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要更难一些,她穿的高跟鞋爬山路,完全限制了她在平地上的发挥,也因为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她的每一步都显得颇为小心翼翼,这么一来,速度自然被拉了下来。
她自觉拖累大家,想独自走在后面,却又怕司机说的那两个已经死了的人,在愈发暗沉的天色下,时不时东瞧西看,要是听见点不同寻常的动静,整个人就如临大敌,紧张得浑身的毛孔都要竖起来。
走了半小时,她已露出疲态,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遭罪,想使劲的骂这鬼天气,却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闻谦并没有忽略她,时常回头瞧瞧她,见云知有些垂头丧气,他停住步伐让大家走在前面,他和她两个人在队伍的最后面。
慕云知知道他过来了,没理他,凹着冷冰冰的脸色将脸转开。
男人一笑,弯下腰,用手掌拨开她旁边石头上的雪,脱下自己外衣垫在石头上:“云知。”
慕云知取下墨镜瞪他:“你叫我什么?”
脱下外衣,他只穿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修长的身姿立在这荒郊野岭,高山远雪化作他的背景,男人更显风光霁月,眉眼温文雅致。
“小姐。”他便改口,唇角噙着温和歉疚的笑:“我很抱歉骗了你,对不起。”
“我看你一点都不抱歉。”她气得一屁股坐下去,却没料到有件衣服挡着,那石头还这么硌人,马上将她弹起来,在闻谦的目光下,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好意思捂着屁股呻.吟,尴尬的涨红脸。
闻谦没忍住,手掌轻摸她头发。“慢点。”
他又俯身将那衣服叠得厚些,伸手想扶她:“来。”
慕云知脸上红晕更浓几分,没让他碰,这次小心翼坐下。
“你呢?你不坐?”她虽然生气,还是将屁股挪了挪,留一些给他。
闻谦淡笑着看她。
她立即凶巴巴:“看什么看,我可不会原谅你。”
“嗯,知道。”清俊高大的男人缓慢低俯下身来蹲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的手指握住她脚踝,似乎是想脱她的鞋子,“回昭城后,任凭小姐发落,只除了让我离开。”
慕云知轻蔑的哼一声,难不成她要惩罚他还得听听他的意见?
她的短靴已经被闻谦脱下来,一阵冷意覆在皮肤上,嫩白的脚被男人握在宽大的掌中。
“你做什么?”
沉稳内敛的男人半跪在她跟前,温热的指尖轻抚她脚趾上的肌肤,指腹停在她被鞋子磨破皮的脚趾周围:“怎么不说?”
再怎么光天化日,一个姑娘的脚被个男人握在手里,那羞耻程度也是不小的。
慕云知面颊绯红,突然用脚乱蹬,意图挣开他的手,倒被闻谦扣住脚踝:“云知。”
她被这两个字唤得回神,看向他眼睛,男人眸色沉沉,“别动。”
慕云知被看得有些心虚,心想不就是一点小伤嘛,他至于这么严肃吗?
怂归怂,但也不忘发挥自己一贯的娇纵:“你放开,我是你能碰的吗?”
他没说话,拿出随手携带的丝帕替她包扎在磨破的脚上,垂眸重新帮她穿上鞋子。
“不舒服不要憋在心里。”
“谁憋了,我是不想耽误大家。”
“云知。”忽然这么唤了一声,他抬眸,定定看着她。
慕云知心似乎漏跳一拍,突然有些坐立不安,本想怒斥他不规矩,怎么能不称呼她为小姐,直接就叫名字,可他低声唤她名字时,每次都能让她心乱。
似乎这两个字不止是平平无常的两个字而已,带着滚烫的温度,像他眼神那般落在她身上,灼得她视线飘忽,有些不敢放在他脸上。
慕云知看山看草,就是不看他:“干嘛?”
“既然问了我和杨开的关系,为什么不继续问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嗓音很哑,低低沉沉的,隐约有笑意。
慕云知也不知为何,觉得口干舌燥,赶紧戴上墨镜,仿佛有了这墨镜就能让她拥有点气场。
荒山野岭里,一个戴着墨镜刻意凹着高傲劲儿的姑娘坐在石墩上,状似冷漠的看着面前的矜贵男人:“所以呢,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她手心里冒出点汗,莫名其妙的紧张。最重要是,闻谦不言不语,幽沉的眼神一瞬不移凝视她,让她坐姿越来越僵硬,整个人都快冒烟,也快稳不住了。
闻谦轻勾起唇,正要说出答案,山上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两人一起抬头,偌大的雪球顺着山势斜坡迅速滚落,横冲直撞的朝他们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究竟下一章能不能说出来……
第21章
危险来临时, 人的思考能力似乎有所下降,慕云知只看着那雪球越来越近,近得几乎快要砸在自己头顶, 窒息感涌上胸口, 却四肢发软,根本提不起脚跟躲闪。
突然腰上一紧,被一股力量拽过去, 瞬息之间将她护住, 清冷的淡香萦绕在鼻尖,她听见他声音:“有我在, 别怕。”
山石倾覆,耳边轰隆隆的声音湮灭她思考的时间,闻谦抱着她往涯边躲去, 顷刻间,山上的雪滚落,闻谦挡在她身前, 万物陷入黑暗和静谧。
慕云知有意识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睁开眼睛是一片黑暗, 像被封印在禁闭的空间,空气是冷冽的, 吸一口入肺,整个胸腔都被拉扯得疼,至于身体,当然已经被冻得麻木。
抱着她的男人始终维持着护住她的姿势, 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轻浅呼吸,每一次似乎都更微弱些。
慕云知想张口叫他, 发觉嗓子干疼,发不出声音,努力许久,那两个字很是干涩的喊出来:“……子息……子息……”
他没有动静,她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他怀里,因为被他护着,她除了感觉冷和不舒服,没有受什么伤,那么他怎么样?会不会死?
脑海里徒然冒出这个想法时慕云知赶忙摁灭,摁一次,这想法又冒出来,再摁下去,还是冒出来,越是害怕便越会将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思考,她赶紧用手拍拍他的脸:“喂……醒醒!顾子息,醒醒啊,别死!”
因为害怕和不知名的紧张心慌,她眼中涌出泪花,拍得愈发用力,手蓦然被男人的大掌握住。
“小姐。”黑暗里男人嗓音暗沉沙哑,语气带着些懒倦的笑意:“再拍得重一点,真的会死人的。”
慕云知一愣,忽然抱紧他,也不知他们身在何方,在什么样的空间,她现在能依赖的只有他了。
知道他还活着,知道自己没有被抛下,也因为他的声音抚平了那股莫名的心慌,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忽然就这么做了。
闻谦显然是没料到,也怔了怔。
听到小姑娘吸鼻子的声音,掌心放在她头顶,“哭了?”
她双手抓着她衣服,才发觉他之前把外衣脱下来给她垫屁股,这会儿只穿件单薄的毛衣,现在温度这么低,他们应该是被雪堵住了,她攥着他衣服都手缓缓松开,哭得微哑的嗓音问他:“冷不冷啊?”
闻谦讶异地挑眉,就算看不到她的面容,也能想象出现在的她该是哭得眼眶红红,一副被欺负的小兔子模样。
叹了口气,闻谦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动了动身体,将她搂得更舒服些:“抱着你,不冷。”
慕云知脸突地红了,说话支支吾吾:“你放开我。”
闻谦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确定?”
“当然确定。”
闻谦悠悠地道:“这荒郊野岭的,咱们也不知道被困在哪里了,如果有什么蛇虫鼠蚁或是奇怪的东西……”
不用他说完,慕云知赶紧往他怀里缩了缩,蓦然想起司机说的那两个被雪埋死的人,他们不会就死在这里吧?而且死的还是两个人,她和子息也是两个人,不会被索命吧?
慕云知的脸色由红润逐渐变得苍白,闻谦见她许久不说话,略略思索便猜到为什么,慕云知因为上次鬼屋的事产生些阴影,现在很怕那些灵异的东西。
他翻身,收拢搂在她颈弯下的手臂,慕云知便被抱得更紧些:“不怕,我在。”
她牙齿打颤,乌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谨防有什么东西会偷袭自己:“你在有什么作用啊,要是鬼出来,你去跟鬼打架吗?”
闻谦一笑:“有何不可呢?为小姐,我鞠躬尽瘁。”这低哑哑,懒散散的话落在她耳畔,点燃冰冷的空气,炸得她浑身发燥,突然感觉不是那么冷了。
“闭嘴,不准胡说。”
他也不争辩,无声地笑笑。
放在她脑袋后面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揉她头发。
慕云知可不想被动的呆在这里,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发觉手机在康奇那儿,不禁泄气,又抓住闻谦的衣服,嗓音不自觉带着一股娇意:“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像个找不到办法的小姑娘转头来寻求人帮忙的撒娇语气,闻谦唇角勾起。
“喂,你在听没有?”
“嗯。”男人懒声的应她,倾身靠近。
“想办法啊。”
闻谦鼻尖抵在她耳朵旁的发丝上,闻到她头发上的馨香,闭上眼,趁她注意力在其他地方,将她脑袋推进些,沉沉的嗓音就落在她耳边,极是沙哑:“已经打电话给康奇,他们现在应该在雪堆外面。”
“真的吗?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在你醒过来之前。”
慕云知猛然看向他:“你早就醒了,干嘛装睡?”
他嗓音里多了点笑意:“我什么时候装睡?是小姐误会我死了,使劲拍我。”
“……”
“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闻谦:“叫不醒。”
“你都不着急吗?”
“怎会?”他低声的缓缓的道:“你死了,我陪你。”
六个字,他说得不轻不重,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慵懒,可这话钻进她耳朵里,电流般的汇入她心口,撞击着最柔软的地方。
真的会有人陪着另一个人去死吗?
为什么?
黑暗里,慕云知怔怔的盯着闻谦的方向,开玩笑的吧,他一定是在说笑,这个人果然最会骗人。可是如果他骗她,为什么在危险来临的时候第一时间是保护她?
“你……”
刚要说什么,一道光从外面射.进来,是电筒的光,紧接着,慕云知听到混乱的声音一起响起。
“小姐!”
“闻……子息!”
“你们没事吧!”
慕云知在电筒光的照射下终于可以看清东西,才发觉自己和顾子息在涯下边,面前的雪堵住他们的去路,康奇他们是开凿出一个洞才找到他们的。
而现在,天空鱼肚白,像是快天亮了。
她意识有些慢半拍,抬手挡住有些刺眼的光:“现在什么时候了?”
康奇快哭出来了,戴安妮连忙将她扶起来检查她的身体,杨开则是去看闻谦。
康奇哭着说:“快天亮了,小姐,你们被困了一晚上。”
居然是一晚上,可她竟然没有被冻死,真是奇迹啊。
慕云知赶紧去看闻谦,他被杨开扶起来平坐,杨开给他披上一件衣服,然后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检查,被他凉凉瞥一眼后赶紧收回手。
“子息!你腿怎么了?”杨开大叫,所有人都看过去,才发觉闻谦的膝盖的裤子破了,露出里面冻得发青的伤口。
伤口深,这会儿还在流血,可刚才他表现得那么淡然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慕云知怔怔的看向他脸,直到此刻,这个男人仍旧是云淡风轻的,似乎受伤的不是她。
他慢条斯理穿上衣服,察觉她的目光,看了过来。
云知问:“刚刚为什么不说?”
闻谦苍白的手抬起,有些疲倦懒散地轻摸她头发:“告诉你,你该害怕了。”
他被杨开和其他来帮忙的人扶起来,腿伤得似乎暂时不能独立走路,杨开架着他胳膊扶她。
慕云知还盯着他侧脸,就因为她会害怕,他就忍着不说吗?
“小姐,我们也走吧,得赶紧去检查检查你有没有受伤。”戴安妮担忧不已的道。
康奇和戴安妮一起扶着她:“小姐,咱们在村庄里找到一家不错的人家,你放心,都收拾好了。咱们在那里休息几天,调整好再回昭城吧。”
慕云知看着被杨开扶着走在前面的闻谦,“嗯”了声。
走出被困的地方,慕云知回头看,雪盖得挺高,如果不是闻谦,她很有可能会被埋死在这里面。
“小姐,别看了,走吧。”
“嗯。”
边走,戴安妮和康奇边向她解释,几个小时前他们被埋在雪里后,闻谦就打电话联系他们了,当时他们已走出一段距离,知道这事后康奇立即返回来,戴安妮和杨开继续往前走,去找村里人帮忙。
他们给村里帮忙的好心人付了工钱,在其中一户人家里入住。
现在闻谦这个情况,看来最近两天是走不了了,可是他的伤口怎么办?总得治啊。
慕云知因此很发愁。
回到村庄后,戴安妮扶她回卧室,屋子很干净,虽然普通但是一应俱全。
搁以往,慕云知多看一眼这样的地方都不愿意,可这趟来梨花镇,倒是无形之间改掉她的某些坏毛病,也学会入乡随俗了。
戴安妮在浴室放水,让她泡个热水澡,慕云知一直心不在焉。
在浴室里脱光衣服后,戴安妮检查了一遍,没有哪里受伤,疑惑的嘀咕:“看来顾助理的确把小姐保护得很好,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慕云知就愣了愣。
他把她保护得那么好,可自己却受了伤,如果伤的地方有些偏差,砸到他脑袋或是其他地方,他会不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