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宋意欢笑了笑,说他也不是宋府的家丁,哪有自己要求当陪嫁的。
对于谢七的事,宋意欢还没去查,但直觉告诉她,她是对的,或许谢七真的和平西王府有关系。
辽西平西王,谢知渊,盛朝异姓王爷,当年韩家专政夺权,韩太后妄图称帝,皇帝便是以辽西平西王的兵力起义,征伐九州,最后推翻太后政策,夺回李家山河。
虽平西王如今仍旧镇守辽西,常年不回京中,但在盛朝士族中,无人可比平西王显赫,战功累累。
平西王府里只有看守的仆人管家,别无他人,不好拜贴打扰,况且前些日子才传二皇子不久后回程,平西世子留守南境。
这使得宋意欢不敢轻举妄动,也因出嫁的事,谢七便搁置下来了。
没过多久,长姐临产的日子将近,这日宋意欢正庭院内歇息时,周府便来了人,慌慌张张的,来这一听,是宋月沁难产,稳婆是护不住人了,只能保小孩。
难产自来就是凶多吉少,是道鬼门关,素来晦气,寻访几家医诊,无医愿去。
宋夫人本就心疾在身,听了这话当即喘息不止,捶胸摇首,张管家连忙让人去备药。
宋太医此时在太医院,不在宋府,宋意欢常年习医识草的,不敢犹豫便带着几人往周府赶去。
前世姐姐同样是难产,虽是保下一条命,却毁了身子,宋意欢曾想没了宋府的烦心事,姐姐应会好过一点,结果还是难产。
四月初寒食,不少人趁着节气踏青赏花,天色虽较为阴沉,但长街上行人不少。
宋府的马车走得急,一路上都唤开行人。
谢七见宋意欢焦急出府,他有些痴傻,但知道是出了要紧的事,便跟着马车后面追去。
常年行军奔波的他,这点路程实在不在话下,就是有点追不上。
车里的宋意欢听见他的唤声,从车窗探首出来,便见谢七追在马车后面,他怎么也追来了。
宋意欢连忙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正巧离巷道口不远,只听谢七唤道:“把我带上。”
......
与此同时,容色明丽的碧衣女子手拿蜜饯行在巷道之中,她神色惬意,身后跟着一名侍女。
难得一次尚书房课业提前习完,李锦宓便溜出宫来,是打算去宋府探望宋姑娘。
前些日子兄长选妃一事,她没能去看热闹,最后太子妃的人选,好在是有惊无险,定的是宋姑娘。
李锦宓素来喜欢游走,鲜少乘车,却忽见到一马车停在巷道口,里头坐着的女子貌美似玉,正是她那皇嫂,不知是在等谁。
李锦宓眸色微凉,笑着说,“巧了,不必赶着去宋府了。”
她将手中的小吃交与身后侍女,便提步走上前去。
刚出巷道口,刹那间一莽汉飞奔来,速度之猛,李锦宓尚未能看清,但正要停步避让,怎知那莽汉是个憨脑壳,不知刹步。
只听车上宋意欢惊呼,“谢七,停停停!”
不过已经晚了,莽汉唰地撞上来,直让李锦宓措手不及,撞得她猛退两步,摔了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宋意欢见了一幕,惊得张口,这下好了,谢七这个痴傻把公主撞了。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人声嘈杂。
仿若一瞬,谢七愣在原地,瞳仁微张,望着地上女子的面容,二人双双对视。
前世记忆犹如跑马灯掠过眼帘,到最后她身体透明,化作虚无消散而去。
李锦宓坐在地上,没得及吃痛便震惊不已,怔怔看着眼前这张容颜,心中五味杂陈,鼻尖酸到想哭,谢启衍?!他怎么在这里?
只听侍女惊呼道:“公主!”
谢七一时间有些慌乱,连忙俯身去扶起她的手臂,“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锦宓公主回过神来,眼眶含有水气,她咬了咬牙,被他扶起身的同时,还不忘一拳捶到谢七肩膀上,“你是头蛮牛么!我的腰都要断了!”
不管难过还是高兴,先揍了再说!
谢七扶着李锦宓,拉耸着高大的身形,忙道:“……我错了。”
宋意欢见此,连忙想为谢七辩解,“锦宓公主,谢七有些痴傻迟钝,出行着急,我长姐难产不得久留,还请公主之后再治罪。”
李锦宓衣裳的凌乱没整理,环顾马车上的宋意欢,还有身旁谢七,心头全都是疑惑,又闻有人难产,只能将缓缓疑惑放下。
此时昌平坊间,因吃食贩商较多,吆喝声连连。
****
周府内,女子生产哭声阵阵,声音都已喊哑,丫鬟小厮忙里忙外,人人焦急如焚,周林文更是坐立难安。
在外屋的正堂中,李锦宓站在门前的不远处,眉头紧蹙,谁也没想到去请的宋家,来的竟然还有锦宓公主,不过此时的周家没发分神招呼她。
宋意欢已经进产房不久了,孩子还没生出来。按理说她身为即将出嫁的姑娘,不应该进房内见血气,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就只有宋意欢熟识医理,懂得如何救治,也顾不了太多。
里头丫鬟端热水入房时说:“宋二小姐说需得站着生,来人搭把手。”
见进去好几个丫鬟,李锦宓待不住了,退出正堂去庭院里透透气,她虽才十二岁,可前世是嫁过人的,这样的场面她待着也心焦。
谢七站在庭院里,身形挺拔,紧蹙着眉头,来到此,才知道原来是生孩子的事,他以为自己帮忙。
李锦宓看向谢七,面容俊美却神色木讷,和她想象中的谢启衍不一样,但此刻没时间问宋意欢事情的原委。
刚才宋意欢进产房后,她便问了谢七,他说:“我叫谢七,不认识谢启衍。”
李锦宓道:“你是谢启衍。”
“我叫谢七。”
“你是傻子么!”
谢七蹙了下眉,顿默片刻,回道:“我姓谢。”
这让李锦宓有些哑口,“你是傻子。”
这明明就是启衍哥哥,可他笨笨的,脑子不会拐弯,问他什么都不知道,嗯不对,他知道一件事。
被他弄得气恼不已,李锦宓这才扔下他不管,入了正堂里去等着,见周家上下繁忙的样子,还有周家儿媳的哭喊声。
片刻之后她又走出来了,谢七见李锦宓出来,他便跟了上去,虽然没帮上忙,但找到了他的妻子。
谢七指着李锦宓开口道:“你是我的妻子。”
李锦宓抿了抿唇,这句话方才就听到他说了,虽然没啥用,但可以根据这话肯定他是启衍哥哥了。
她想了想,仍是气恼地回他一句:“别瞎说。”
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能要等宋姑娘来解释了,为什么远在南境的谢启衍会成为宋家的家丁啊,而且手臂似乎有伤。
李锦宓走到庭院的石桌旁坐下,谢七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仅有的记忆里,眼前的女子是会消失的。
在大雨之中,坐在秋千上她透明到消散不见,就只留下他被大雨侵蚀。这次撞见她,谢七不想锦宓消失。
正在此时,里头丫鬟惊喜道:“少夫人生了,是个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松了半口气。
在庭院的李锦宓一喜,站立起身来,又把谢七丢在院里,往正堂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谢世子成功解锁一段记忆。
恭喜公主获得一个保镖。
第44章 谢启衍
卧房内, 婴儿啼哭声渐渐停下,周府上下欢喜一片,母子平安, 姐姐宋月沁也终于可以歇息。
宋意欢站于桌旁以清水洗手上的汗,其实她没做什么, 多数是稳婆和丫鬟动手。
宋月沁体虚乏力,才导致孩子卡在产道内出不来, 只能是换为站姿生产, 让众人将她扶起来, 这才顺利生下孩子。
周林文入房后看过几眼孩子, 便来到宋月沁身旁,周家二老上前来同宋意欢言谢, 她是为姐姐罢了, 别的什么也没想。
宋意欢则是把姐夫喊来问话,姐姐有孕在身, 还这般体虚是怎么回事。
几句话之后, 才知府上二老不懂, 给宋月沁用的药膳都过于补,过于油腻, 姐姐好吃爽口,日日吃这类便咽不下去, 补过了头,反而身子不好。
宋意欢叹了声, ...............写了份方子, 让周林文重新调节宋月沁的饮食。
待一切交代好后, 见孩子安康后,宋意欢出了这个湿闷的房间, 把身披的外衣褪下,外屋的锦宓公主已在等待,她问道:“一切都还好吧。”
宋意欢点点头,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锦宓摇头,她还不想进去,女子生子令人胆寒,倒是宋姑娘这般冷静应对,好生厉害。
二人走出院子正堂,宋意欢看一眼庭院里的谢七,在撞到公主之后,公主便开口要随他们同前来,说是为了谢七。
事情紧急,路上也没过多的交谈,待姐姐生下孩子后,已是从午时到了黄昏,更劳烦公主也在此等这么久。
“方才来时的事......”宋意欢开口道:“谢七有些痴傻,心一急便粗莽起来,撞到公主实在是罪过,还望公主莫和他计较。”
此时的谢七见二人出来,便跟过来,李锦宓瞥一眼他,低声道:“他不是谢七。”
宋意欢顿住,与李锦宓对视着,心里猜到了什么,如果谢七是平西王世子,那么公主一定认识他。
李锦宓抿唇一笑,是不是谢启衍,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毕竟前世他们如此亲密。
好像这样的答案,他们二人已不言而喻。
关于这些事,实在不好在周府说开来,李锦宓便邀着去盛京茶馆寻处雅间。
于此,周家还没来得及谢礼,宋意欢同公主便已告辞,她道明日再来看望长姐。
周家是识趣的,也不好再有挽留,容二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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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淡雅的茶间里,小二送来了几碟茶点小吃,桌面上的茶具干净整洁,房内几人席地而坐,宋意欢将茶水斟上。
茶楼是请有说书人的,只是现在已是下午,人早已散去,便显得清净少。
“长兄同宋姑娘的大婚将近,我今日本想去宋府寻见你,巧在路上遇见,谁知被他撞倒。”李锦宓说道。
宋意欢开口又打算替谢七说些什么,李锦宓知晓她的意思,接着道:“宋姑娘不用给他辩解,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何他跟着你......”
宋意欢瞥一眼李锦宓身旁的谢七,从入房内来,谢七便跟着锦宓公主坐在身旁。
她是知道了,他定是把公主当成自己的妻了,可如今的状况不是他的那些记忆,或许公主都觉得难为情。
难为情是有的,更多的是疑惑和久别重逢的酸楚,李锦宓从重生醒来,便没得见到谢启衍。
得知他在南境,更是欣喜若狂到满心失落,她完全没想到今生的谢启衍根本不在盛京城。
而再次遇见,竟然是这样的场景,他变得木讷呆傻,她记忆里的谢启衍,身为武将却又谦和温雅,看似亲和却又离她很远。
前世李锦宓以父皇的名义同谢启衍逼婚,在她及笄时他们成婚,他却总是以兄妹的说辞避开她,总在说锦宓你还小。
为了躲开她,谢启衍请战西征一年之久,在归来之际,却因她的执念过深,不慎落湖而亡。
回魂七日,在平西王府静等他凯旋,最后于雨夜中魂散在谢启衍眼前,她以为一切都回不去了。
在黑暗中沉睡许久,竟迎来重生,回到十二岁这年,一切都没开始之前。
李锦宓曾想过此番幸得重生,还逼他与自己成婚嘛,应是不逼了,或许止步于兄妹似的关系是最好的。
可重生这么久来,谢启衍身处南境,相隔这么远,她便越想见见他。
李锦宓侧首看向一旁的谢启衍,他眉目清隽,认真地看着她,见是见了,是大大超乎了她的意料。
不必等宋意欢回答,谢启衍开口对李锦宓道:“去年腊月,宋姑娘在大雪之中将我救起,这才捡回条命,所以要好生谢过宋姑娘。”
李锦宓哽了下喉,“发生了什么。”
宋意欢接过话来,解释道:“遇见谢世子时,他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待醒来时他已没了记忆,只知姓氏为谢,至于发生了什么......”
说着,宋意欢看向谢启衍,“恐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锦宓微顿,思索道:“之前我便怀疑南境可是出了事,启衍哥哥如今这般出现在南境,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也看向身旁的人,“这些事我拿不了主意,还是让启衍哥哥去见兄长才是。”
宋意欢微微抿唇,谢七这次跟着她跑出来,闹了这么个乌龙,早知如此得话,就应和太子殿下说起她捡到谢七的事。
谢启衍听了二人言语,深沉地蹙眉,看来他的身份已经很明显,平西世子么?那和锦宓是夫妻的关系从何而来,难道是场梦。
可那些感受,都是真实的存在,痛楚也是那样的清晰无比,自她消失后,往后十余年之久,满心荒芜。
谢启衍回神过来,对锦宓道:“送我去见谁,你不带着我么?”
李锦宓想了想,如果南境出事至今没传来消息,是有人在隐瞒,“去见我大哥,然后在考虑要不要把你送回平西王府。”
“你让我跟着你吧。”谢启衍说完,看向宋意欢,神色认真道:“多谢宋府几个月的照顾,改日必谢礼,今日寻到我家夫人,我便随她去了,不再烦扰宋府。”
李锦宓听言,一手推开他的脑袋,羞恼道:“瞎说什么,本宫乃大盛公主,待嫁闺中,几时是你夫人!”
谢启衍偏斜着脑袋看她,李锦宓站起身来,拍拍衣摆,前世一口一个锦宓妹妹的,就是不肯从她,现在夫人叫得如此自然。
她看谢启衍是意识错乱,竟然还记得他们成婚的事,李锦宓想了想,赌气道:“就算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将你当作哥哥罢了。”
谢启衍眸色渐黯,神色失落地看着她。
房内气氛有些微妙,宋意欢瞧着二人,也不知说什么话好。
......
良久之后,三人从茶楼出来,天色已是晚霞映红。
谢启衍仍是跟在锦宓公主身后,好像被缠上了,虽然怎么说都是要带走他,人已经找到,总在宋府也不是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