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此人这身体,三步一咳嗽。‘五弊三缺’,他这身体能强健才有鬼。而且,她在被盯着的时候,也盯着此人看了。此人父母缘浅,还没出生父亲就死了,生他的时候母亲又难产死了。可以说已经犯了‘孤’了,已经是孤了,身体还是如此,可见他得到的因果有多大。
对方对林雨桐的坦诚微微惊讶了一下,脸上这又带上了笑意,突然停住脚步,看了吴鹏举一眼,问说:“能叫我们单独说几句话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鹏举指了指他自己:“我……”他看向林雨桐,似乎在问,你一个人行不行。
林雨桐点点头,吴鹏举才快速的朝钱兴走去:“我先过去打个招呼。”
等人走了,这青年才站住脚:“我叫乌金。”
乌金?
姓‘乌’吗?
林雨桐也自报姓名:“林雨桐。”
“姓林?”他面上的神情不是作假的,此刻他确实是很惊讶。
林雨桐点头:“姓林。”
乌金若有所思的笑笑,然后又盯着林雨桐看了三秒:“我知道你刚才读了我的脸,能告诉我你读到了什么吗?”
林雨桐不回答,只问他:“你又从我的脸上读到了什么?”
乌金的眉头拧起:“初一看,平平无奇。再一看,我发现,你这张脸的面相原本是‘无踪’之相……”
无踪!?
林雨桐心里悚然一惊,自己的情况自己很清楚,回不去属于自己的节点,可不就是无踪之相。她心里惊讶,但面上不显,只饶有兴趣的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乌金不由的朝后退了半步,闭起眼睛却不看林雨桐的脸,“然后……如同凤鸣九天,金光刺目,又犹如虎啸龙吟,威吓逼人,再要细看……竟是彩光遮面,怎么都看不分明了……”不光是看不分明了,竟是连眼睛都刺疼了起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他如今敢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便知道,有这样面相的,绝对不是奸邪之人。
可看到这些,其实就是把什么都看明白了。至少他的能耐,要在三师兄温柏成之上。
林雨桐把钱包从兜里掏出来,把里面的钱,连硬币也拿出来,全都塞到对方手里:“这是卦资,我身上就这些了。咱们这一行,你收了,于咱们彼此都好。”
乌金一愣,将钱全都塞到裤兜,然后拍了拍,“这是我收到的第一笔卦资。”
嗯?
不对呀!
林雨桐本来都要走了,结果脚下再一顿:“你第一次收卦资?那你以前……”
乌金却摇头,不愿多言。在林雨桐要看他的脸的时候,他将头一瞥:“我不算了。也不问你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咱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不求你看相,你不能给我看相。”这么说着,好像觉得语气太生硬了一般,解释了一句:“我身上没带钱。你刚才给我的卦资对我的意义不一样,我想留着……”
林雨桐收回视线,笑了一下。
说实话,跟这个乌金相处起来,倒是比跟程昱以及温柏成相处的愉快。
人家不叫看,那咱就不看。她向来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于是朝前边指了指:“得干活了。”
乌金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起来了:“咱们的差事,看起来是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
问题肯定出在江总的女婿身上。
于是,乌金就道:“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江总?”
“当然。”林雨桐本来也是要问的。
钱兴没见过林雨桐,林雨桐也没见过钱兴本人,也只在花格子给的资料上看到过钱兴的照片。
这小子的名字不起眼,没一点特色。可这人长的,本人比照片还要出色。
就是那种站在人群里就绝得的帅!
此时,钱兴的面色不好看,大概是跟吴鹏举说的不怎么愉快吧。见两人走过来,他收了脸上的不高兴,朝乌金露出几分热情的笑来:“大师您好,里面请。”
乌金没说话,推门就进。林雨桐跟在后面,钱兴伸手就拦,乌金回头:“我们一块来的。”
林雨桐:“……”好吧!借了人家的光了。
一样是玄门出身,这待遇相差也太大了。
来不及多想,跟着乌金就往里面去。这一进去林雨桐就皱眉,病床上的人面如金纸,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病床前坐着一个中年贵妇,边上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还有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姑娘。小姑娘看到跟在后面的钱兴,就扑过来:“爸爸……爸爸……”
钱兴将孩子搂在怀里,哄她:“你先跟妈妈出去好吗?”
年轻女人没说多余的话,真就带着孩子出去了。
那边乌金却只看病人,然后伸手搭脉。这叫林雨桐微微眯眼,这是……灵疗?
手札里只有零星的记载,但白衣却没有提过。
白门的事她如今不想多想,只一心在乌金的诊病方法上。这边她心里有了猜测,那边乌金就让出位置,叫林雨桐出手看看。
林雨桐走过去,手搭在病人的脉搏上。然后迅速的就拿开手,这人的脉象不对。以她的能耐,看过的病人那真是上万都不止了。可说实话,从来没见过这种脉象。
那边乌金已经说话了:“我给开一道方子,你们给病人喂喂看。”
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刷刷刷的写完,撕下来刚要递给病人家属,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递给林雨桐:“你看看,可还有要补充完善的。”
林雨桐接过来扫了一眼,这压根就不是中药方子,上面写的字自己只勉强能认出来几个,其他的连字都不认识。
她把方子递给对方,只笑了一下,没言语。
乌金就把方子直接递给钱兴:“照方子抓药,每夜子时吃一剂。连吃三天,自会醒来。”
钱兴拿过方子问了林雨桐心里的疑惑:“这写的什么?”
“去玄乌堂抓药,他们认识。”乌金说完,就回头看林雨桐:“我的事办完了……你的事……要我留下帮忙吗?”
林雨桐摇摇头:“不用!你请便就是。”
乌金说走转身就走,一点也不多留。
那一直没说话的贵妇人此时却说了一句:“钱兴,送大师出去。”
钱兴看了看林雨桐,转身追乌金去了。
“您是江太太?”林雨桐走过去,站在病床的另一面,问道。
江太太点头:“你也是大师,是为了卖房子的事来的?”
“江太太知道点什么?”林雨桐挑眉就问。
却不想这女人皱眉,小心翼翼的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大师能不能出去,帮我问问刚才那位大师,能不能给老江把药多开几天……我们不急着出院,也不着急出国……”
还要说什么,门从外面被推开,钱兴的老婆推门进来:“妈,您想吃什么……”问了一半,见林雨桐在,她把话又咽下了:“还有客人呀?”
那边江太太却颤抖了一下,僵硬的笑笑:“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你带孩子回……不要回家了,去酒店……去酒店先休息吧……”
很奇怪的态度!
林雨桐看了钱兴的老婆一眼,这女人只愣了一下就点头:“那我带孩子先回去。”
江太太就说:“你要碰见钱兴,叫他赶紧去抓药,你爸还等着呢。”
等人走了,门关上了。江太太才不好意思的看林雨桐:“大师……那是我亲生闺女……可前些时候,我总觉得我闺女挺奇怪的。我老公和翁婿都忙公司的事,大事上我老公管,小事就交给女婿处理。我呢……没事了就爱打个麻将……我女儿是没啥事干,她是学舞蹈的,弄了个舞蹈教室,也时去时不去的。两口子另外有房子,不跟我们住。孩子也有保姆照看,我也没啥操心的。可这得有大半个月了吧,两口子带着孩子回来,要跟我们老两口住……这一住回来,我觉得就有些不对……有天晚上我半夜起来,看见我家闺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愣愣的,我刚要过去,她咧嘴一笑,瘆人的很,我当是还以为小两口闹矛盾呢。结果第二天我还劝了,说有啥话不能好好说……结果我闺女还莫名其妙,说我昨晚睡的好好的,什么时候出来过?我还以为添了夜游症,先是咨询了医生,医生说叫观察观察,我也没法整晚上的陪着闺女,就问女婿,我那女婿也说,他们一直一起睡,半夜没起夜的习惯。我还以为我癔症了,自己跑去看心理医生去了。可天天晚上,一过十二点,家里都有响动,我一出去,一准能看见我闺女不是在客厅晃悠,就是在楼梯上正在上楼或是下楼……我家里不干净,老江没好以前,说什么我们都不能回去。”
“最近你闺女一直在医院守夜吗?”林雨桐问说:“自从到了医院,还有没有像是你说的一过十二点,就出现异常。”
“没有!”江太太很肯定:“在医院……觉得很正常。就是我闺女平常的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孩子有点沉默了。没有以前爱说话。”
了解了情况,林雨桐就说:“想在医院休养,这个不需要找什么大师。一般医院都带有康复科,等人醒了,转到康复科,泡病号嘛。想住多长时间,完全随心。”
跟这边话说完,她就再不停留。从病房里出去,程昱跟吴鹏举都在外面等着。不远处还站着钱兴。
钱兴看见林雨桐出来,就走了过来:“医院外面有一家咖啡厅,我请几位喝杯咖啡。”他像是不回避了,在前面带路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
找了个角落,林雨桐只要了一杯水,就看向钱兴:“要是我没猜错,你是故意住到公司去的。”
九楼原本是他岳父的公司,而且办公室是有风水阵,躲在里面很安全。
钱兴搅着手里的咖啡,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人……可爱情这回事……谁又能保证能爱谁一辈子?我跟瑶瑶是大学同学,她善良文静,在一起上公共课的时候,总是坐在我的侧后方,偷着看我。慢慢的,我也觉得这个腼腆的姑娘人挺好的。后来,我们就恋爱了。她处处都为我考虑,省钱也要给我买这个买那个……说实话,我挺感动的。我那时候真的就想着,我一定要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她,才对的起她待我的心。临毕业的那一年,都开始实习了。我们开始聚少离多。那时候我想的是能尽快的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然后挣钱,叫家人过上好日子,然后买房买车,回去跟瑶瑶结婚。至少也得赶紧攒出首付的钱吧!那时候……我身上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我告诉她说,你也赶紧找工作,咱们一起努力……可瑶瑶所有的心思都在结婚上。别人实习,她去看婚纱。别人熟悉业务,她去酒店询问喜宴的价格。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都说各自工作中遇到的事,遇到的问题,可她却总拉着人说婚礼的各个细节。她看上的钻戒,那个价格,我都不知道攒钱要攒到猴年马月才能买的起。她最后哪怕选了最便宜的路边摊上的样子货,可我收获的不是感动,而是前所未有的压力。我就跟她说,现在这条件不允许,等我能给得起你这些,再不是看着你委曲求全的时候咱们再结婚。她不高兴,我不知道她怎么跟她家里说的,因为我赶着出差……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我现在的太太。如今我的岳父是我实习时候的老板,那次出差,我是随行人员,就是拎包的。那次,我太太跟着她父亲顺道去玩。业务我插不上手,在外地,我全程都是配老板女儿玩负责她安全的那个人。我这一出来,瑶瑶十分钟一个电话,不停的问,你在哪,你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那时候没有电话,是呼机。这一呼我,就得叫我马上回电话。我身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又是陪着老板的女儿……哪里能那么方便给她回电话?那次,是我在半路上,到下一个有电话的地方得两三个小时。偏赶上路上车子抛锚了,耽搁了几个小时。再给她打过去的时候,跟她一块在外面租房的朋友就说……她割腕自杀了……”
这又是一种跟那姑娘截然不同的说辞。
林雨桐看向对方,竟是没有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丝毫说谎的痕迹。
钱兴摇摇头:“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爱情是什么?相处愉快,这是最基本的吧。可实际上呢?跟她相处,成了我一种负担。我当是就把老板的闺女扔下,跑回来了。我说你别这样,要是非得结婚你心里才能安稳,咱们领证也行……但她听不进我的话了,非要我说我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回电话。为什么她都要死了,我却不赶紧飞回来……我跟她解释,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因为陪伴老板的家人。也不是不想飞回来,可这航班的时间也不由我决定!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那时候我其实连机票都买不起的,还是我现在的太太借给我一笔钱,叫我往返一次。这事,还是她帮我瞒着她爸的。工作我不能丢的,不管瑶瑶听没听,我做到我该做的,连夜又飞回去。可屋漏偏逢连阴雨,我妈十二指肠溃疡,住院了。还是我现在的太太,帮我跟老板请假,又借了我一笔钱,帮我订机票,叫我回老家。那时候我忙着我母亲,瑶瑶不停的呼我,我干脆直接关机了……等我母亲出院,回到学校的时候,我觉得瑶瑶有些不一样了。她冷冰冰的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仇人,可转天却又可怜兮兮的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不理她。我当时以为她是玩什么把戏……就跟她说分手……结果她又自杀。自杀后人很奇怪,有时候见了我要拿刀砍,有时候却跟忘了之前要杀我的事,连我跟她分手的事都忘了……我是个正常人,我家里还有母亲要奉养。我想尽快的摆脱她……我选择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后来,我跟我现在太太接触的多了,彼此觉得很合适,我也不想拖着,很快就结婚了。随后我太太就怀孕,生了我的女儿……我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幸福。可后来,她找上来了。我害怕了!精神病人便是杀了人,也不用负法律责任的。谈了几次之后我也发现规律了,只要瑶瑶心情好,那么她就还是那个善良的瑶瑶……她能选择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而且……那个暴虐的瑶瑶在她觉得高兴幸福的时候,是不会出现的。所以,我跟瑶瑶这些年像是恋人一样来往,原因就是这个……我爱我的女儿,我也爱我的妻子。对瑶瑶,我也狠不下心来。我总期望着,时间长了,她能变的正常,病是不是就能好了。”他说着,就举起右手:“我发誓,我跟她再相处,绝对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自从分手,我们就再没有男女关系。有的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然后一周见一次面,吃一顿饭。她不再频繁的骚扰我,我们也像是找到了相处的节奏。我们的交往,真的就仅此而已。其他的,都是她脑子里臆想出来的。而且,我怀疑她的死,不是因为她知道我结婚,我有老婆孩子……而是因为另一个她不甘心……瑶瑶是不愿意相信我结婚我有孩子,但不是真的想不到我有老婆孩子……这么些年,平和的瑶瑶完全能压制那个暴躁的瑶瑶,可那个瑶瑶性格太强势了,这其实是一场三个人之间的争斗。结局是……我跟瑶瑶都输了。那个瑶瑶她赢了!瑶瑶割腕,不是想死,是想威胁我。但那个瑶瑶……她就是想叫瑶瑶死,想叫我死……于是,在瑶瑶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她出来了。她上了楼,然后从楼上跳下来了。然后,我的日子便乱七八糟。被撞一次又一次,没死成。不是我运气好,是我坚信,瑶瑶是不会愿意我死的。等我家里的金鱼,孩子养的仓鼠,连我老婆那一阳台的花草,一夜之间都死干净了,我就知道,那个瑶瑶来了。我知道我岳父有懂风水的朋友,于是,我说动我太太,我们一起回我岳父家住。住过去之后,我太太有些不对劲。半夜一过十二点就起身往楼下去,再上来之后……我就觉得不一样了,浑身冷冰冰的,眼神也跟冰碴子似的……我就知道不对。我怕吓到家里的女人,于是,谁也不敢说,只在剩下我跟我岳父的时候,说过几次,想请岳父找个风水先生来,帮我们把我们两口子的家帮着布置一下。顺便看看岳父这边还要调整不要。这一提醒,我岳父倒是上心了。转天跟我说,多亏我提醒,说是家里的风水摆件摆的有些年头了,以前一直没发现,这次查了一遍才发现,摆在阳台那个位置的摆件,不知道是不是保姆不小心撞到地上过,明明有一条裂痕。我一听就知道要坏事!一边催着我岳父赶紧找大师,一边就想把那个瑶瑶引出家门。于是,我住到了公司,我岳父的办公室。果然,那个瑶瑶跟着我去了公司。那几天公司频繁出事,没人知道,是因为出事只出在我身上。正走着,窗户上的玻璃直直的就朝我拍过来,这种事一天能有三次。我跟谁也没提,只说是我不小心打破的,自然就传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