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堂堂正正的态度,却更能激怒别人。
宁初夏像是一下被刺激,她看向寇俊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我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这么没骨气吗?”她惨然一笑,“我尊重你、包容你,是因为我当你是重要的人,可你到底知不知道,人是有底线的?”
“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上门来怎么处理都行。”寇俊生情绪越发糟糕,他极其厌恶被威胁。
他素来最讨厌的就是威胁和大嘴巴,宁初夏从前在这两点上做得还算不错。
不过偶尔她也有憋不住的时候,吴和雅上门指责他和母亲的那几回,寇俊生都因此冷了宁初夏好一阵。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事情做得确实有问题,可这宁初夏疯起来是不考虑后果也不考虑未来的吗?
她再这么闹,就算她过后道歉,寇俊生都得掂量一下有没有必要继续这场婚姻了。
“你先让客人走。”寇俊生不太耐烦,今晚的客人大多是宁初夏请来的,他使唤不太动,“家丑不能外扬,这个道理你是懂的,我想不用我来教你,你要还为我们俩、我们的家考虑就别再这么闹了,丢不丢人?”
宁初夏身体晃了晃,钱琢连忙把她扶住,她在国外呆久了,现在只恨自己常年脱离母语环境,没法用美丽的中国话予以这个王八蛋还击,虽然只是骂人还远远不够回报这俩烂人对宁初夏做的事情。
“寇俊生,你做人不要太过分。”钱琢气道。
寇俊生呛了回去:“这是我们俩的事情。”他试图用眼神给予宁初夏压力,却意外地在总是顺从、乖巧的脸上看到了坚定和冷漠。
宁初夏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为什么丢人?我做错事了吗?真正该羞愧的是你们,到现在还当我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瓜吗?你懂得考虑我的感受,怎么会在我生日的时候和我的闺蜜,在我家、我的婚纱照前面胡来?”
她画的重点让所有人忍不住把目光移到了沙发后头的背景墙。
嚯,这还真是。
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对着别人婚纱照就不心虚吗?
宁初夏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可笑,我下午出去买饮料,把你拉到我好闺蜜旁边,拜托你好好照顾她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真蠢?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俩关系不好,是挺不好,得滚在一起吵架,这么急切又主动,争分夺秒。”
旁边的寇妈妈听得着急,半天插不上话,她看出儿子很受打击,这也开始努力为儿子想办法开脱。
“初夏,你这别错怪了俊生,这……这。”寇妈妈开始狡辩,“你看这孤男寡女单独在一起,你这朋友,又是耐不住寂寞的,自己单身,对我们俊生动手动脚的,俊生是没受住诱惑。”
找到了个理由,她松了口气,煞有介事地又补充:“我早看出来了,你这闺蜜天天挑拨我们家庭关系,之前还老怂恿你和俊生吵架,她就是对俊生早有企图,你放心,妈站在你这边,以后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
寇妈妈这可是生平头一次替儿媳妇说话,虽然这么说挺不习惯,可只要能帮上儿子,她都可以。
站在旁边看似表情平静,其实一直在深入吃瓜的围观宾客沉默了。
要不是他们刚刚认真地看了视频他们都信了。
这寇俊生自己不也挺主动?他不愿意,吴和雅还能强迫得了这么一个大男人?
隋醉的情绪也跟着起伏,其实她和钱琢一直纠结要不要告诉宁初夏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宁初夏的性格。
她们是清楚宁初夏对于重要的人有多没底线的,就像当年,吴和雅这么强势,就像带刺的刺猬,几乎每个靠近她的人都会和她吵架受伤的情况下,宁初夏还能平平稳稳地包容着她的个性,和她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
再说寇俊生,她们也是在那天才了解到寇家人之前对宁初夏算不上好,可她也一样忍了。
万一她们俩把事情一说,宁初夏痛苦纠结最后还是选择要忍着,那还不如瞒好了,找机会敲打敲打,别让那两人过界。
可现在看来,宁初夏性子是软,可她更受不了背叛。
宁初夏自嘲:“过日子?只有我自己一直以为我们在好好过日子吧?”
她脸色灰败地看向其他人,努力撑起笑容,却显得更脆弱:“今天特地请大家来,本来是想聚在一起开心开心的,却没想到,竟然成了这样,如果大家不方便可以先走,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冒昧地请求你们留下来为我做个见证。”
寇俊生听到这话心中大乱,宁初夏这是什么意思?见证什么见证?
越是慌乱越要镇定,他努力撑起男主人的姿态,向四周一拱手:“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过后再到各位府上道歉,不过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还请各位给我一个面子,让我们夫妻俩单独把这件事处理处理。”
他这话里话外,劝人离开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相信听得懂话的人都会走的。
他寇俊生难道还没这个面子吗?
很快他就知道,他还真没。
隋醉和钱琢对视一眼:“初夏,我们陪着你。”她们俩率先表态,神情坚定,既然宁初夏打算刚了,她们也会陪她刚到底。
万一真有了最坏的结局,他们最后和好了……就当少了个朋友。
吕太太是今晚来的客人里身家最多的,她同样开了自己的企业,现在是C城女企业家协会的常委。
她颇有点江湖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对丈夫情深义重,对于宁初夏这被双重背叛的场景,她可没想走,直接坐下:“初夏,没事,我家老吕在国外出差呢,我这太有空了,我就坐在这好好地看这场戏,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她这一表态,大家面面相觑地,也就都找到位置坐下来了,张合倒是想走,可看着太太脸上的危险表情还是坐下,这一走回家太太肯定要说他做贼心虚,和寇俊生感同身受了。
他心里忍不住大骂寇俊生是个傻逼。
真特么精虫上脑,下半身管不住,媳妇的闺蜜都不放过不说,被发现了还不快点道歉?
这下跪抱着大腿哭啊,表明自己不会再犯,好好讨饶,和吴和雅划清界限,这犯了错自己找点台阶下还得媳妇先让步?
一直在寇妈妈房间里待着的吴华玉一家最为尴尬,这出去的门被半堵着,他们“被迫”在最靠近的地方直击争执全程。
吴华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留着,这再看下去,迟早得要得罪妹妹:“初夏,小妹,俊生,我们就先走了。”她拉着丈夫,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今晚儿子没来,说两位老板都在尴尬,只有女儿跟过来了。
正往房外走,吴华玉忽然被一拉。
“怎么了?”
“妈,你看那。”女儿的声音不大不小,“那盒子是不是小姨在找的戒指。”
这话在门边当门神的寇俊生和寇妈妈都听到了,二人同时回头,顺着对方手指的位置,果然在贴近床头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首饰盒。
寇妈妈床头柜是红木制的,而房间的踢脚线,也做的红棕色系,那首饰盒正巧在那融入其中,不往那看,还真看不到。
寇妈妈快步走了过去,捡起来一打开,里头果然是个没见过的翡翠戒指,和她现在身上的其他首饰正好能配成一对。
她冷汗冒了下来,开始回忆起下午开盒子的场景。
难道是她开盒子拿衣服时不小心把这戒指给掉到了地板上没注意?
怎么会呢?她分明很注意的……可寇妈妈也说服不了自己,她这越想那段记忆越模糊,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到底那时候是不是有东西落下的声音。
找到了戒指,她的心情并没有转好,反而是僵硬地回头,正好和同样看进来的儿子对上眼神。
她,她这是害了儿子啊!
可这也不能怪她吧?她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吴华玉恨不得立刻消失,她连忙拉着女儿和丈夫就跑,还好,儿子之前就说有朋友拉他创业,就算被辞职也没事。
“戒指找到了就好,所以,可以谈谈我们的事情了吗?不要耽误大家时间,长话短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宁初夏盘着手,身体绷紧,明明只是说话,却能看出她心里的防备和抗拒。
寇俊生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和崩溃,努力镇定:“这都是一场意外。”
他绞尽脑汁,想要先从这尴尬的局面脱身,可却想不到太好的解释,毕竟这视频都放在这了。
“初夏,我和吴和雅没什么的。”寇俊生试图撇清关系,“其实我们也就是今天一时冲动。”
甭管这话别人信不信,先糊弄过去再说。
“别撒谎了!”隋醉听不下去,“吴和雅天天在朋友圈晒的那些东西,那个神秘的追求者不是你吗?”
这寇俊生肯定不能承认。
“没有,不是我送的,是谁送的我就不知道了。”
寇妈妈试图将功补过,她一听这话忙猛点头:“初夏,这俊生一直都对你很好,你是知道的,是你这个朋友,做人实在是不行,随随便便勾引别人,也不看别人有没有老公。”
她指着吴和雅就骂:“你看,她这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又收别人的礼物又来勾引俊生,实在是太无耻了。”
寇俊生隐蔽地拉了母亲一下,他妈今天是故意和他对着干的吗?
这么一刺激,等等吴和雅竹筒倒豆子怎么办?
这事来得突然,他可全无准备,还没和吴和雅通过气呢。
他们的小动作明显到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宁初夏差点被逗笑,她真好奇,寇俊生在撒谎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的谎言很离谱吗?他这一派正气,好像是被钓鱼执法扫黄打非了的嫖客在说自己只是路过而已。
吴和雅没说话,只是被骂得握紧了拳头。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自尊像是被扒光丢在地上践踏的时光,寇俊生会说这种话,她理解也明白为什么。
可她现在忍不住想的,是他们还会有以后吗?寇妈妈的话嗡嗡地吵得人心烦,可吴和雅并不在意。
她可不像宁初夏想讨好这个家所有人,只要能抓住寇俊生,寇妈妈算什么东西?
所以这些污蔑,她愿意忍,吴和雅嗫嚅着嘴唇:“不是俊……不是他送的,是别人。”
隋醉握住吴和雅的手紧了紧,掐出了一道印子,她看了眼钱琢,得到了她的支持后,终于下定决定。
“别特么把别人都当傻子行吗?初夏,有一件事我和钱琢本来打算等之后再告诉你的,可没想到有人连你的生日都不肯让你开开心心的过。”她拿起手机,递给了宁初夏。
宁初夏有些意外:“怎么了?”她接过手机,相册页面正是吴和雅同寇俊生那天逛街的照片。
钱琢冷笑:“C城真不大,你们也还真不怕人知道,那天你们去旧商场逛街吃饭,我从头到尾就跟在你们后面,这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隋醉也补充:“还有和雅,你们部门有多久没加班了你知道吗?这种只要有人去问就会被拆穿的谎言你也要撒。”
吴和雅下意识伸手捂住脖颈上的项链,可却反而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原来是这样。”宁初夏恍惚地举起手,她手上的钻石戒指璀璨,“我说我们这么有缘呢,寇俊生给我买了个钻石戒指做生日礼物,你的神秘男友也给你买了条钻石项链,他还真是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不短了谁。”
她眼中只余下了绝望:“原来一切都是谎言,直到现在,我还是听不到一句实话,我的信任,最后却还给了我一个谎言搭建的美好世界。”
“人不能被骗一辈子,也不能被欺负一辈子的。”宁初夏声音已经哑了,“我受够了,我不想被骗,也不想被欺负了。”
寇俊生满脸讶然,宁初夏这话的意思不会是……?
宁初夏看向周围,她的手捂着胸口:“大家也知道,我是个重感情又软弱的人,其实一直到刚刚为止,我还可笑地在犹豫,可现在想来,没有必要了,我不想活得像只没有尊严的可怜虫,自欺欺人下去,也请大家为我做这个见证。”
吕太太意识到了什么,她点头道:“好,这个见证我做了。”
寇俊生靠过去打算把宁初夏拉走说两句,却被钱琢挡在旁边:“初夏,你……”
“寇俊生,我要和你离婚。”
寇俊生慌了:“初夏,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以后我也不会了。”
宁初夏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这时候多么地惶惶不安,可他真正担忧的,绝对不会是伤了妻子的心。
这就是利己主义者,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三位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轻笑:“是你让我变得这么锱铢必较的,寇俊生,我会请律师来和你好好谈谈财产要怎么分割的,我不会少拿一分钱,还有……”
“你送给吴和雅的东西,我也会让律师申请,要求追回的。”
“宁初夏!”寇俊生气急败坏,他心里一沉。
糟糕,宁初夏居然真的想到了分割财产上去。
宁初夏走到了吴和雅面前,看着她扯出一个笑:“男人要出轨,这是男人的错,可你知道吗?他出轨的对象是谁都可以,却不能是你,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会做我的选择。”
吴和雅回避开宁初夏的眼神,她面对宁初夏的所有优越感此刻全都消弭。
“既然你这么想要,那给你也行,我们毕竟以前是闺蜜嘛,对吗?”宁初夏笑得嘲讽,“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后悔,既然抢到手了,就要好好抓着。”
吴和雅抬头愣愣地看着宁初夏,其实她心里很乱,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宁初夏怎么能做到这么轻易就放手?她不舍得现在的生活吗?她不是很爱寇俊生吗?
宁初夏起身,她努力地维持着最后的风度:“今天的生日会,可能要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大家早点回家,之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再聚,谢谢大家。”
她深深鞠躬,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坚毅。
吕太太头一个站起来,她拍了拍宁初夏的肩膀:“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