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忠王世子又素来与忠顺王世子不合。
苏卉看到这里也笑了。看系统里的介绍,她总结一下就是:本着敌人的敌人是自己的朋友,这位忠顺王府的庶子本该与义忠王世子交好才对,然而他几番示好,没得到回应,就似乎“因爱生恨”了。
刚刚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块砖头,正好擦过义忠王世子的坐骑,马受了惊,前后腿先后一抬,义忠王世子骑术又比较一般,可不就跌在了地上……好在伤势的确不重。
忠顺王这个傻儿子正看着热闹而傻乐呢,完全没想起来那块砖头是从他身后飞出来的。
幸好他带了几个有心计的心腹出门,这不附在他耳边一解说,这少年立时回过味儿来,赶紧带人冲上前。他们打算先弄个担架出来,抬起义忠王世子……最起码别让人家这么贴在地上。
苏卉在脑里看直播看得开心,却没想到两边街角又转出两位“大人物”:从北边过来的是北静王水溶与……宝玉,对,就是贾宝玉;而从南边出现的则是南安郡王嫡长子贺启楼。
在梦境之外亲眼见到贺启楼……苏卉至少肯定了一件事:系统诚不我欺,贺启楼还真重生了。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神态举止与一位将近二十岁的青年显然不会相同。
既然确定这位是重生开挂人士,那么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苏卉很难不多想。
却说苏卉的祖母也打发了人去瞧瞧究竟缘何喧哗,随行的长随正好回来禀报。
能跟着自家老太太和太太出门的长随,眼力自是足够出色,至少京中有名有号的人家他认了个差不多。
义忠王世子、北静王以及南安郡王嫡长子这三位,他真都认得,至于剩下的那位小公子他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却从周边人们议论中知晓对方出自忠顺王府。
这几家苏家都没啥交情,再说马车上全都是女眷,绝对不适合搀和。于是老太太便吩咐赶紧走……但碍于街上围观民众越来越多,自家的马车走得不快。
就在此时,贺启楼心有所感,往苏家的马车这边瞥了一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脏忽然砰砰跳,他尚且来不及与北静王等人打招呼,就直接招来心腹,还在心腹耳边面授机宜:让心腹赶到前面去看看那架马车出自哪家。
心腹领命而去,贺启楼再抬头神色也随之一变。
顺顺当当回到家里,大家各去梳洗……主要是拆了头发换衣裳——进宫拜见皇后,衣着打扮可都是有规矩的。
一般而言,按照规矩一眼能看出品级的衣着打扮,最起码很伤脖子和肩膀——沉啊!
苏卉现在的头发长度过了后座,顶着一脑袋长毛已然又闷又沉,再配上镶了宝石的金簪银簪……所以说美丽需要付出代价。
趁着祖母和亲娘没有召唤她,苏卉赶紧让大丫头望梅给她捏捏脑袋和肩膀。
苏卉这边没什么可说,另一边方姨娘好不容易等来了进宫归来的女儿……真是谁的女儿谁知道!
虽然容色比不得嫡出的宝姐儿娇艳明媚,但卓儿这份秀美恬淡的模样素来就很讨贵人欢心。
方姨娘自己做妾,日子过得还成,但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打心眼儿不想女儿“重蹈覆辙”。
老爷最疼宝姐儿,这真的不用争:自打当年宝姐儿阴差阳错地救了老爷太太,后来又不知怎么寻到了一张保命且让老爷太太结缘无数的方子,这家里就不会有谁能在老爷心里比得上宝姐儿。
这一点方姨娘早就认了。但不管怎么说,老爷都不会不看重儿女。听闺女卓儿亲口说了太太不愿意让女孩儿们“攀高枝儿”,方姨娘真是长出了一口气。
将来让老爷给卓儿寻个青年才俊,也不怕对方欺负卓儿。等女婿考中做官,女儿也能名正言顺地落得个诰命!
至于自己的诰命,方姨娘也不急迫:她还有个儿子,读书也不赖。
傍晚,与父母兄弟姐妹一起用过饭,苏卉拎着两个亲生弟弟回屋“逗弄”……咳咳,实际上是按照老爸的吩咐,给弟弟们开点小灶。
苏卉这些年没少跟爹妈“瞎解史书”,正所谓“言多必失”……说得多了,她爹就说,“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弟弟们讲讲古。”
固所愿也!
当老师是有瘾的好吗?!她可是很愿意把两个弟弟培养得腹黑一点……实在是自家生存环境□□逸了。庶出兄姐多少因为身份而稍微有那么点危机感,但也只是稍微,而两个嫡出弟弟就感觉比贾家人更耿直。
如今贾家人多少让她说得开了窍,自家弟弟怎么能一直傻白甜,影响她的声誉?
将来不管是混官场还是走~军~旅,甚至一个想不开跑去经商,也得蔫坏蔫坏才有前途啊。
思来想去,苏卉选取了部分系统提供的史实再加上易老师的《品三国》,瞎糅合了一下,就给弟弟们开讲了。
苏卉为弟弟们口干舌燥,苏卉的亲爷爷则叫上老妻与儿女一起在书房里商议。
正如苏卉所预料的那样,爷爷奶奶和爹妈都觉着宝儿的神异之处若是让人知道了,也只能进宫或者嫁给某位皇子了。
苏卉的爷爷中进士时还非常年轻,所以他老人家年纪不算很大,却历经了三朝。老人家自始至终不曾搀和进夺嫡之事,所以苏家人丁不茂却依旧屹立不倒。
现在苏家对于夺嫡一事看法也始终如一:躲着走,苏家不稀罕~从~龙~之功。这次进宫换来了皇后一句承诺,苏卉的亲事可以进宫求恩典。这个结果苏家比较满意。
回房后汪桐语就拉着丈夫苏泰和的手道:“实在不成,宝儿……”
苏泰和摆了摆手,“不急。”媳妇是想,实在没辙,就把宝儿嫁到舅兄家里。
苏泰和也是猛然惊觉:宝儿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于是他道:“什么大姑娘,宝儿今年才十一!”
偏偏这年纪跟宫里几位皇子都搭得上,逼得他不得不面对“过不了几年闺女就是别人家的了”这种现实,苏泰和心里挺不是滋味。
在他心里谁都配不上他的闺女!舅兄家里的那几个小子,跟宝儿年纪合适的,他也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苏泰和话没明说,但心思都差不多写在脸上了。
汪桐语与他多年夫妻焉能不懂丈夫的心:自己那几个侄子,还是大侄子最出挑,但年纪实在跟宝儿配不上啊。
她此时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哄着自家老爷,“怎么一股子醋味儿?万不得已,我才不会出此下策。若不是宝儿找来的方子,我哥哥,”说起这个,汪桐语不会再鼻子一酸,“好着呢。就冲这个,宝儿真嫁过去,侄儿但凡跟宝儿红个脸,我哥嫂都得亲自收拾他!”
这话慰贴,苏泰和还是摆了摆手,“且没到那一步,再瞧瞧吧。”
汪桐语一戳丈夫额头,“咱们可以早定亲,晚发嫁!咱们又不往贵人那儿自找不自在,什么时候发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我寻思着至少把宝儿留到十八再说。”
苏泰和笑道:“这还差不多。”
这一夜,苏卉排的是贺启楼的课。她准时出现,就见贺启楼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恍惚。
苏卉上前,轻车熟路地捏了捏贺启楼的脸,“大梦谁先觉?喝了多少酒?嗯?”
贺启楼姿势没变,“这都能看得出?”
这话纯是双关了,一问苏卉是不是看出她喝了酒,二问是不是看出他再活了一回,或者说是记起了上辈子的些许经历。
苏卉也用双关回应他,“眼神啊。”她指指贺启楼的眼睛,“迷茫又沧桑?”
贺启楼怔怔地望着苏卉好一会儿才大笑出声,“果然没瞒得过你。”顿了顿他歪头道,“叫你姐姐,总觉得有点亏。”
贺启楼正如小灵灵所言,是苏卉目前为止在这个世界见过的长得最好的……男孩儿,好吧,现在芯里是男人了。
总觉得小灵灵真是莫名懂我哈哈哈。
贺启楼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正是他的眼睛,别的地方真要说多有特点也不尽然,只能说搭配得挺不错。什么言情小说里特俗套的“眼睛里有星光”或者“会说话的眼睛”,完全可以套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苏卉难免遗憾:在她老家,不少年轻男女演员演戏,哪怕是古装戏都要戴美瞳,在镜头里眼珠就成了黑漆漆却毫无光泽的模样,“会说话的眼睛”居然都快成传说了。
老家……苏卉忽然发现她不觉得上辈子离自己多远,只是越发不怎么怀念了,嗯卫浴设施和卫生巾除外。
贺启楼见苏卉半天没言语,他猛地伸出手抓住苏卉的手腕,“你怎么了?”总感觉这神色很不对劲儿。
苏卉也没忽悠他,“想起了点我的过去。”
这一句话彻底打开了贺启楼的话匣子,他手没松开,“我……上辈子死在了战场上。都不知道亲卫们给没给我抢回个全尸。”
贺启楼显然哀而不伤,苏卉就没开口静等他继续说。
“不用想就知道,最后必定成全了我那好继母和好弟弟。”
这个……苏卉倒是能安抚她一下,依照红楼原著的猜测。反正是安慰,猜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
“你弟弟后来也上了战场,狼狈战败,你老子比现在还惨,南安王府到了你弟弟手里就只剩下个空架子,吃老本混日子了。”
贺启楼听了果然漆眸闪烁,嘴角上挑,“我猜也是。你……当真是仙子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其实离我不太远呢。他没把这句心声说出口,“今天我救下了义忠王世子。”
哎呀这个好!系统里可没有查询“原本命运”的选项,氪金也没有!苏卉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然后呢?”
“在我上辈子,他断了腿,而后误寻庸医,从此一蹶不振,彻底颓丧了下去。”
“误寻?”苏卉笑道,“这个词儿用得精到。”
“到我死之前,这事儿虽不是人证物证俱全,但在宗室圈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忠顺王府只是不想义忠王府再翻身而已。”顿了顿他特地强调道,“义忠王叔为人行事虽然一言难尽,但却是个情种。世子废了,就等同于义忠王府废了……义忠王叔又坚决不肯过继。”
苏卉就更好奇了,“世子废的是腿吧?”
贺启楼特别认真地盯着她。
苏卉秒懂:第三条腿啊……
今天义忠王世子跌在地上的时候,系统也同时给出了诊断。她无比信任无所不能的系统,虽然那些消息她只花了一块钱……说是骨裂那就是骨裂。义忠王世子会因病一蹶不振,必然是贺启楼口中“误寻来的庸医”的手笔。
治腿能治到第三条腿的大夫,在京城这种向上抛出一砖头,能砸到三个权贵的地方,恐怕出诊一次就能小命呜呼。那庸医必然就是忠顺王府“请来”的了。
贺启楼发觉苏卉对此很有兴趣,自然要多说几句,“太子被废之前,当年忠顺王不过是敲敲边鼓……几位皇子斗出了真火,忠顺王又没老糊涂,自然不会往里面掺和。等到太子被废,就是他落井下石的时候,他哪里想得到义忠王叔把自己手头剩下的那部分人都送给了当时的六皇叔。”
贺启楼口中的六皇叔就是曾经的六皇子,现在的圣上。
苏卉听到这里撤回一只胳膊,拖着下巴依旧兴趣十足地望着贺启楼。
贺启楼回以微笑,“据我父王说,当时就算义忠王叔没送上大礼,圣上也是要护着义忠王叔这个哥哥的,早年义忠王叔没少护着这个母亲地位不高的弟弟。”
想来彻底害了义忠王府,忠顺王府能得什么好儿?对义忠王落井下石,虽然不是忠顺王府走下坡路的关键原因,却也是比较重要的缘由之一了。
实在是忠顺王府人口太多了,一直都没什么人情味儿,所以他们也不太能理解兄弟情深。
话说身为宗室亲王,不会被抄家,但会降爵,乃至于一撸到底废为庶人。
贺启楼继续道:“反正我死那会儿,忠顺王府看着就要不行了。对了,”他想了想道,“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了苏家的马车,后来我的长随告诉我……苏家和汪家居然都在。上辈子这两家人都死于意外,看着挺像意外的。”
苏卉笃定她小时候爹妈那次遇险……确实不能称之为意外。但汪家,也就是舅舅他家躲过的“意外”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舅舅好像只是在外为官,身体过于亏虚导致差点一命呜呼吧?
算了,当时给舅舅选药方时好像还没开启“氪金查询”功能,如果贺启楼这次没说个所以然,她下了课就花钱买个明白呗:不知道所谓前世之事也没关系,但是舅舅重病的来龙去脉却能查个清清楚楚。
贺启楼果然痛快,“上辈子,我满了十五岁就自请到西北守边。忠顺王府大不如前,对了,王子腾也已经发迹,忠顺王府无奈,那点老人这些年便陆陆续续从西北退出,转战西北与西南交界之地去了。”
西北与西南交界……湖南四川?舅舅在此之前可不就是在那边为官?苏卉挑了挑眉。
贺启楼忽地笑了,“你很关心汪家……他家是你的亲戚吧。”
苏卉没回答,也完全没有被揭破身份的惊讶或者恼怒,她只是竖起指头在唇边一笔。
贺启楼心头一动,整个人都跟着有点酥软。验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贺启楼在心里大吼:你怎么可以这么坦荡!
苏卉像是一眼看透他内心所想,抬手又捏了捏贺启楼,“我知道了,依旧是忠顺王府。”得亏圣上给了忠顺王一个闲职,没让他就藩,不然回到封地绝对是个土皇帝。
贺启楼深吸口气,特地提醒她,“西平王的老巢也在西北。”
想想咱~天~朝~的版图,西北西南究竟有几个省份是多大一片土地?自是容得下好几位王爷的封地——因为中原和江南一般不会分封出去。
下课后是得赶紧氪金查查四王八公之中的那四王。
总之这堂课苏卉啥也没教,就听贺启楼念叨以及给她解惑了。不过这种课,苏卉觉得倒贴点都挺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