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此时跟凤姐儿仿佛心有灵犀,“若不是姑父找了人,我想求个明白都得费些功夫。”
那就是想脱罪起码要看义忠王的脸色和心情……凤姐儿立时想了个通透。于是她垂头想了半晌又问,“老爷们怎么着?幸好贵妃有孕在身,但能保咱们平安无事?”
“老爷们未必想不明白,只是侥幸……”贾琏轻舒口气,“大哥今儿求了老太太,你……”
凤姐儿立时道:“二爷放心,我会照顾好二太太。”
贾琏看了凤姐儿半晌,才点了点头,“尽力便是。”
凤姐儿表了态,小夫妻俩顿觉有亲近少许,而比起贾琏凤姐儿屋子里的一室和谐,王夫人屋里就冷清多了。
贾琏都能从凤姐儿嘴里得知王夫人又应下了娘家的请托,贾珠只会知道得更清楚一些——不过他也是让他母亲灌了满耳朵“喜气洋洋”后回到自己书房听说的。
话说荣府现在捧在王夫人的下人不少,但那少数精明的也感受到了老太太、尤其是珠大爷待二太太不如以往……这个时候少不得明白人前来投诚。
就算愿意捧着王夫人的那些丫头婆子也都知道珠大爷前程不可限量,起码不是二老爷能相提并论的,若能赶上姑老爷几分,荣府……起码比现在强啊!
而琏二爷补了缺,只要在边关守上几年,也必然胜过赋闲在家的大老爷。
所以可以想见,投靠贾珠贾琏愿意做耳报神的丫头小厮可不太少。
只不过王夫人屋里的丫头只会跑来投靠贾珠而已,而且在贾珠与李纨隐隐约约提过几句之后,最先跑来投靠的……是彩霞和玉钏儿。
为了省得往王夫人以为丫头们要“寻高枝儿”以及“勾引她的好哥儿”,彩霞和玉钏儿彼此之间不知道小姐妹两个都“心向”珠大爷,但却不约而同让自家娘家兄弟来跟贾珠禀报。
当时王家来人,彩霞正在屋里伺候,听了那么几句开头,就被王夫人打发出来了,而玉钏儿更是听当天当值姐姐说起,才知道王家又来人讨人嫌了。
贾珠听了这些话扭头就跟李纨调侃,“这是笃定咱家不敢跟他翻脸。”
只是这调侃的神色李纨越瞧却越觉得冷。
贾珠说着往引枕上一靠,“不管二位老爷如何下场,撑死不过赋闲在家,大约都不会牵扯到我跟琏二弟上。”
“有贵妃瞧着呢。”言外之意,圣上处罚二位老爷贵妃不会如何,但圣上要连带着处置珠大爷和琏二爷,贵妃必会想法子的。
李纨搭话显然很在点子上——她比较能揣摩出贵妃的心思,因为李纨在大多数时候是以荣府当做一个整体来考虑的,这一点跟她祖婆婆贾母,丈夫贾政和贵妃元春完全一致。
王夫人和王熙凤都是一个样子,凡事都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基本上她们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吃了次大亏,凤姐儿磕了个“头破血流”总算悟了几分,改成了以自己小家庭的立场来考虑,因此贾琏对凤姐儿态度转好,但王夫人……因为她没真正付出什么代价,自然要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了。
贾珠听了媳妇的话,也点了点头,“贵妃选了皇后娘娘。”实在不行,元春会央求皇后相助。而且姑父也跟他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莫要忧心前程。
作为圣上这些年最为宠爱的妃子,元春选择了皇后这条大船,而非态度热切的郑妃。这个决定,在贾珠看来十分明智,姑父和姑妈虽没明说,似乎也很支持贵妃的选择。
李纨作为祭酒之女,自然也是支持~正~统~的。况且郑妃瞧着和气,但郑家在外一点都不和气。
贾珠此时还笑了笑,“也没见舅舅跟郑家如何往来,我就是觉得舅舅跟郑家交情不浅。”
荣国府的二房嫡长女封为贵妃,却果断投向了皇后,而娘家则跟姻亲王子腾走得近,只差一点就是唯马首是瞻,而王子腾又隐隐支持郑家和郑妃,关键是郑妃的几个颇为出挑的儿子……
在贾珠自己看来,都觉得他家简直疯了:一个空头爵位外加一个不管事的工部五品,就想玩蛇鼠两端,左右不得罪?!
他不信他伯父和父亲想不到这一点,然而他们还是心存侥幸!所以在梦中课堂被仙子提点要主动当家作主,不要再犹豫,他醒来便立即着手实施:他也是怕再耽误一下就真的被绑上了船,下不来了!
他忽然冷笑一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在贵妃宫中若是母亲真地按照舅舅那边所说,提及了这几个人,贵妃不至于明面如何,却也不会当真在得宠了!
可惜这些话他没法说给母亲听,母亲听不听得懂先放在一边……她怕是故意听不懂!说不定她会觉得不如将计就计,贵妃也投向郑妃就是,毕竟圣上若是看好两个嫡子早就封太子不是?
想到这里,贾珠有感而发,“当年离了义忠王,家里终究没怎么样,反而仗着舅舅……算是狐假虎威过了些舒坦日子,所以这一次再投靠新主母亲也觉得不会如何,说不得伯父和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可不就是让贾珠猜了个正着,贾赦贾政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当然仗着父亲荣国公新丧,大家都得留点面子,如今有贵妃有孕在身……在这二位老爷看来,投皇后和郑妃有什么差别,最后等贵妃所出的小皇子长大,还不是要自立门户?!
等小皇子长大,纵然坐不上那个位子,谁又能拿他们这两个皇子外祖父怎么样?
没办法啊,没摔个头破血流过的宝宝总是这么“傻白甜”呀。
贾珠和贾琏心情不咋地,苏卉从学生基础信息的面板上瞧得清清楚楚,倒是贾蓉以为修炼了“金大腿辨识术”,虽然只是刚刚起个头,美少年却心情极佳。
尽管苏卉已然有言在先,辨识金大腿不是无消耗,要么消耗气运要么消耗功德,一定慎用,但显然有个精准的“目标”,而且显然金大腿对他的态度还不错,贾蓉可以说是苏卉这堆学生中状态最好的一个。
咳咳,正常状态。实际上状态最好的是贺启楼,只不过得忽视他学生信息页面上那个硕大的正跳动着的红心。
这个状态完全不用解释啊。不过苏卉也是稍微困惑了一下,“这就情根深种了?感觉有点莫名,而且也太快了。”
小灵灵摇着尾巴解释,“主人您强啊,还美啊,两个形象都美美美,性格又温柔又体谅他疼惜他……嗯,至少对贺启楼挺温柔的,而且他还知道您真实的身份,不喜欢您才怪了呀,换我是他,我也喜欢您呀。”
苏卉点了点头,“李菊福。”顺手在小灵灵下巴和脖子上就是一通温柔的撸毛……小灵灵开心的扬起了头。
反正贾蓉一时半会儿不用管,苏卉揉搓着小灵灵,翻了贾琏的“牌子”。
被召入梦中课堂,入眼的便是那期待不已又熟悉至极的……质朴桌子和黑板,贾琏差点要喜极而泣,“先生!你可算叫我了!”
都能看见他疯狂摇动的大尾巴……苏卉大乐,“我不叫你,你也愁不死。这次你肯定安然无恙,你老子和叔父再作妖,会对你堂兄的前程有印象,但对你微乎其微,只要你找准靠山。”
贾蓉还能捞个辨识金大腿的技能,但贾琏……苏卉翻了翻备选教材,决定还是直接提点贾琏……因为西北相对西南和西北与京城相接的这一路,还算稍微安生……一点。
因为此时王子腾接到圣旨,即将离开西北,转往西南。
但就算稍微安生那么一点,凭贾琏一个人……还是挺难全身而退的,尤其是这次荣府又让忠顺王坑了一下,然而忠顺王还滑不留手没留下证据,而贾赦和贾政兄弟居然连反咬下忠顺王一块肉的本事都没有……
是的,圣上把贾家一家子召入宫中多少还是存了那么点期待:忠顺王当年就坑过义忠王,也曾与还不曾登基的圣上与义庆王兄弟有过数次争执,虽然现在一个为主一个为臣,看似已经一笑泯恩仇了。
但以皇帝平均记仇的程度,用后座想都知道圣上捏住忠顺王把柄,一定不会放过。其实这次若真的贾赦贾政能拿出石锤,狠狠咬住忠顺王,荣府还真就没事,不仅没事,还会暗中小升一下。
然而兄弟俩让圣上小失望了一下,同时也让那些荣国公贾代善仍在西北的袍泽故旧感慨连连或者怒骂不已:虎父犬子!
简而言之就是贾琏到西北来,原先的故交不会真心照应他了,至少在贾琏展现出不凡的资质和才干之前不会。
而西北固然相对安生,但能要人命的大坑一只手也数不完,贾琏沾上一二,下场一定不很美妙,因为他现在几乎全无“防身之术”。
因此在贾琏时间不多,即将面对的情形也比较严苛的时候,苏卉就要直接提点了,满满干货,不绕弯子,“王子腾这就接了圣旨要离开西北。不用细想都知道他做了什么,查了几个贪官,替郑家掐掉了几个异己,再为他自己安插些自己人……原本西北是你曾祖父和祖父守关带兵之地,你家老人到现在剩下能给你用的……已经没多少了。”
说到这里,贾琏直接捂了脸,“要是没这个遭忌讳的物件,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苏卉郑重点头,“没错。而且你做了武官,来了西北,你姑父能护你的地方也不多。”
贾琏垂头丧气……贾琏本人的容貌比最经典的那版红楼电视剧饰演贾琏的演员更美貌,美人各种表情都挺养眼,贾琏此时的样子就万分惹人“怜爱”……可惜相貌还是稍微差了点,诶?
苏卉猛地一惊:哎呀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果然是捉弄贺启楼习惯了吗?!不过作为这时代的美少年无师自通卖萌技巧也挺不寻常的。
毕竟这个时代直男癌遍地。
想起贺启楼,苏卉笑得更温柔几分,贾琏此时整个人的上身都毫无形象地趴在课桌上,完全错过了苏卉的表情……
其实他要是没错过,不过是损失个把讨好老师,从老师这里多掏点课程的机会……以苏卉向来的风格,不该教的她不会松口,除非学生遭遇性命之忧。
贾琏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他最遭的结果不过是灰溜溜地丢官回京。
至于刚刚提到的那些要人命的大坑……俗话说杀鸡焉用宰牛刀,算计贾琏用不着引动这么要命的东西。
苏卉上前戳了下贾琏的肩膀,“所以现在教你个妙招……除了武艺不压身之外,你去投义忠王。”
贾琏猛地抬头,“啊?”
“义忠王被他中了反间计的老爹废掉,也是万念俱灰,而且……”苏卉笑了笑,“说真的,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致命缺陷,才万念俱灰。他尽得武将之心,战功赫赫,实在是挑动了他的父皇,当时圣上如今太上皇的那根绷得紧紧的小心弦了。而且他早年不太倚重文官,于是那些阁老都不太亲近他,再加上他一到西北就砍掉了那些靠着往关外走私盐铁而赢取暴利的商人脑袋,须知这些商人如此胆大,朝中如何会没有靠山?文臣武官宗室勋贵,他得罪的多,而肯站在他身边的如果真站出来,他父皇反而会要他和他这些死忠的性命……不过替他死谏的没几个,真正觉得他该着被废的……一样没几个。”
这些话可是苏卉综合系统系统的付费信息,以及自家祖父亲爹亲口所属的陈年旧事,拼凑而成,虽然是苏卉自己拼凑的,然而保真!骗人退款!
后面这话还是小灵灵甩着尾巴立着耳朵亲口给出的评语。
想起小灵灵,苏卉笑得更温柔了几分,她迎着贾琏火辣辣的视线继续道:“然而太上皇在废了太子之后没多久就醒悟过来,然而大错铸成……悔之晚矣。不过正因为义忠王冤枉,冤枉到了之后十几年闹得满朝文武乃至于全天下都知道,而且被废之后从无怨由之词,干脆自己把自己关在自己起居的宫室,再不轻易出门……所以当时的圣上考虑了许久,就退位把皇位交给了今上。另外,虽然名义上是圣上圈禁了废太子,不过那时候宫中内外包括朝臣们,哦,这个朝臣说得是重臣,都清楚怎么回事。”
更换储君等同于动摇国本,现代的总统,一国的一把手,如果指挥一场大战大败亏输,最轻也得引咎辞职,在古代道理也是一样的。
废太子废错了,板上钉钉的废错了,皇帝又不是那种说一不二高度集权的大帝,那么下场……自行退位还算是面上稍微好看点的。
除鳌拜削三藩收~台~湾平准噶尔战沙俄,全部大胜,这又是何等政治资本?
虽然考虑到清朝统治者在十九世界的“精彩”表现,苏卉对清代的皇帝们好感有限,但也得老老实实承认,□□在君主集权上方面值得个“丰碑”,而且他拿到君权的过程也算得上堂堂正正。
而本朝太上皇在位期间,平心而论这是位合格的守成之君,但在西南不时生事,西北关内外战事不息,草原上强敌崛起的时候,一个不太擅长兵事的皇帝,在做出一个愚蠢的决定后想再保住权威,真的太难了。
听到这里,贾琏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我家就是那个知道得很晚的!”
“那时你跟你堂哥年纪太小了,王子腾虽然刚刚出头但品级不高,还没资格知道太多隐秘,我想你寿数剩得不多的祖父也懒得告诉你老子和叔叔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毕竟凭你家这两位的资质,知道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不过……”
贾琏此时精神高度集中,见先生神情微变,立即知道关键来了,他猛地起身,再次一拜到底,“还请先生教我!”
“到了西北,”苏卉先提了要求,“希望你能无愧于心。气运和功德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你家的老祖宗们若非身具气运功德,你们也不会见到我了。”
贾琏郑重应下,之后再次一拜到底,“学生记住了。”
相信贾琏可以说到做到,毕竟他也是原著里少见的几位能保持底线的贾家人。
苏卉笑了笑,才轻声道,“西北的那些将军们包括品级不高的老将老行营,都心向义忠王,包括你祖父的那些故旧。王子腾在西北搅风搅雨,大肆拉拢打压人的时候,你祖父的故旧们给你父亲和叔叔写信诉苦兼求救,你父亲和叔叔不是不理会,而是他们也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