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山有青木
时间:2020-09-13 09:58:34

  季听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说话,院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的庭院连扶云都不敢闹,每次传出这种动机都是因为某个人。她心头一动,扭头看向丫鬟:“去看看,是不是申屠川来了。”
  丫鬟忙跑出去看看,很快又跑回来了:“殿下猜得极是,正是申屠公子。”
  “褚宴呢,他在吗?”季听问。
  丫鬟连连点头:“刚用完膳过来,正好撞上申屠公子。”
  季听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道:“去跟褚宴说,给本宫狠狠的揍申屠川。”
  丫鬟一脸茫然。
  “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季听催促。
  “哦、哦……”丫鬟总算反应过来了,“奴婢这就去。”
  寝房外,众侍卫将庭院包围,褚宴面无表情的拦在申屠川面前。
  “申屠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三番两次闯进来。”褚宴的声音嗖嗖冒着冷气。
  申屠川神色淡淡的看着寝房的方向:“让开,我要见殿下。”
  “殿下不见,滚。”褚宴一字一句。
  申屠川顿了一下,总算给了他一个正眼:“你不过是个侍卫,也敢代表殿下?”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侍卫?”褚宴冷笑。
  他只是随口顶撞一句,落在申屠川耳朵里便成了另一个意思。申屠川看着他英俊冷酷的相貌,袖中双手紧握成拳。
  片刻之后,他突然松开了手,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至少现在还只是侍卫,让开。”
  褚宴周身的气压更低了,抱刀的手暴起青筋,却一直没有动。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正要绕过他往寝房走,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便急匆匆跑了出来,在距离二人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申屠川和褚宴同时看了过去。
  丫鬟深吸一口气:“公主有令,要褚侍卫揍申屠公子。”
  申屠川微怔,回过神后一直微蹙的眉头突然舒展,接着褚宴的拳头便砸在了他脸上。他被打得往后退了两步,唇角也裂开了,溢出一点鲜红的血,却没有还手的意思,只站着任由褚宴揍。
  丫鬟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不一会儿便跑回了寝房。
  季听见她来了,感兴趣的问:“怎么样?揍了吗?”
  “揍了,褚侍卫下手极重,申屠公子又不还手,都快要被打死了。”丫鬟提前庭院中的事,不禁有些后怕。
  季听顿了一下:“他为何不还手?”
  丫鬟十分茫然:“奴婢也不知道。”
  “……叫褚宴住手,把申屠川给本宫叫进来。”若真给打死了,她能被满朝的文臣追杀到死。
  丫鬟应了一声,赶紧去传她的命令,一刻钟后,申屠川步伐不稳的入了寝房。
  季听看到他原本一张英俊的脸,此刻跟掉进酱缸了一般,不由得牙酸的啧了一声:“怎么不还手,真想被打死了?”
  “想让殿下消气,便不能还手。”申屠川的脸已经不能看了,一双眼睛却依旧黑亮,专注的看着她时,叫人有种他这辈子只会看她的错觉。
  季听顿了一下,眉头微微扬起:“你是为了让本宫消气?”
  “是。”申屠川回答。
  季听沉默一瞬,发觉心里憋着的火气果然小了不少,轻嗤一声板起脸:“没有。”
  “那殿下要如何才能消气?”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
  季听冷笑一声:“不知道。”话音刚落,肚子便发出了一声咕噜。
  申屠川顿了顿:“饿了?”
  “嗯。”季听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申屠川扭头看向桌子,见上头的饭菜动过,却没有吃多少,思索片刻后便走上前,夹了些她喜欢的菜在碗中,端着到她床边坐下。
  “放肆,谁准你坐下的?”季听不悦,却也只是训斥一句,便没了别的动作。
  申屠川唇角微动,还未扬起便传来一阵疼痛,他顿了一下,用勺子舀了饭菜送到她唇边:“要伺候殿下用膳,坐着方便些。”
  季听轻哼一声,却也没有拒绝送到嘴边的吃的。她实在饿的厉害,又不想暴露身子不舒服的事,所以方才没叫丫鬟伺候,现在好不容易吃上饭了,一口之后更觉腹中空荡,好在申屠川喂得及时,没让她闲着多少。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寝房里暂时静了下来,一旁的丫鬟看得咋舌,不懂他们这是什么冤家,殿下能前一刻叫褚侍卫将申屠公子揍得鼻青脸肿,后一刻便乖乖让他服侍,申屠公子更是奇怪,被打成这样也不还手,还能心平气和的伺候殿下。
  丫鬟实在想不通,干脆也不想了,识相的退出了寝房,还在外头帮着将门给关上了。
  寝房里只剩下申屠川和季听二人,季听足足吃了两小碗饭才停下,肚子被填饱之后,所剩不多的火气又散了些,若不是身子还难受,或许她就直接消气了。
  申屠川见她不想吃了,便将碗筷放到了一旁,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这是风月楼中的秘药,最能缓解身子酸痛,申屠昨日伺候不周,想着殿下会难受,便送一瓶过来。”
  他说完顿了顿,耳尖渐渐红了:“此药似油,要在身上推开化之,殿下若是不介意,申屠伺候殿下如何?”
  “……本宫可真是太介意了,”季听无语的横了他一眼,“把药放下,自有丫鬟伺候。”
  “是。”申屠川顺从的将药放下了。
  季听盯着他青青紫紫的脸看了片刻,不急不慢的开口:“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本宫乏累,需要歇着。”
  “还有一事。”申屠川看着她的眼睛。
  季听扬眉:“何事?”
  “今日晨起,我看到……看到床上有一抹血渍,”申屠川的耳朵再次泛红,双手渐渐握拳,“想问一问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听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问:“怎么,你在期待什么?”
  “申屠不敢。”申屠川垂眸。
  季听轻嗤一声:“本宫倒没看出你有什么不敢的,可惜叫你失望了,本宫是有侍夫的人,又怎么会再落红,那不过是本宫的葵水,你以为本宫昨夜为何突然不准你伺候了?”
  她才不会说那是自己初夜,搞得好像一直为他守身一样,叫他平白得意。
  申屠川听到这个答案,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左右同旁人共侍一妻的打算都有了,又怎么会失望她的初次不是自己。只是清晨见着那抹红时,心里确实存了一分期待。
  “申屠冒昧,还请殿下恕罪。”申屠川行礼。
  季听看着他的样子,想到他这人前世眼高于顶,多少身家清白的高门贵女都看不上,如今却要伺候她这个风流浪荡的女人,估计心里都要怄死了,偏偏暂时不能同她撕破脸,还要装出情深的姿态。
  季听唇角微勾,最后一点浊气也散了:“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是,”申屠川应了一声,眉眼和缓起来,“殿下好好养着,记得用药油推推身子。”
  季听闭上眼睛,一副不打算再说话的模样。
  申屠川深深的看她一眼,这才起身往外走,出了门后轻轻帮她带上房门,转身离开时看到了庭院中等候的牧与之。他眉眼间不多的温情立刻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清冷。
  申屠川面容冷漠的往外走,完全将牧与之当做了空气,只是在经过他身边时,牧与之突然开口:“殿下今日睡了一天。”
  申屠川猛地停下。
  “说明昨夜累着了,”牧与之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申屠公子似乎忘了殿下为主你为奴,做奴才的该让主子开心,却不该让主子劳累,你今日的伤,便是殿下不满意的证明。”
  “不用你教我如何伺候。”申屠川冷声道,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牧与之嗤笑一声,声音微微抬高了些:“回去多跟风月楼里的人学学,若是一直这般放肆,殿下怕是很快便腻味了。”
  申屠川脸色铁青,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中。
 
 
第30章 
  季听一连在府中歇了三日,才把精气神养好,待行动自如后很是老实了一段日子,既不出门喝闲酒,也不往风月楼去了,每天规规矩矩去上朝,下了朝就回府,俨然一副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架势。
  又是一日早朝毕,季闻一离开,季听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几个文臣欲言又止的看向她,面上是重重纠结。
  李壮见她走得快,便跑了两步追上去:“殿下这么着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回府用膳。”季听说完打了个哈欠。
  李壮追问:“用完早膳呢?”
  “那便等着用午膳。”季听好笑的看他一眼。
  李壮啧了一声:“殿下这几日很是安分啊,可是有什么难办的事?”
  季听想了想,承认了:“确实有一事。”
  “什么事?殿下但说无妨,只要卑职能帮上忙,定然不敢推辞。”李壮忙道。
  季听思索片刻:“早膳吃什么?”
  “……啊?”李壮傻眼。
  季听一本正经:“早上能吃的无非就是包子油条,本宫实在吃腻了,每日里最是苦恼这些,李将军可要研究些新的东西?”
  李壮:“……”
  他一阵无语,正要开口说话,方才几个纠结的文臣便走了过来,李壮顿时一脸警惕。
  “殿下。”工部的赵侍郎朝着季听一拜。
  季听脚下顿了顿,看一眼他身侧的人,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有事?”
  “方才听到殿下同李将军谈起早点,微臣突然想起临江阁近日新来了一个厨子,早膳做得极好,不知殿下是否有空,同微臣等人一同前去。”赵侍郎在说这些话时,表情难得窘迫。
  凛朝自开国以来,便总是文武泾渭分明、剑拔弩张,经常有共事三年私下却一句话都未说过的事发生。季听是武将之首,加上整日缠着申屠丞相的嫡子,文臣们对她意见最大,平日最喜欢盯着她弹劾。
  如今这些讨厌她的文臣,却要邀请她去用膳。
  李壮脸色一沉:“你们耍什么花招?”
  “……不是耍花招,只是请殿下去用早膳。”赵侍郎回答李壮的问题,眼睛却和季听对视,似乎连半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李壮也不稀罕他对自己多殷勤,冷笑一声道:“赵侍郎入朝为官七八载,平日恨不得绕着殿下走,如今却突然要请殿下,还说不是耍花招?”
  赵侍郎想驳斥他,但又怕引起季听恶感,忍了几忍后脸都憋红了。李壮见状轻嗤一声,正要再出言嘲讽几句,却被季听拦下了话头:“难得赵侍郎雅兴,便一同前去吧。”
  “殿下?!”李壮见了鬼一样看向季听。
  季听含笑和他对视:“过几日得空,本宫去你府上喝酒。”
  李壮:“……”这便是不让他跟着的意思了。
  看着季听跟赵侍郎等人一同离开,李壮觉得自己当初打仗受重伤的时候都没这么郁闷。
  季听同赵侍郎几人一同到了临江楼雅间,直接到上位就坐,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几个文臣,温和的问一句:“几位大人费心请本宫出来,想必不止是为了尝个新鲜吧?”
  “臣等确实有事要请殿下帮忙。”赵侍郎立刻拱手行礼。
  季听端坐着不动:“何事?”
  “是、是恩师嫡子申屠川之事,”赵侍郎尴尬开口,“微臣等人先前受恩师颇多照拂,实在不忍他唯一子嗣受此磋磨,前几日皇上大赦天下时,臣等便凑了银钱想为他赎身,谁知那风月楼的老鸨觉着奇货可居,竟是不肯放申屠川自由。”
  哪是老鸨不肯,那是你们的申屠川不肯呢。季听抿了一口热茶,这才缓缓道:“所以你们便来找本宫了?”
  “那老鸨言语中对殿下诸多崇拜,若是殿下肯去赎人,想来老鸨是会答应的。”另一位文臣忙道。
  季听扫了他一眼,淡淡应了一声:“是么?”
  几位文臣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寡淡,一时间面面相觑,厢房里静了片刻之后,赵侍郎试探道:“原先听闻殿下对申屠川青眼有加,申屠川当初也为殿下出过五十万两雪花银,想来二人情谊甚笃,不知为何殿下一直未去赎他?”
  季听勾起唇角:“本宫倒是想赎,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怎么说?”赵侍郎忙问。
  季听放下茶盏轻叹一声:“除去申屠川那五十万两,本宫这些日子在风月楼花费多少,想来各位大人也有所耳闻,长公主府是养了尊金娃娃,可也经不起如此折腾,需得缓些日子,方有余钱赎他。”
  “这、这……臣等凑了些银子,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就此拿去,也算臣等尽一份心意。”赵侍郎忙道。
  其他人忙点头称是。
  季听一脸为难:“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只要殿下愿意救申屠川,臣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赵侍郎沉声道。
  季听蹙眉思索,好一会儿才缓缓问:“不知各位凑了多少银子?”
  “大约有三十万两。”一位文臣回答。
  季听啧了一声,有些苦恼的开口:“怕是不够,老鸨那胃口可是刁得很。”
  “可、可这已是臣等变卖祖产得来的了。”文臣眉头紧锁,显然十分苦恼。
  季听沉默半晌,叹了声气道:“不如这样,本宫也回去变卖些田产铺面,能凑多少凑多少,再去同老鸨好好说说,说不准就能让她答应下来。”
  “多谢殿下。”赵侍郎等人再次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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