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让在韩绵到达美国的第二天提出了分手。
那之后,秦让和江星辰都成了过去式。
初音开始了北美的高中生涯,这里的课业比国内要轻一些,只是书本都是纯英文的,看起来比较费劲,她看每一门可都像在看英语阅读理解,除了数学和物理,其他功课都在吊车尾。
高三毕业的时候,初音的身高一下冒到了一米七。
她终于长到江星辰的耳朵那里了。
只可惜,不能亲眼给他看一看。
韩绵成绩优异,一路拿了全额奖学金。
每次放假,她都会带着初音出去玩,她们一起去了全世界最大的迪士尼乐园,坐飞机到加拿大边界上去看世界上最大的瀑布,轮流开车穿行黄石国家公园,去弗吉尼亚潜水、游泳……
初音以为她会永远留在美国。
高三快结束的时候,韩齐问她想不想回国参加下高考。
初音在美国的成绩,不是那么拔尖,不一定能录名校,在国内参加高考可以多个选择,之后再报美国的名校一样有机会。
于是,19岁的夏天,初音独自一人从太平洋彼岸飞回了N市。
三年了。
再回来,一切都变了。
初音到了大平层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门廊里的灯应声而亮。
拾级而上,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曾几何时,眉眼清俊的少年曾站在这里看着她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江星辰……
如今,她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那是她很久前的一个梦。
因为常年不在家,韩齐将大平层的房子租了出去。
这个租客只在每天冬天的时候过来住,夏天这里一直都空着,韩齐也只收他半年的房租。初音回来考试,正好住这里。
大门的钥匙没有换,初音推门进去,将东西放下来。
这个租户非常爱干净,即便不来住,依然将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所有的家居摆设都保持着原来的位置。
很快,初音发现这位租户只住了她从前住那个的房间。
床单被套都被换成了咖啡色。
他上一次来这里应该是很久之前,床头的台历还停留在二月份。
初音骤然想到从前那些被她束之高阁的东西……
她飞快搬了把椅子来,抬手将最上面的柜子打开,粉色的大熊、粉色的兔子还有各色小玩意都还在,并且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只是……她记得好像当时并没有摆得这么整齐吧?
毕竟当时她个子矮,要垫着脚尖才能勉强把东西塞进去。
刹那间,她竟有些感谢这位素未蒙面的租户。
出于礼貌,底下的柜子,她没再动。
她从前的书桌上放了一些书,初音看了看,都是一些艰涩难懂的理论。
视线扫过书架,那里放着的一本《孢子植物学》是初音感兴趣的。
这位租户似乎也比较偏爱这本书,封皮被翻得有些卷了。
初音翻了那本书看了看,深觉得汉字比英文美上太多了。
陈云打视频电话来的时候,初音已经把那本书翻到了一半。
初音把书合上前,折了书页的一个小角,作为记号。
*
三天的高考结束,初音开车回了一趟眉山镇。
她的爸爸张林也有了新生活,原来那个破旧的家已经重新翻新过了,门口坐了个很小的孩子喊她姐姐。
一切好像都变成了陌生的。
初音推门进去,张林见了她,神情冷冷的。
初音喊他爸爸,他也只是很淡的应一声。
她匆匆道了别,踏上回程。
只是,到底有些不争气,出了门眼睛有点发涩。
路过李奶奶家门口时,初音把车子停了一瞬——
初音看到郁郁葱葱的院子里停了辆越野车,车顶盖上架着一辆漂亮的山地车,那车她太熟悉了。
半晌,厨房里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
初音心尖发颤,努力想看清他的样子,但层层叠叠的叶子遮挡了视线,只能瞥见他白色的T恤。
他冲着里面说了几句话,忽然往外面走来。
初音不敢再多做停留。
她低头,迅速转动钥匙,一脚油门将车子开远了。
*
那之后,初音在大平层里住了半个月,高考成绩出来了。
S省里的高考,只算语数外三门的总分,初音的英语和数学占了巧,总分可以够得上一所重点本科。
初音给陈云打电话,她决定留下在国内念大学。
填志愿的时候,初音下意识看了眼D大去年的分数线,她的总分高了三分,但是副科的等级不够,她听从老师的建议填了远在南方的X大。
专业她选的是细胞生物学,因为喜欢。
那之后不久,录取通知书便下来了。
九月初,初音将大平层打扫干净,整理完东西直奔X大而去。
这是一所面朝大海的学校,初音非常喜欢这里。
到了学校,初音才发现不小心把那本《孢子植物学》给带来了。
她没有那个租户的电话,也不知道寄给谁,只好将书收进箱子,打算等寒假的时候再放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在哪里?金主们,留下你们花钱的脚印
第38章
舍友们陆陆续续来了, 一般大的小姑娘们挤在一起,很快熟络起来。
X大的军训比几年前一高的那次要容易一些,年轻的教官总是带他们到最凉快的地方站军姿, 还在晚上练拳的时候给他们唱歌, 纵使这样姑娘们依旧抱怨自己晒黑了。
军训最后一天,初音从食堂出来往宿舍走, 迎面被一个高个男生往怀里塞了一捧玫瑰花。
初音有点猝不及防。
高个男生笑, “初音,你不记得我了?王然。”
这个名字初音记得。
因为那封被江星辰抢走的情书,当时给她写情书的人就叫王然。
初音努力从记忆里找了一遍, 她已经不能把名字和眼前的男生联系起来了。
王然低头递过来一个粉色的信封,“这是几年前欠你的, 重新写过。”
初音抿唇, 出于尊重, 她垂眉仔细看完了信里的内容。
王然在她头顶揉了一瞬说:“不着急给答复。”
初音心口骤然一窒。
江星辰从前也是这样揉她的头发……
深爱过一个人, 往后余生的分分秒秒都会在细枝末节间寻找他的痕迹。
初音很快回神,她曾经历过那种一直被给希望,却又在一瞬破灭的痛苦, 深觉不该将这种痛苦转嫁给旁人。
很快她追上来, 认真而委婉地拒绝了王然。
玫瑰花还了回来, 情书也是。
王然拧眉看她, “你不觉得这是缘分?”
初音嘴角勾了勾:“同学情谊确实是缘分。”
初音一进了宿舍就被舍友们围住了。
原因是她刚刚拒绝了系草。
虽然初音是军训时大家公认的系花, 但众人还是觉得可惜,那么帅的男生做朋友也养眼啊。
为啥拒绝?
“……”舍友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初音的手机忽然进了条消息,屏幕亮了。
杨依依眼尖,一瞬发现了端倪, “初音你手机屏幕是谁啊,怎么这么好看?”
一嗓门下去,众人全都围了过来,“妈呀,神仙颜值啊。”
初音把手机拿回来哽一瞬:“以前的一个网红,过气了,你们可能没见过。”
真的假的?
这么高的颜值做网红能过气?
初音垂眉摁灭了手机。
众人很快散了做各自的事,她趁她们不注意再次将屏幕摁亮。
如风似月的少年啊,指尖在他眼睛上轻轻摩挲了一瞬。她本该抽刀断水,删掉关于他的一切,可是她舍不得啊……
一群姑娘都是在高中憋了三年来的大学,大一课程不紧张,几个人每天想的都是放学以后去哪里玩,初音偶尔也会出去玩,但更多时候她都会留在学校。
她受韩绵的影响,很少浪费时间,每天过得自律而充实。课少的时候,会接一些科学小报回来做翻译,不仅不需要生活费,还存了个小金库。
时间一晃到了寒假。
初音拖着行李,搭乘飞机返回N市。
大平层那儿冬天住不了,初音回来前已经找好了住处。
不过今天她得先去把那本书给还了,不然总感觉像小偷似的,毕竟那位素未蒙面的租户也算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到大平层楼下时,刚好七点。
二楼的灯没亮,应该是没人在家。
初音松了口气,她把行李放在一楼的过道里,单抱着那本书上了楼。
钥匙转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初音摁亮次卧的灯,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显然那个租户已经回来过,初音不敢多做停留,她把书放在桌案上,快速灭掉灯走了。
因为跑得太快,初音钥匙扣上的小海豚掉了一只在玄关的地上,不过她并没发现。
初音一路去了负一层的地下车库,她住的小区也方便停车,正好把车开过去。
*
十分钟后,大平层二楼的灯再度亮了,那位神秘的租户回来了。
他一路摸黑穿过客厅,径直进了朝北的次卧,一瞬拍亮了头顶的灯。
一瞬那双的狭长的眼睛被光点亮,他弯腰将那两只硕大行李箱打开。
里面的东西很快在眼前铺陈开来,玩偶、图书、永生花……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这些是他在D市攒了一年的收获。
几年来,他那种见了有趣的东西,就要买了给她的毛病好像更加严重了。
很快,一侧的衣橱被拉开,他垂眉将那些东西一样样放进去。
关门的一瞬,江星辰发现了异样。
头顶的柜子被人打开过,小兔子脖子上的红丝带,露了一截在外面。
有人来过?
他转身,视线逡巡过整个房间,然后落在了那本《孢子植物学》上。
江星辰有个习惯,每次读完一本书都会将它插到上面书架上去,没读完的书会平放在桌上。
他记得,这本书他早读完了。
不该在这里。
先前出门的时候好像还没有看到那本书,显然不久前有人来过这里。
他站起来,依次拍亮厨房、客厅还有主次卧的灯。
屋内没有任何翻动的迹象,门锁也没有被撬,唯一的可能是拿钥匙直接进来的。
是谁?
一个近乎疯狂的答案在脑海里冒出来。
视线一瞬落在地毯边上的小海豚上面。
他弯腰将它捡了起来,这样的海豚,他恰巧也有一串,只是他的那串是蓝色的。
是她。
初音。
她几分钟前来过这里。
他一把推开门,迅速下了楼。
天已经黑透了,他一路追到长街上去。这个点出来夜跑的人非常多,他一张张脸望过去,里面都没有初音。
沿街的糖芋苗铺子、酒酿铺子也都被他找了个遍。
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发狠似的,一脚踹在马路牙子上。
为什么?
小白眼狼,说跑就跑,说回就回,当他江星辰是空气?
他在外面游荡了整整三个小时。
夜深了,长街上一片寂静。
天上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他颓然地往回走,掌心的那只白色的海豚几乎被他捏碎。大平层的灯暗着,他一路上去,心里闷的难受。
他敞着腿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冰凉的雨珠顺着着他的眉梢落下来,一双眼睛通红。
半晌,他起来给秦让打了电话,“问你个事,初音是不是回来了?”
“这我哪里知道啊?人小韩绵早八百年前就和我分手了。”
“你提的。”
“是我提的分手,可我那不是想她哄哄我吗?”谁知道韩绵能真不要他了。
江星辰沉默了一瞬,韩绵和秦让至少还有个理由,初音的理由是什么?
“我说要不要出来喝两杯?”秦让那里有点吵。
“不了。”江星辰语气很淡。
秦让伸手朝酒保招招手,又续了一杯威士忌,“不来算了。”
初音走的那年,秦让是亲眼见过江星辰发酒疯的。几个兄弟劝都没用,满柜的酒被他喝了砸,砸了喝。那之后很长时间,没人再敢提初音。
那时候谁都看出来他对初音的那点心思,他们也纳闷小兔子怎么能眨眼就把江星辰甩了?当年,江星辰刚开学,去了学校又立马回来,不吃不喝在大平层前守了三天,疯了似的……
*
车子有很长时间没开,初音转了钥匙等发动机预热了一会儿,才出了车库。
小车很快滑进长街。
那些青葱的梧桐在前视镜上落下一串串影子。
远远的,初音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瘦削的、颀长的,和记忆里别无二样。
心脏突突突狂跳……
车子经过他身边时,初音侧眉想在后视镜里想看一眼他的脸,可是他却不见了。
她把车子停在路边,探了脑袋往后看,依旧没有。
她占了道,后面的车子在按喇叭。
初音揉揉眉心,自嘲地笑了。她是太想念他了产生了幻觉吗?
江星辰的家离这里很远,他不会来这里。
车子往东,一路进了她住的小区,房东早把钥匙寄给她了,初音把东西收拾好,站在北侧的阳台上透气。
这里楼层比较高,靠着江边,天暗了,江面上来往的船只上亮着灯,闪闪烁烁的,像坠了一河的星星。
底下楼层里的小朋友在学钢琴,断断续续的一首小星星——
“Twinkle,twinkle,litt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