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深(重生)——素笔执火
时间:2020-09-14 08:18:44

  成章和这只老狐狸,哪里就会这么容易上当,低下头来嗅了嗅,一刀子戳破我的谎言,“怎么会,你气息不是很平稳吗?”
  “……”
  看样子,我失了策,本来是我想取他狗命,没想到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
  我实在无脸去见那早仙逝的外祖母。
  “我说,能不能别打了?这里不比东宫,回头你把人家床给拆了,得多难堪。”我想了想,他是极要面子的,这种话,想必中用。
  “第一次住酒楼吧?”他问我。
  我想骂他,我的确第一次住酒楼,而且是跟他,就是眼下这次。
  “你是不是不知道,这种事,在酒楼很常见的。”他轻轻说道。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有时候特别背,明明是给自己找机会,胡乱编些借口,但都被他接去了话茬,听起来还特别有道理,无力反驳。
  看来现在,还真不是斗智斗勇的时候了,是比谁更卑鄙无耻的时候了。
  慢慢地,我让自己的眼皮看起来变得沉重,气息低微道,“成章和,你有没有看到星星啊,就挂在天边,好美好亮啊……”
  “什么星星?”
  我从眼缝中看到了他的烦忧,欣喜若狂,却不能马上大笑。
  “祖母,你是来接小瑶儿回家的吗?”我越学学像了,心里默念,祖母恕罪,情况紧急,实在是无可奈何,改日去你坟前赔罪。
  成章和看着我,飞快地松开手,轻轻地晃了晃我的肩膀,“谢瑶!谢瑶!”
  不知道为什么,他喊我名字的时候,我鼻子一酸,险些没哭声来,他那么厌恶我,可语气却是那么深情。
  我想,大概是因为惋惜,他对我恨之入骨,倘若我今日归西了,他在这宫里,连个能吵架的人都没有。
  江湖上,大便天下无敌手的第一天,想必也也是孤独的。
  不过,我可没这功夫在这里煽情,眼看时机成熟,便紧握拳头,朝成章和抡了过去。
  可没想到,他早有防备,我才出拳,就被死死地擒住了,力道之大,我根本没办法挣脱。
  于是乎,我又提腿朝他踹了过去,这次他没有伸手过来,只是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
  而我的脸,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踹到了床架子上。
  顿时,我眼冒金星,险些没昏死过去,痛得说不出话来,迷糊中,成章和也松开了我的手,起身下榻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过来,可这一脚的后劲也实在太大了。我躬身抱住受伤的脚,疼得龇牙咧嘴,呜呜呜哭个不停。
  成章和又从外头折返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小药瓶,递给了我,“上点药吧!要是疼死了臭在这酒楼里,我还得多出钱给你置办身后事!你也知道,我这人爱财如命!”
  果然,他无时无刻想着我能早点凉透了,唯一的一点良心,是因为怕我死了,要花钱。
  “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伸手想打掉他手里的药瓶,但下一刻却又再次连累了我的伤脚。
  那种肉骨被牵扯的痛,简直无法形容,最后,只剩麻木,额头直冒冷汗。
  我一直不敢去看袜子下的伤势,怕来个什么骨头粉碎,血肉模糊之内的,不然怎么就这么疼呢?
  人总是奇怪,对自己越害怕的事物,就越有好奇心。于是我一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瞧了瞧,果不其然,月白色的袜子上已经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血!我流血了!”惊魂未定的我,一嗓子吼了出来。
  原本安静等在旁边的成章和也被吓了一大跳,好在他向来遇事不惊,尤为冷静,不过是抬眼淡淡地看了看,没说话。
  胆小如鼠的我,可能把他吓懵了。
  “成章和!我手怎么也……”
  我说这话的时候,才算明白过来,袜子上的血分明就是手上的,为了骗他,我来月信了,不能行房事。
  没想到,自己骗完,眨个眼就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丢人丢到祖母家。
  这样一来,换我懵了,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话,是承认自己欺骗还是承认自己胆小?
  不管哪种选择,一顿嘲笑是免不了的。于是我就像只饿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药瓶。就算要上药,那也得我自己上,决不能被他轻薄了去。
  没想到,他还是先动手,一把拽住我受伤的腿,外他怀里拉,最后安放在他的腿上。
  “成章和,你别……”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我脚上的袜子被揭了下来,不过他神情一直很平静,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我这腿就碎了。
  我也跟着大气不敢喘一声,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脸庞,问他,“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说,“我脚臭,你闻了,保准三日吃不下饭。”
  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脚落在了他的眼里手里,总觉得浑身不舒服,甚至还有种踹他一脸的冲动。
  但他没有理会我的话,打开药瓶,就往伤口上撒药粉。我这脚可算是福大命大,除了脚踝处红肿地厉害之外,没有任何一道口子。
  我想了想,我可能是真的怕疼。
  不过,我看他替我上药的模样,心里就发毛地厉害,总想着要不要闲聊些什么,来缓解眼下的尴尬。
  “这敷衍的力道,是不是同陈良娣学的?”我补了一句,“这么一句,不像是你啊!”
  他听后,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捏住了我脚后跟,疼得我吱吱吱,面容扭曲。
  “疼疼疼!成章和,你轻点!”我还是当着他的面,认真求饶了。
  他再这么用力,我这脚怕真要废了。
  他松开手,仍旧认认真真地替我上着药,头也不太抬地问,“现在知道疼了,刚踢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喊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说话的语气,竟然像齐修贤。每次我在外边外耍,磕碰到那里,给我上药的时候,也总会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心疼是真的心疼,但责备也是真的责备。
  我有些心虚地吞了吞口水,试图抽回自己的脚,可他不让,又仔细瞧了瞧,这才舍得放手。
  “你先睡,我去找找还有没有什么活血化瘀的药,今晚就在这里歇下,明早再回宫吧!”他面无表情丢下话,又径直走了出去。
  伤脚已经上好了药,红肿处,除了有些微微发凉,倒也没什么痛觉了,但就是很僵硬。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脚从床沿挪了回去,大口地喘着气。
  不过,有他这番话,我倒也能踏实一点入睡。夜里的时候,我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开门进来,我想睁眼却怎么想不开,想起身整个人就像被困在榻上一样。
  但我能够清晰地知道,进来的人是成章和,因为我从迷糊中看到他伸手搭向我的额头,我清晰地听见,他又在喊我的名字。
  “谢瑶!谢瑶!”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了漫步在仙境,身子发软,话也藏在了嗓子里,我拍开他的手,微微摇头躲避,“成章和,趁人之危非君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听见他冗长的叹息声,消失在静谧的黑夜里,连同那抹绿色的身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第27章 
  再醒来的时候, 外头已经是明晃晃的晴天,窗格有东风走过,捎落了一地的残花。
  昨夜新雨才去, 整间屋子里都是泥土的清香, 柔柔的,很是好闻。
  昨晚成章和并不在屋子里,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懒得去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红桑。
  谁知道我刚走到门口, 脚步又慌忙退了回来。我看到成章和背着手, 站在雨廊上看风景,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有心思, 伤春悲秋的,眉头也是微微皱着。
  我半个身子倚靠在门上, 偷偷看了他好久,总想不出, 他有什么可忧愁的?有权有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要什么有什么。
  我正想着,红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白粥, 笑吟吟道,“小姐, 是在看太子殿下吗?”
  她嗓门好大,一下子就把成章和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很显然,他的神情告诉我,我已经被发现了,情急之下, 我忙伸出手来,朝空中摸了摸,“红桑,你在哪里啊?天亮了吗?”
  真是丢人。
  没有什么能比装瞎,更有用,虽然很假。
  我顺势朝屋子里转过身,双手一顿胡乱摸索,而后稳稳地走到桌子旁。
  猝不及防的一幕把红桑给吓懵了,皱着眉,忧心忡忡地问我,“小姐,你眼睛怎么了?可千万别吓奴婢啊!”
  她放下粥,又过来扶住我。
  “嘘!”我忙用手在嘴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但很快成章和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
  我心一横,亮了嗓子,“红桑你是不是又忘了,我从小到大都有晨盲的毛病,只要前一晚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会短暂的失明,人畜不分,不过等到了晌午,自然就好了。”
  “啊?!”这丫头好像突然又变得呆笨了,很夸张地回了一声。
  “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他在我面前坐下,伸手去舀白粥。
  “瞧什么?”我问,一本正经地说着慌,“先前早就瞧过,算不上什么大病,只要不再受到刺激就行。”
  他很是相信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吹了吹滚烫的白粥,“你误会了。我是说,你可能需要看看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
  我气得登时就跳了起来,“成章和,你什么意思?你是想骂我脑子有病就直接骂,拐弯抹角干什么?”
  他搁下粥碗,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吐字清晰,“你不是看不见吗?”
  我心虚地坐下身去,嘴硬道,“我猜的,反正你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
  他没理会我,只是吩咐红桑,“给你家小姐盛粥吧,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骂我。”
  红桑连忙应着,伸手的瞬间却被成章和拦住了,“粥烫,你家小姐看不见,你喂她吧……”
  说着,自己端着碗就靠过来了,还盯着我的脸庞,看了很久。
  而我苦于先前撒的慌,坑了自己,此时的我,只能继续演下去。
  敌不动我不动,大家各自安好。
  我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巴,脑袋歪向一边。成章和看了看,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红桑。
  我以为这丫头,多少会替我想个法子,没想到她张口就来了一句,“小姐,喝粥了。”
  我真是栽在他们两个的手里了,有苦不能言。
  成章和舀起一勺白粥,凑在嘴巴轻轻吹了吹,又挨到我的嘴边。
  天晓得,明明是香甜的白粥,我却像吃黄连一般,痛苦得不行。
  也不是头一回被男子喂着吃饭,但成章和的一举一动,着实让我浑身不自在,那眉眼弯弯的样子,說是亲手下毒灭妻,也不为过。
  他一勺一勺地送,我一口一口的吞,后来实在受不了,索性一把抢过粥碗,喝了个底朝天。
  他很满意,站起身来,“该回宫了,车驾已经备好了,我在外头等你。”
  我心想,他刚刚那么毫无情面地消遣我,现在该是我消遣他的时候了,如此天赐良机,我又怎能错过。
  “等等,”我唤住他,“我眼睛看不见,还怎么走路。”
  他转过身来,看看我,又看看红桑。
  见此情形,我赶忙抢过话茬,“别指望红桑,她背不动我。”
  他知道自己‘劫数难逃’,便理了理了袖子,走上前来,欲打算将我从地上横抱起来。
  我把双腿往横向一劈,藏起心底的小得意,“我要你背我。”
  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走到我面前,背对着我微微弓腰,保反手拍了拍肩。
  事到如今,后悔也迟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趴了上去,心里还不忘同齐修贤,磕了三个响头。
  的确是逼不得已,我也从未想过,他会这么快就答应啊!
  虽然我人在他的背上,但我的心还是在你的怀里啊!齐修贤,你记得要抱紧些……
  我想着想着,一时间没忍住这份甜蜜,竟笑出声来,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笑什么?太舒服了吗?”他问,话语仍旧豪放不羁。
  我没说话。
  “你是舒服了,可我不舒服啊!”他说,“你比婉儿重多了,我们两个龟兔赛跑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费力……”
  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狠狠咬牙,“你说谁重呢?谁乌龟呢?”
  “你是不是耳朵不好?我说的是龟兔赛跑,没说你是乌龟,”大概真的是被我拧疼了,他有些生气地晃了晃脑袋,“你能不能松手说话?”
  我只好乖乖地松手,睁大好奇的眼睛问,“什么是龟兔赛跑啊?”
  他努力憋笑,“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也没这个机会。”
  “不说就不说,神秘兮兮的,谁稀罕啊!”我琢磨了半天,反正他没说我是乌龟就行,别得我也管不过来。
  又因为我装眼盲这回事,便叫成章和一路驼着我回了东宫。不过,他说得也对,这个后背结结实实的,又恰逢春困,我趴在他的后背,用不着一会儿,就睡着了,很是香甜。
  迷迷糊糊中,我能感受到他脚步所途经的道路,平摊的青石板,坑坑洼洼的鹅卵石,还有一层层的阶梯,从宫门外到殿内。
  路上的时候,他好像也叫了几次我的名字,我能听见,但懒得搭理。
  快到宜春宫门口的时候,红桑小跑上来,稍稍地同我说话。
  我空嚼了嚼口水,说,“你别吵我,我要睡觉。”
  话音刚落,我听见远处有三三两两的人,踩着碎步跑了过来,先是陈良娣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回来了!殿下没事吧,妾身听闻,昨晚的刺客未能擒拿归案,可有伤到殿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