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家里的钱越来越多,可她很少因此觉得快乐,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宁初夏格外害怕任何的争吵,长得出挑的她几乎是个没有脾气的人,朋友里如果有人要先低头那一定是她。
她格外向往着婚姻,从来不知道幸福家庭是什么模样的她格外想通过结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而在她临近毕业的时候,她遇到了高知卓。
两人认识后不久,原身便在高知卓的追逐下沦陷,她在高知卓身上看到了所有她向往的东西。
高家人交流时永远是轻声细语的,家中常常保持宁静,而高知卓也从来不会对她大肆发泄情绪,就是学习工作里遇到了不顺的事情也会自己排解,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她一直在寻觅的那个对的人,于是她和高知卓闪婚了。
可婚后她没等来琴瑟和鸣,没等来幸福家庭,等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冷暴力。
是,高知卓确实不会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动辄发怒甚至破口大骂,满嘴巴都是极尽侮辱的言语。
可沉默并不比责骂好受。
她只知道每一次的冷战都来得莫名其妙,上一秒对待她还算温和能应一句话的男人下一秒便会立刻沉默又冷淡,纵然她怎么撒娇说话都绝不会理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只知道自己惹丈夫生气了,诚惶诚恐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下意识地便开始道歉,为自己也不明白的错误认真思过。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她才松了一口气,可这样的平和并不会持续太久,下一次莫名其妙的冷战便会到来。
可她对家庭和感情的维护并没能传递到高知卓那,两人之间像是被搭建上了一堵牢不可越的墙。
原身身在其中不能发现,可宁初夏清楚地看到发生在她身上的改变。
她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小心翼翼,将察言观色变为本能,在发觉丈夫不开心时下意识地就开始讨好,并习惯性地自我检讨自责,认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个结果。
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她本天真地觉得这会是个改变的契机,却没想到儿子出生后这一切只有更糟。
出现在她生活里的她曾经认为是个好人的婆婆居然和丈夫一样是个冷暴力达人,母子俩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生气时一句指责都不会有,只是立刻冷了脸全然把你当做空气,她有时候都感觉自己就好像真成了空气,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明明她身处其中已经被逼到快要崩溃,可身边所有人还以为他们是什么从不吵架的家庭,不少人都在反反复复地对她念着,她有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完美丈夫,她应该要惜福。
后来就是小说里的那段故事了,原身确确实实时常和丈夫争吵,但恐怕没人知道发起争吵的人是高知卓而不是她。
她确实是歇斯底里,可她只找过余觅双一次,剩下的功夫全都用在了丈夫身上。她自然也怪和丈夫在一起的那个学生,可她更责怪的是丈夫,无论是身为老师有悖师德和学生走到一起,还是身为孩子的父亲她的丈夫不负责任选择出轨都是罪恶的。
她的所有失控,都是因为丈夫不愿意给她一个答案,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如果她没错,那么他们的问题又出在哪,她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一个幸福的家?
可她无论是发火乞求,高知卓都一言不发,不给她一个答案,直接玩起了消失不见,原身的找人便又成了她不依不饶闹事的证据之一,身边所有的人好像都站到了高知卓那边,说她个性那么糟糕,高教授一定是忍耐了很久,如果是他们那也会出轨。
那场车祸来得突然,原身只记得丈夫打着转弯选择了保护他自己,将她暴露在了危险之下,虽然她从未有期待,可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失落。
灵魂滞留在人间的她瞧见了丈夫和余觅双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了一起,她这个前妻被人称为错误的一段,被留下来的高瑾幸并没有忘记母亲,对于这个新出现的年轻亲切的继母他极其排斥,最后因为“伤害”继母,“不服父亲管教”被送到了原身的父母那,灵魂状态的她跟了儿子很久。
她看着高瑾幸对精神暴力深痛恶觉,可囿于童年的影响,他又不自觉地在现实中控制不住地进行这样的行为,然后陷入自我厌恶的循环。
她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眼后来的高知卓和余觅双幸不幸福,只是这么急切地痛苦地看着儿子自我挣扎,而在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始终活在父母带给自己的阴影之中――
她竭力维持的幸福的家庭并没有给儿子带来幸福,只有一片散不开的乌云。
第148章 完美爱人和糟糕原配(三)
早上的大课一直持续到十二点才结束, 还没等下课,班上的同学便大多全副武装,将散落在外的笔收进书包, 单手拽着包袋,只等老师一句结束便合上课本来一场狂奔。
这也不怪他们不够认真, 谁让到了大学,大家的下课时间都不太一致呢?学校食堂的位置统共就这么多一窝蜂过去很容易连个位置都找不着。
更别说那看似品类繁多,但实际上并非样样好吃的菜了, 但凡十二点这一波没赶上, 不得不面对的便是毫无选择且看上去让人没什么食欲的菜色,这可都大家用血和泪得来的教训。
吴芳芳和刘小丽也一样做足了准备, 她们俩锁定的目标不是食堂而是学生街,虽说学生街的竞争没有食堂的大, 可这么热的天, 谁也不想在那排队等待打包。
高知卓是出了名没有拖课习惯的老师, 这也是他风评好的原因之一,他照例说了下课, 便也含笑看着同学们风风火火地往外冲刺, 老师们就是不回家吃的, 那也会到教师餐厅那去用餐,那餐厅被学校安排在了离大多教学楼最远的位置, 且用餐的人群主要是老师,很少有同学会勇猛到过去抢菜, 倒是没什么竞争。
刘小丽和吴芳芳坐的位置左右都有人堵着, 纵然两人挺着急也不能把人赶走, 等到总算从座位脱身,教室里已经至少走掉了四分之三的人。
拉着好友往外跑, 临出教室门的时候刘小丽没忍住往回看了眼,比她们俩行动还慢的人已经不多,可其中最是显眼的便是身材高挑的高教授。
高教授单手拿着课本,并不算下的课本在他手中显得“娇小”起来。
而他身边跟着的则是一早就坐在前排的两位学姐的其中一位。
那位剪着短发看上去很是利落的学姐在第二节 课下课就先行离开,当时教室外面有位学长在等待,刘小丽看了一眼猜测这应该是那位学姐的男朋友来找她了。
而这一位头发稍长,看上去又纯又乖的学姐刘小丽则好像一早上没什么事一样,坐在那始终保持着专心的态度,当时刘小丽还忍不住感慨了两句,这有时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她每次起床上课那都得做一下心理建设,恨不得和被子一辈子相亲相爱,上着课就开始想下课,可人家学姐呢?
这就是学霸的钻研精神吗?学不来,是真的学不来。
“你看什么呢?小心摔着!”吴芳芳不满地说道,他们学院是请了设计院做的设计,学院大楼虽然说很是美观吧,但各种很有艺术感的高低设计简直是数不胜数,但凡走路不看路就很有可能在这摔上一跤,每年学院都有学生踩点上课为了赶路在这摔得鼻青脸肿的。
刘小丽回过神:“没什么,我是看那学姐和高教授呢,学姐都不着急吃饭的呀?”
吴芳芳懒得回头,只是拉着好友继续往前走:“人家喝露水你能喝露水吗?没准下午没课不着急呢!”
刘小丽也没再看,只是跟着往前,她的心中不断描摹出刚刚看过的那个画面。
抱着课本的学姐微微仰头,眼神依旧是黏在高教授身上的,正在说着些什么。
温和的高教授耐心地回答着话,偶尔像是他说了什么能逗人开心的话,两人的脸上都默契地露出了笑容。
要不是她知道高教授是已婚状态,那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什么偶像剧场景了。
只是对于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她来说,还是很难理解学姐不着急吃饭要和人慢慢聊天的想法,这年代了还有什么不能用手机聊吗?
学校的大榕树是在建校当年就种下的,伴随着学校的扩建改造,它始终如一,现在已经根深叶茂,被特地圈起来还立了牌。
每值盛夏,这儿便也就立刻成了避暑胜地,周边都能比其他地方凉上几度。
原先大榕树栽种的位置属于a城大学的中心点,但现在大榕树周围的几所学院业已搬迁到新的学院楼,倒是使得周围显得有几分荒芜起来,还好这儿是通往教师小区和教师食堂的捷径,否则早就彻底荒废。
再度走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余觅双不由地看向了高知卓。
她认识高知卓便是在这里,从未到过这一半校区的她当时正好陪着一位学姐说话,送她去找实践项目指导老师,到了小区那她自己打道回府,想着照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却有些迷路,尤其是到了大榕树周围这一段,旁边的教学路全是按着的,唯一也就剩下那么一盏半亮不亮的路灯。
她着急地拿着手机打电话给舍友,几个舍友却正好都不在学校,余觅双虽然是个成年人,但是在这上面并没有什么经验,慌里慌张的她生生把迷路闹出了走投无路的气势。
而在这时候,高教授正好路过。
“觅双?”高知卓停步喊了余觅双两声,这才叫回了她出走的魂。
余觅双低头红着脸应了两声,不太好意思:“教授,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她小心翼翼地瞥向高教授,高教授果然没有生气,笑容是无奈带着几分宠溺。
“你啊,有时候就是太拼了,我之前也和你说了,要劳逸结合,其实我之前也和你说了,早上的课我自己就来,以你的学习能力,哪里用得着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听?”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高教授你不懂,我这当初读本科的时候基础打得不扎实,再说了,你讲课那可都是自由发挥,我每次去都能学到新的东西,这不都说常看常新吗?”
余觅双当即就反驳,生怕高教授点名收回了她旁听的机会。
越是知道高教授的好,她就越后悔自己之前错过了那么多年跟着高教授学习的机会,现在虽然已经成为了能和高教授朝夕相处的学生之一,可研究生的时间本就不长,余觅双倒是想继续读博,可家里并不是特别支持,想到这,她心里也就有些惆怅。
“高教授,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犹豫了一会余觅双还是问出了口。
她和高教授走得近,便也能比常人更轻易地感觉到教授的情绪变化,她看得出这几天来教授一直不太开心。
教授为什么不开心,这还用问吗?那肯定是因为高太太。
高教授脾气这么好,也就只有高太太“这样”的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惹高教授生气!
想到这余觅双便不免为高教授觉得愤愤不平,她事实上只见过高教授的太太一次,还是在小区的惊鸿一瞥,她印象里只记得这位高太太穿衣风格一看就和高教授不是一路人,穿着件颜色出挑的正红色的短袖连衣中裙,交叉绑带式的前胸设计显得这件裙子年轻又特别了挺多,手上拿着的手包logo印得老大。
余觅双事后凭借这包上鲜明的特征在舍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对应的款式,这是知名高奢品牌前两年出的限量款式,这款包现在已经绝版,二手的话价格起码要十万以上。
她知道高教授条件并不困难,可这是建立在高教授足够努力的基础上的。
想到高教授这么辛辛苦苦地研发,“委屈”着自己去纡尊降贵和企业沟通,这才能换来的钱被高太太这么挥霍她就觉得难过,高教授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是该被好好珍惜的,可高太太却在得到后不屑一顾,老是让高教授不开心。
余觅双可不觉得自己这些想法又任何偏见的成分存在,她这可不是推测,而是基于事实根据的分析。
高太太不过是本科毕业,对学术没有兴趣,这事是实锤了的,之前师门群里就有人问过这个问题,高教授没有回避。
高太太在毕业后便没再出去工作,这也是同样被认证过的事实,当时有已经毕业的师兄寄东西寄错送到了高教授家,正担心询问的时候高教授体贴地要他不用担心,说是他的太太和妈妈一定会有人在家,大家顺势问了几句,高教授便也欣然给了答案。
两人婚后不久――甚至是婚前,高太太就怀了宝宝,这都不用高教授说了,他们有人帮忙复印材料的时候看过高教授的户口本,高瑾幸的出生年月很能说明问题。
……
综上所述,除了高太太是个奉子成婚,一心想上位的女人,在麻雀变凤凰后逐渐卸下伪装,把工作生活压力全都丢给高教授外还有什么解释吗?
余觅双更替高教授难过的是,高教授已经几乎是予取予求了,高太太还不满意。
她不用出去工作,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在家带个孩子做个家务,这旁边还有高教授的妈妈帮忙,平日里吃高教授的花高教授的,随随便便就动高教授的钱,这样的日子到底还有什么可挑剔。
可偏偏高太太就是不满意,高教授从来不说自己委屈,但余觅双算着高教授偶尔看上去情绪不太好的日子就知道夫妻的争吵有多频繁,她实在是看不过去,可又没什么立场帮忙说话。
“哪有什么心情不好的?你啊,怎么这么认真读书还有空天天操心别人开不开心?”高知卓失笑。
余觅双抿了抿嘴,情绪不太好:“我就是知道!是……是不是论文还是实验室之类的出问题了?”
她身为高教授的学生分明已经和高教授足够靠近了,可依旧什么也帮不上忙,她有时候真想直接和高教授说,她愿意做高教授的垃圾桶――虽然说这话教授肯定会觉得好笑,但她是真心的。
高知卓看了余觅双好一会,伸出手拍了拍余觅双的头:“别老瞎操心了,要是我处理不了的事情和你说你就处理得了?放心,就是点家里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
余觅双感受着那大手放在头上的重量和来自高教授的温度心中却更为难过。
就是家里的小事才更烦人呢!没完没了,永远都没有解决的机会。
要不是现在在高教授面前,余觅双都想立刻拿起手机和舍友吐槽了,估计这世界上也就高教授这么单纯善良的人觉得自己遇到的事情不严重了吧?她无论是和舍友们还是认识的朋友说这事,大家的观点都很一致,那就是高教授醉心学术人太单纯这才被骗得团团转。
她嗔怒地看着高教授正要说话,就见高教授忽然拿起了手机――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备注着的名字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