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很快就会了意,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思量道,“如此便是亲上加亲了,只是不知这两孩子愿不愿意,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擅作主张啊!”
齐伯父听后,点点头,朝我道,“小瑶儿,你和贤儿自小一起长大,比起旁人来感情更加深厚些,要让你同他喜结连理,成为一家人,你可愿意啊?”
我心里乐坏了,这一世可就叫我成功了一步,可再愿意,女儿家的矜持万万不能丢,于是含蓄回话,“回齐伯父的话,婚姻大事,全凭爹爹和阿娘做主。”
齐伯父对这回答颇为满意,喜上眉梢,又轻推了身旁的齐修贤一把,黑了脸,“臭小子!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呢?”
听闻此言,我才发现他整个人像被定住一样,任尔东西南北风就是纹丝不动。只是脸上微微浮现的一层红晕,可谓是道尽了心底事。
爹爹最是懂我的心思,尽管知道这件事我是求之不得,十分乐意,可也总该问问齐修贤的意见。
“贤儿,这件婚事……”
“贤弟不用问他,”爹爹话还没说完呢,齐伯父就起先拦下了,阔气道,“这孩子生性腼腆,心里必定是喜欢小瑶儿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吧,贤弟觉得可好?”
“自然是好!”爹爹乐得连忙举起茶杯,“如此我便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往后我们可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了,今晚设宴,不醉不归!”
这门亲事,竟然就这么给敲定了,快得叫我来不及眨眼,本想再旁敲侧击地问问阿娘,得挑个什么良辰吉日下定亲书,可又见长辈们都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之中,根本就插不上话,便也忍住没开口了。
我和齐修贤是一同下的茶席,我明显觉得他和之前有些不同了,连走路的步伐也不匀称,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娇羞地像是刚出浴的新娘。
我们两个颇有默契,不约而同走到了院子里假山前,我一回头,他避之不及,稳稳地踩上了他的脚背,整个人就快要扑进他怀里。
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浑身很不自在,轻轻问道,“你刚刚在席上的时候,怎么不说话啊?”
“不知道说什么。”他答,还挺言之有理。
“你不想娶我?”我见他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安,急着发问。
“……”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他一直没有回话,更没有用神情答复,这叫我更加心烦意乱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错觉,很是闷闷不乐。
“想。”他答。
“你没骗我?”一颗心掉落潭底的我,终于看到了一起希望,眯笑着眼,痴痴看着他。
“嗯。”他回道,还是一样简短。
可向来不是这样的性格,平日里话多起来,比那茶楼的说书先生还要滔滔不绝,现在这样,实在太反常了。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我的。”我趁着四下无人,踮起双脚,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用额头轻轻去蹭他的额头。
起初,他并未有什么反应,可招架不住我这样像猫儿一样硬蹭,终于稍稍地伸出手来,僵硬地搂住我的腰身,稍稍低下头来。
来了来了,他终于来了。
看这样架势,他应该是情难自禁,想对我下嘴了,我得好好应对才是。
毕竟是第一次嘛,总得有个什么美好的回忆才是。
想到这里,我轻轻地闭上眼睛,等待他的驾临。耳畔的呼吸声愈来愈急切,温热的鼻息轻轻贴向我的脸颊,我用手揪住他的衣领,心噗噗噗地跳得跟兔子一样。
等了好一会儿,可怎么还没来啊?
我缓缓睁开眼,却见他也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看看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推开我,一脸窘迫道,“瑶瑶,我们这样,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你!”
“你在想什么呢?”他这样临阵逃脱的行为,让我心生不爽,莫不是我长得不合他胃口?想到这里,我气得双手叉腰,理不直气也不壮,“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欺负我?我在你心里难道连被被、这么啄一口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他依旧掩嘴,笑个不停,双肩微微抖动,“我们都快认识十五年了……”
“所以呢?”我眉头皱得更深,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见我并未领会其中的精髓,于是收起笑容,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要真那什么了,会不会太禽兽了些……”
我默认了,他说的言之有理,毕竟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像是左手牵右手,现在突然说要成婚,实在太突然了。任谁,都不能马上接受。
“你得给我时间,”他忖度了一会儿道,“让我缓缓,也好让你再长大一些。”
他说着,目光就往顺着我的鼻梁一路往下,瞟了过来。刹那间,我连忙护住胸口,气得七窍生烟,怒骂道,“齐修贤,你往哪里看呢?”
我捋了袖子,抡起拳头往他身上锤去,却被他轻巧地避开了,一面逃一面解释,“瑶瑶,你误会了,我是想说,等你再年长一些,个子再高些。”
我本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是不听。原来,我辛辛苦苦跟了十多年的齐修贤,竟然是只白尾巴狼,街坊里那些臭男人有的陋行,他竟然也有,我实不能接受。
我追得急,他跑得也快,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听那语气简直就像是我冤枉了他一样,险些就要哭了。
一阵追逐之后,我不得不先认了输,他一个执金吾,身轻如燕,健步如飞,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放弃,靠在庭院的柱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齐修贤见我收手了,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齐修贤,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我冲他笑笑,心里早恨得咬牙切齿。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但光是后头那句解释,我听着就不舒服。敢情我在他眼里,只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齐修贤退了一步,摆摆手,死活不肯过来,“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出言不逊,惹你生气了!”
“你说什么?”我听得清,但还是要装。赔礼道理隔那么远,一点都不诚心。
“我说,我错了,再不敢了。”他加粗了声音,冲我喊道。
“你走近点说,我听不见。”我想着故意将他一计,把他骗过来也好收拾,可他也狡诈地很,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于是我们两个,就在同一个雨廊下,隔着小鱼池,箭发弩张地对峙着。
红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恭敬回话道,“小姐,宫里来人了,老爷夫人要小姐去前院迎接呢!”
“我等会子就过去,”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脑海里不由回忆起,前一世这丫头的悲惨下场,不得不走了神,柔声道,“桑桑,就一会儿,我同他说几句话就过去。”
“可是小姐,这宫里来的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公公,咱们可千万不能怠慢了啊!”红桑有些为难。
“啊……就一会儿……”我胡乱敷衍着,朝对面雨廊看去,果然齐修贤又不见了,于是只能叹了口气,拉红桑的手,笑道,“那咱们快走吧!”
“嗯。”红桑点头如捣蒜一般,用力地回应。
走往前院的路上,我本想问问宫里突然来人是为何事,没想到她也有话要同我话,两人不约而同开口给对上了。
“桑桑,你先说吧。”
“小姐,奴婢觉得,你好像变了许多。”红桑认真地回答,脸上的笑容甜甜的。
府邸里又一条七拐八弯的雨廊,连接前院和后院,一面是白墙黑瓦,一面是假山鱼池,秋日里繁华已谢,叶子落了一地,满眼皆是金灿灿的。若不是有阳光从镂空雕花的石窗里倾泻而下,扬尘轻轻飞动,这院子里就略有些萧条了。
我笑着同她搭话,“哪里变了?”
“小姐唤奴婢的称呼更加亲切了呢!”
太害怕前世的过往,重生以后会再次重蹈覆辙,我心有不由一紧,装作若无其事地逗趣,“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回话的?我这样称呼,难道你不喜欢?”
“喜欢,奴婢喜欢的。”红桑乐得合不拢嘴,跟紧了几步,继续回话,“小姐,方才是想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来的公公,他所谓何事啊?”我想了老半天,对前世隐约有些印象,可每月宫里来的公公为数不少,要说具体的日子时辰,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
红桑有些茫然看着我,小声提醒道,“小姐莫不是忘了,这事原是上个月,就提及过的。太子殿下已是弱冠之年,可东宫一直空虚,太后娘娘很着急,便想找个机会,将京都里的那些嫡小姐通通召集在一起,琢磨着举办一个什么宴会,也好顺道张罗张罗,可迟迟没定下来,今日恐怕就是为了这事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瑶:我特么撩了个寂寞……
齐修贤:等你再长大些?!感谢在2020-08-20 14:57:34~2020-08-21 14: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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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我当下就愣住了, 流了一身冷汗,回道,“桑桑, 你替我去告诉阿娘,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恐病容憔悴会冒犯了公公, 不过去了。”
红桑很快看出了她的异样,识破了我的谎言, 上前就牵了我的手, 柔声劝道,“小姐, 你哪里是身子不舒服啊?分明又是突然不想去了,这回比不得比不得从前, 徐公公可是不能怠慢的。”
这丫头一边说一边将我往前院引,劝解的话, 反反复复地说着,听得我耳朵生茧子。走到一半时, 我也就知道逃不掉了,便叫她松开手, 不用这般防着。
红桑点点头, 手却依旧紧紧牵住我的手腕,不为所动。我叹了口气, 无奈道,“桑桑,你放心吧,我不会逃跑的,你也说了这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我再不识大体,也该知轻重的。”
她听我这么说,最后还是松开了手,黑湫湫的眼睛像雀儿一般,紧盯着我。
我醒着头皮去了前院,想着事已至此,那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前院的时候,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爹爹阿娘早就就到了,齐伯父和齐伯母也在,齐修贤站在一处稍微偏僻的角落,恭恭敬敬地候着。
而人群最中央的,便是从宫里来的徐公公,一身朱砂色圆领袍子,手搭拂尘,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慈善,气氛自然并不压抑。
我走到前头,躬身拜了一礼,“小女谢瑶见过徐公公,未知公公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我嘴角说这些殷勤的话,可心里根本就不这么想。因为我一眼就瞧到了他手里的帖子,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帖子是要让京都里各家高门士族的嫡子贵女参加秋猎的,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我心烦,你老人家,还是快说快走吧,磨磨唧唧的在这里拉什么家常?
那徐公公对我倒是客气地很,兰花指一扬,夸赞道,“到底是将军府的辛苦栽培出的女儿,这模样身段可是百里挑一的出众啊!”
我有些反胃,丝毫不领情,淡淡笑道,“谢徐公公缪赞,公公能否赏脸随小女去屋里品一品香茗?”
我赌得就是他不会去,毕竟他手里还堆着一大摞帖子,要是没有按照规定的时辰分发完毕,回宫也是要挨板子的,若真喝了茶,定会耽误了不少时辰。
我这是在劝他走呢!阿娘却不知道,偷偷递了个眼色给我,示意我不要胡闹。
“桑桑,去备点新滚的白水,我要给公公斟茶。”我却故意又暗示了一遍,徐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言外之意他听不出来?
果真他见我敞开笑脸,热情好客的模样,忙婉拒道,“岂敢岂敢,奴家还要去别处送帖子,谢将军,谢夫人,奴家便不久留了。”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爹爹见状更是殷勤地跑上前去,又从一旁家丁的手上抓了一把碎银子,满脸赔笑,“公公慢走。”
爹爹一直是个倔脾气,战场上杀人如麻不说,性子也是刚烈,从不为五斗米折腰。他性子高傲,向来看不惯这些个趋炎附势,没根的人。
今日叫我好生见外,一向节俭的他,竟然要拿那么多银子去贿赂讨好一个宦官。直到徐公公消失在门外,爹爹这才收回目光,走到我的面前,一副拿我毫无办法的模样,训诫我,“你这臭丫头,又想玩什么鬼主意?”
阿娘还没说什么,齐伯父起先拦了上来,护我身后,好声好气道,“贤弟,孩子也没做什么,方才说话也是规规矩矩的,你就不要责备她了。”
齐伯父的护短,让我心头一热,躲在他身后朝爹爹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
爹爹看了,气得胡子飞起,挽起袖子狠骂道,“大哥你让开,我要是不给她来点教训,保不准以后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把天捅个大窟窿,可没人给她收拾!”
齐伯父见我爹这架势,恐怕非要把我揍得鼻青脸肿不可,便也不让,同他理论道,“贤弟,今非昔比,小瑶儿马上就是齐家的媳妇了,也是齐家的闺女,贤弟要惩戒她,大哥不依。”
于是,两人僵持不下,爹爹逮不到我出气,自然不愉快,而齐伯父生怕我会挨揍,也十分紧张。
两个人的脸都涨得通红,像斗殴前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
而此时,阿娘也早早地牵了齐伯母的手,悄然无声地回了内院。
明知此事是因我而起,可我一看这阵仗,骨子里的胜负欲就被激发了,我不光无视爹爹的暴跳如雷,我甚至还想鼓掌,给齐伯父呐喊助威,好赢了爹爹,挫挫锐气。
谁想,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我转过身去,却是齐修贤。他似乎对眼前的场景也早习惯了,小叹一口气,“你就不怕被误伤?快些回屋吧,再晚些,菜就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