妃:“……”
 
 
第140章 
  偏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张贵妃突然问:“这便是你先前所说,一直瞒着我的秘密?”
  “不错,”季听的表情郑重了些,“皇上一直没有子嗣,我怕他知道阿简的存在后,会对阿简不利,所以这么久以来一直养在家中,并未告知任何人。”
  “……我没见你大过肚子。”张贵妃定定的看着她。
  季听静了静:“两年前,我曾因皇上重用申屠川,去定远县住过一段时间,你可还记得?”
  “所以是那时候生的?”张贵妃问。
  她看起来极为冷静,季听却有些担心:“不错……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当时大夫说我身子寒症未消,极有可能生不下来,所以便一直没说。”
  极有可能生不下来?她最是了解季听,若非情况十分凶险,她也不可能会说出这句话来。张贵妃嘴唇微动,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嫣儿,为了阿简的安全,我也没有办法,你若生我的气,便只管罚我骂我,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否则憋出病来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季听见她怔着不说话,顿时担忧的去拉她的手。
  张贵妃被她碰了手指时回过神来,于是瞬间就炸了:“合着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算起来这孩子还是申屠川的……等一下,你们夫妻俩是不是一早就开始图谋凛朝江山了?联起手来骗我是吧?!”
  “没有没有,我没和他联手,”季听忙安抚她,“申屠川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张贵妃瞬间冷静:“什么意思?”
  “我知晓有孕时,申屠老丞相刚去,大夫又说我这一胎留不住……便没有同他说了,”季听讪讪,“后来回京后没多久,我们便和离了,之后就更是没告诉他,所以他还不知道。”
  “所以……我在他之前知道了?”张贵妃迟疑。
  季听认真的点了点头。
  心口梗着的那口气突然散了,整个人都舒畅了。张贵妃表情微缓,看到她还在地上跪着,便轻嗤一声懒散开口:“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季听一听,便知道她消气了,于是赶紧站了起来,讨好的去拉她的手:“那你不生气啦?”
  “谁说的?我都快气死了,”张贵妃冷哼一声,“一想到你瞒了我这么多事,我便想给你一刀。”
  “那你给吧,给完之后就别生气了。”季听说着,就把脖子亮给了她。
  张贵妃被她这无赖模样给气笑了,推了她一把坐到椅子上,眯起眼睛审问她:“你还有多少秘密,今日一并给我说来,否则等日后我自己发现了,我定再也不原谅你。”
  季听静了静,半晌叹了声气,在她身边坐下后,就将季闻这些年对她和申屠川做过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郊县屠城、成玉关追杀,还有申屠山夫妇的死因。
  张贵妃没想到在她深居后宫的时候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事,一时间也久久没有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季听缓缓道:“我曾想过看在你的面子上,留季闻一条性命,让他随你去做一对平淡夫妻,然而如今却是不行了,他杀了待我极好的长辈,我不能再留着他。”
  张贵妃闻言轻嗤一声:“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同我做平淡夫妻,只怕是你前脚放了他,他后脚便联合诸多势力与你对抗,到时候刀戈相向血流成河,受苦的还是百姓。”
  季听抿了抿唇,半晌说了一句:“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张贵妃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原先他没做皇帝时,我与他还算有两分夫妻情意,可自从他做了皇帝之后……罢了,不提了,自打他不顾我的脸面,同我娘家侄女厮混在一起时,我便对他彻底死心,这么多年待他无微不至,也不过是为了固宠,而非喜欢他。”
  她说完顿了顿,唇角微微扬起:“说起来也可笑,他之所以待我与旁的妃嫔不同,还是因为觉得我厌恶你,喜欢看我给你找不痛快而已。”
  “……嫣儿。”季听低低的唤了她一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吧?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否则也不会在他面前装作不待见你,我心里都明白,”张贵妃眼眶微红,“自我爹娘走后,哥嫂利用我,侄女看轻我,就连夫君也未曾以真心待我,我这辈子,活得未免太失败了。”
  “你一点都不失败,”季听握住她的手,“在娘家孤立无援时,你能想到用选秀脱身,入宫做妃嫔时,你能在没有子嗣的时候就做到贵妃,没有人比你更厉害。”
  “做贵妃有什么好,一点都不自在。”张贵妃别开脸。
  季听浅笑:“那就不做了,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张贵妃揉了揉眼睛:“好,那我现在该怎么做,趁皇上昏迷再灌些毒药?”
  “……他若是就这么死了,一切就真说不清了,”季听没想到她适应得还挺快,这就要弄死季闻了,顿时哭笑不得的制止,“他得活着,但在此事处理完之前不能醒来,醒来后也不能愈发康健,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张贵妃又问。
  季听想了想:“查一下道士的来历,再将下毒一事变成他与季闻的私人恩怨,最好是涉及季闻最不愿提及的事,这样即便他将来醒了,也不会想再查一遍……对了,如今宗人府都拿到了什么证据,你应该也都看过了,凡是可以销毁的,切莫留着。”
  张贵妃认真听着,等她说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季听又叮嘱了几句别的,见没什么可说的了,便同她一起去龙榻前伺疾了。
  当日季听在宫里待了小半日才离开,出宫时遇到了申屠川,她顿了一下,冷淡的看向他:“今晚来长公主府。”
  申屠川眉眼微动,不等他答应下来,季听便已经离开了。
  是夜,早已经被吩咐过放行的褚宴,在看到申屠川出现在自家院子时,淡定的假装没看到,顺便吃了一块绿豆糕。
  申屠川径直去了主院寝房,当进入久违的房间后,他瞬间被熟悉的味道包裹,以至于他停驻在门口久久没能往里走。他安静的平复好心情,便抬脚往前走,走了两步后又闻到了另一种味道。
  一种类似奶香的、不属于季听身上的味道。
  他的喉结动了动,半晌才垂下眼眸走进里间。
  季听早已经等着了,看到他来了后撩起眼皮:“脱。”
  申屠川顿了一下:“嗯?”
  “脱衣服。”季听眼底透出不耐。
  申屠川耳尖逐渐泛红,好半天才去解自己的衣带。他动作生疏紧绷,好像以前从未做过这些事一般,不过是两三层衣裳,他脱了许久才脱下。
  当宽阔的胸膛暴露在空气里,季听总算拿正眼瞧他了,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后,才懒懒开口:“穿上吧。”
  申屠川:“……只是这样?”
  “不然呢?”季听问完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笑了一声,“我叫你脱衣服,是为了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新伤口,你以为是什么?”
  申屠川的耳朵更红了,脸上却是镇定:“……我也是如此以为的。”
  季听懒得同他纠结这些,直截了当的问:“季闻的毒是你让道士下的。”
  申屠川垂眸,没有开口说话。
  “季闻自幼身子一直康健,从未生过什么大病,偏偏这两年越来越差,可也是你做的?”季听又问了一句。
  申屠川还是不说话。
  “看来是了,”季听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申屠川,你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是谁,原先承诺我说不会动季闻。”
  也是她蠢,明明梦中前世季闻的身子也从她死后就不好了,可她偏偏没跟这辈子的事给联系上,也是今日回府之后自己想了好久,才突然想通了的。
  “……对不起,我食言了。”申屠川别开脸。
  季听抿了抿唇:“此事我已经揽下,嫣儿会帮着解决,你若是有法子,便也跟着多帮忙,若是没有,那就安分点,不要暴露太多。”
  申屠川眉头微蹙:“你揽下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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