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纯粹的危言耸听了,贺启楼敢去用腿挡箭,他自是心里有数:伤处距离骨骼和主要的血管都挺远的,这个时代擅长处理外伤的大夫都能治疗得很好。
贺启楼也不负苏卉的期望,立即抱起自己的右腿,哼唧个没完,“疼,姐姐疼!”就差在榻上打滚儿了。
伤口的确在右腿上,难道还该清醒他没有在“情急之下”抱住左腿吗?简直就像头在外拼杀勇猛无前,回窝就要亮出毛茸茸肚皮的……要哄要揉的小头狼啊。
很不幸,苏卉特别吃这一套。她又弹了下贺启楼的额头,“这么大一张矮塌还盛不下你了。”说着她又从系统里花了一块钱买了条绷带,用绷带固定好伤处的创可贴,最后还仔细地打了个蝴蝶结。
贺启楼看了看苏卉又看了看自己的伤腿,蓦地笑了,随即又抱住苏卉的腰,低声道,“姐姐有两副模样,都想这样抱一抱。”
趁着有伤有病,赶紧撒娇……脑筋转得很快嘛。不过马甲都掉了,苏卉也不矫情,“另一个我……瞧着可只有十一。”
贺启楼眼睛都眯起来了,“姐姐抱我,我抱姐姐,正是两全其美。”
苏卉捏捏贺启楼的脸,触感……又是油又是灰的,她没说话。
一个抱腰,一个摸头,如此姿势保持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外面阵阵喧哗声传来:包扎过皮肉伤的义忠王世子让人搀扶着来看望贺启楼了。
有客来访,苏卉就打算撤。
贺启楼拉着苏卉的袖子不放手,“姐姐咱们说定了?”
苏卉“嗯”了一声,又笑着摸了摸脸,这才闪身而去——其实是让系统传送走了。
等苏卉躺回自己软硬适度的大床上,小灵灵才问,“小鸟依人……小鸟与人哪个感觉更好呀?”
苏卉有感而发,“我想都挺不错的。”
话说贺启楼个子不矮,十一岁的他跟十五岁的义忠王世子也没差多少。站起来贺启楼抱苏卉只能抱个腰,那是因为苏卉太高了。
因为系统提供的外壳,就是那个容貌娇美,温柔可亲,自带仙气缭绕的模板……身高差不多要两米,没错,两米。
学生们刚刚被拉到教室里,处于全新的环境,多少都有点懵逼,加上苏卉选择的外壳,自带不凡魅力,导致学生们对老师的身高没有第一时间感觉到什么不妥,或者说主要的注意力不在老师的身高上……而几节课之后他们也就习惯了。
其实就连苏卉意识到自己挑选的外壳身高比较不一般,都是两三次课之后的事儿。
她闲来无事,翻过系统提供的其他模板,又发现了个真相:与整体沉稳内敛的系统风格不怎么搭的“换衣系统”,绝对是后来嵌进来的,换衣系统里提供的那些模板,不管是人形的,还是……包括那个二哈,身高都完全一致。
苏卉当时就笑喷了,“我懂我懂,系统一定是让我们当老师的能给学生更多安全感,我们人高马大,把学生往怀里一抱,让学生纵情哭泣,这排解效果必须好啊。”
小灵灵特别尴尬,耳尖和尾巴尖齐齐耷拉下去。
苏卉揉搓了小灵灵好一会儿,才继续哈哈哈,“不就是新模块上线时忘记调试这些小数据了嘛。”
小灵灵窝在她怀里十分不好意思地嘤了一声。
此番贺启楼明明白白地表示“他小鸟依人过后也想让姐姐小鸟依他一次”,除了勾起苏卉刚刚那番关于模板身高的记忆,更添了点别的想法,“义忠王世子我能教吗?”
小灵灵好似神游天外,显然是去查资料了,片刻后她双眼恢复灵光,“现在就可以教他,但是他的教学目标是摄政,抑或君临天下……而且教学效果,”小灵灵歪了脑袋,“不能像李纨那样,不想教,三次了结。义忠王世子的课时费一百块起,但是一定要把他教到初掌大权才能结课。”
苏卉果断道:“那算了。”想了想她又笑了,“看来贺启楼还是皇室之中教学任务最低的一个。”
小灵灵连忙点头,“不然怎么会把他推荐给你。”尤其这位还美得很。
苏卉又揉了把小灵灵,“精得你。不过贺启楼的确算是小天才了……情商智商水平都不错,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小灵灵轻哼一声,“打滚儿卖萌也是把好手呢。”
“他也算是天资异禀了,我好歹教了几个学生,幸好也只有他这样,多了我也应付不来。”苏卉指了指自己,“谁都看得出,我喜欢有主意却听得人话的学生。”
“听得进人话……”小灵灵忽然提醒道,“您都快把元春丢一边啦。”
说的也是。
贾琏和贾蓉按部就班带他们练功就够了,这两人一心忙着赶紧收拾收拾好外任,之后就得在旅途上颠簸半个月;另一个则专心在大内站岗……至少有一段时间,都没法儿从他们这儿听到什么八卦。
想想难免有点遗憾:氪金从系统搜索出来的消息,文笔再怎么好也比不了听活人绘声绘色地叙述——最起码能了解对方的情绪状态。
明晚就见见元春去。
苏卉打定主意,沉沉睡去。
至于那座专为达官贵人散心的京郊山庄却注定无人入眠了。
义忠王让侍卫搀着进门,一屁股坐在了贺启楼对面,他不曾开口就瞥见了堂兄弟伤腿上的……那个整整齐齐的蝴蝶结。
他未语先笑,满脸调侃之意不曾掩饰,“想不到啊……”
堂兄弟贺启楼暂歇的这个院子四面有两面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来几个人走几个人而不引得旁人注意,实在轻而易举。
话说,义忠王世子出生时,他爹还是太子,他还是本朝唯一的嫡子嫡孙,记事就是在他皇祖父的怀抱里……不过很快好日子到头,随着父亲被废,他与母妃一通陪着父亲困守王府,幸好已然退位的太上皇皇祖父与登基的皇帝叔叔不仅时常召见,更颇多照拂,他从六岁起更是跟着几位皇子堂兄弟一起读书。
作为再明晃晃不过的施恩对象,义忠王世子实际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除了时不时都有人想要他和他父亲的小命。
贺启楼并不接他的话茬,“你都断了腿,还不多带几个人出来?”
义忠王世子指着自己的腿道:“裂了不是折了!”说完搓了搓下巴,眼波一转,“拔箭出来非得留个血窟窿,你……给你红袖添香的难不成还是位名医?”见贺启楼面无表情,他立即道,“我要是多带人出来,岂不是没人动手了?”
贺启楼点了点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不要再以身犯险。”
义忠王世子郑重道:“我记下了。”想了想又道,“这些人……似乎不全是咱们大周人。”
贺启楼就道:“不是那一家子,”他指的是忠顺王府,“他们若能用得起死士……”你安生不到今天。
义忠王世子往西北边一指,“八成是那边惹来的祸事。你要往那边去?”
贺启楼重重地点头,“就这几年的事儿。”
贺启楼这边的动静,苏卉暂且不知,只说晚上见到元春……就见她眉头都皱在一处了。
元春闷闷不乐道:“先生,这几天我光听风言风语了!”
苏卉一挑眉,“因为你哥哥?”
“不止,”元春摇了摇头,“说是我姨夫,我姨夫姓薛,原本还挂着个皇商的名头,如今一举踏入工部,与我父亲做了同僚,她们……说是都走了我的门路!”
薛恒走谁的门路我知道!苏卉大笑,“清者自清。咱们坐下来细细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上写一半抱着本子睡着了,现在回家开工啦。
第二十一章
苏卉多少有点意外:娘家荣国府如今在朝上说话不大管用, 因此元春有多消息灵通那别指望,但在她有意打发几位心腹宫女,比如抱琴她们, 出宫见父母的同时必会细细过问宁荣国府的大事小事。
抱琴的父母本就是荣国府家生子, 素来颇得脸面;前一阵子元春又想法子弄来了个家里与荣府的一位管事沾亲带故的宫女, 好歹凑成一双, 听来的消息就多了也琐碎了不少。
这么一来,元春的几个心腹可就有了事儿做:听过不算完,还得帮着贵妃汇总一下消息不是?作为心腹不敢自传,荣国府的事儿又是鸡毛蒜皮居多……
话说元春不曾入宫待选时,在荣府待遇一应比照她的姑妈贾敏:不管是日常用度还是读书交友。
因此说起脾气秉性眼光手段,元春也像极了她的姑妈。
简而言之不过几天的功夫, 元春已然不耐烦再细听娘家的家长里短, 偏偏王夫人喜气洋洋地进宫, 见礼寒暄后还是那点子破事儿:不管怎么说,王夫人还是对长房的爵位挺眼热的。
母亲向来乐意跟她说些心里话。
只是琏二哥袭爵从军, 珠大哥哥科举为官……一文一武正好撑起娘家的门楣, 再圆满没有了!母亲为什么非得盯着那个爵位不可?
元春百思不得其解,就问向了她的先生, “按说我都劝说过几次,母亲也不是什么执拗性子……”
王夫人这阵子得意归得意, 大事上却不敢自专。
苏卉在这一点上是真的比元春看得透,“有爵位在身,才好尚主啊。”
“啊!”元春惊呼一声, 猛地住着脸,她就生起了闷气:怎么就舍得,居然想宝玉尚主?!
阴沉着脸但因为双手贴在两颊于是不得不嘟着嘴……这样的元春挺可爱。
话说,大周朝的驸马是否会赋闲,断送仕途,不能一概而论,有能力出色又有帝王赏识的掌兵驸马;也有一辈子混吃等死被老婆一波波扣绿帽的无能驸马……
别说是苏卉,就连元春都觉得宝玉若真是被逼上了尚主这条路,结局不说一定是后者,总……不会太妙。
不过荣府没到上穷水尽的地方,不至于让宝玉这样“牺牲”。
苏卉劝了一句,“你祖母你母亲那样疼爱宝玉……估计是觉着娶郡主也成吧。”
元春再也忍耐不住,当着苏卉的面儿来了个情绪~爆~炸,“怎么说不听!好像我害了他们能在圣上跟前讨得好处一样!”说着砰地一下拍了桌面,“果真是日子过得好了,心就大了!”
毕竟是饱读诗书长大,破口大骂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苏卉上前拍了拍元春的后背,“山高贵妃远,再说你说了人家未必听……就算是圣上的话,又有谁真正放在心上了?”
只见元春胸膛剧烈起伏,苏卉这番话听到耳中,元春也不觉安慰,她两手攥在一起,说话时都带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我说了好几回,让娘家先耐心些,先瞧清楚再说。他们就是不听,非要往舅舅那边凑过去!舅舅保举谁,偏也要跟上,却不想着最后有没有自家的好处?!”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委婉了。
上一回跟着废太子已经险些把全家都带沟里去了,现在皇子们刚刚到了成婚相看的年纪,为什么还要迫不及待地下场?元春就是这个意思,言语之间对舅舅王子腾也不再客气。
苏卉这个老师不仅仅哄着学生说好话,关键时刻也得说几句刺耳的,“元春,你进宫才多久?自然沉得住气。可你琢磨你伯父与你父亲的心思吗?昔日你祖父尚在的时候,他们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走到哪里都得为人捧着哄着,说话也是说一句算一句,如今他们不得不收敛着过了大半辈子了,若是再不搏上一回,这辈子恐怕就到此为止了。幸好这一次你舅舅忙于公务,忘了在你琏二嫂子的事儿上好生回个礼。你伯父与父亲多少觉得打脸,便醒悟了一点。”
“打脸……”元春都气笑了。
按说自己的亲人自己嬉笑怒骂都没问题,但换了人来说,哪怕只是一句半句的坏话,元春都不自在。如今亦是如此,哪怕她也明白先生这是忠言逆耳。
说起来贾珠与元春都算良才,却只能被绑在荣国府这艘日渐腐朽的巨大楼船之上,身边一群挖坑拖后腿而不自知的家人,莫说带着荣国府乘风破浪,先看看能不能顺利驶出出海口再说吧。
而且贾家人几乎跟他们的父亲关系都不亲密,只除了贾珠与贾兰父子——宁荣国府三位当家的老爷,贾赦贾政与贾珍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全都不合格。
不要提什么以身作则给儿女做榜样,如今求个上梁不正下梁……不那么歪就好,这么一思量,苏卉就更同情贾珠与元春这兄妹两个了:众人皆醉我独醒,作为一大家子里难得的清醒之辈,活得真够糟心的。
其实元春本想为自己的家人辩解两句,无奈酝酿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夸才能不大违心……那股子恼火之意很快散去,元春干脆不想再捡起这个话茬。
“我姨夫进了工部……我母亲进宫来跟我说,这回又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
苏卉笑着问了一句,“你信?”
元春猛地抬头,双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不信。姨夫家产不菲,除了舅舅那里,他也有别的门路。”
进宫后元春便在她舅舅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打听来打听去,她前阵子刚知道舅舅唯一破格保举过的贾家人就是早年投靠她娘家的贾雨村……别忘了贾雨村是位正经的进士,当年被罢官亦是因为得罪了贵人。
舅舅若是想拉扯姨夫姨妈一家,早就出手了,毕竟姨夫早于姨妈与表妹,来到京城已经有段日子,据说舅舅在转任九省统制离京之前,跟姨夫见过几次面。
总之元春不信舅舅没有在六部安排个五六品的差事的本事,舅舅他只是不愿意管这种“闲事”而已。这番想法元春也不瞒着苏卉。
苏卉听了就笑,“他不管才是明智之举。你与你表妹都是你舅舅的外甥女儿,你舅舅固然是一品大员,也远远不至于一手遮天,甚至他连权臣二字都当不得。两个外甥女全都送入宫中,让圣上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