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累,明天一早我就去问,包在我的身上。”
……
“干妈,你放心,考试的事情我都准备好了,不用特地费心什么,天气热,我也吃不下……”
电话那头的何老师并不操心,她爱之深责之切,好像看宁初夏哪哪都是得注意的地方,就连她最近瘦了点都很在意。
宁初夏又承诺了好几句,临要挂电话前又确认了下:“干妈,我上回送回去的资料有用吗?合不合适小易用?”
说到这,何老师便也挺激动:“有用,特别有用,还真别说,小易现在成绩好了不少。”
何老师很是感慨,当年她以为她是在向当初的自己伸出援手——帮宁初夏的时候,她也在填这心中那个虚无的黑洞。
她从未想过,宁初夏带给她的帮助,比她给予的都还要多。
宁初夏趁着放假的功夫,整理了自己小学间学习的心得,交给了何老师。
何老师起初没在意,不过出于对干女儿的疼爱和尊重,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结果从中大大受益,获得了很多改进教案的灵感。
这倒也不是说宁初夏在教学上多天赋异禀,只是她这记忆里都读了几辈子书了,而且经历多次穿越后,她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也已经脱胎换骨,远胜当年。
何老师对学生虽然尽心尽力,不过当年知青下乡的时候,她也才刚读到高二,也没有上过什么师范,纯粹是摸石头过河,和同事互相学习,相对于宁初夏来自于后世更成体系相对完善的学习方案,肯定要差上不少。
且不说宁初夏一骑绝尘的成绩为学校吸引来的部分优秀生源,何老师的教学方法改进,确确实实地反应在了学生们的成绩上头,之后学校毕业的学生,又有好些考过了子弟小学,何老师也因此在学校很受重用。
而这回宁初夏帮着操心的,是何老师的亲生儿子李易,何老师在教别的孩子时有多耐心,在教李易时就有多愤怒。
宁初夏曾经撞见过一回母子教学反目现场,和后世她曾经在网上刷到过的教孩子做作业教到高血压的父母简直是复制黏贴,毫无区别。
李易在读书上有些死脑筋,何老师的那一套,在他身上唯独行不通,宁初夏帮着看了眼,这孩子确实还没太开窍,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便找了些应试技巧,记忆方法整理了送过去,还好起了作用。
何老师很快回过神:“这不在说你高考的事情吗?你这孩子就是天天瞎操心,这样会累坏的,你现在什么都别管,就专心考试,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她这几年,也存下了一个专供宁初夏的小金库,只是这孩子一次没缺过钱,她也没掏出来过。
何老师已经想好了,等宁初夏考上大学,这钱就让她带过去用。
她对宁初夏报考首都大学的想法,那是一千一万个支持,虽然她心里也舍不得这个很有缘分的干女儿,可她更希望,宁初夏能够完全地为自己,不受束缚地过着生活。
在何老师看来,这孩子就是太操心,谁的事都愿意帮一帮,她这心里感动,可又难过,她多希望这孩子能够任性点,不管不顾,只为自己就好。
“反正到你高考前,你不许再管任何事情了,什么成绩,钱,一样也不许管,晓得没有?”
宁初夏见何老师语气凝重,做出生气姿态的模样,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何老师又说了点考试经验,她为了宁初夏,厚着脸皮写信打电话去问了自打她下乡后没联系过的老同学,所幸对方还是很卖她面子,有问必答。
不过今天拜访的宁母倒是提醒她了,还得问问上大学需要准备什么,她没念过大学,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宁初夏直到电话挂断,还是带着笑的,她进了屋,这间房间,是她寄住的老师特地腾给她的房间,桌上现在放着两封信,并一个包裹。
最上面的信件,是来自她认识的一位首都的大学教授,当初她只是试探地寄了信,没想到大牛级别的教授,起码在现在,还保持着逢信必看的习惯,他甚至手写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封,同宁初夏成了跨越年龄的笔友,对方很欣赏宁初夏提出的观点和科学思维,还介绍了几位他的同仁,他甚至颇为遗憾现在很难直接收徒,说如果宁初夏能考入他所在的学校,可以到他的实验室去学习。
再下面的那一封,则是宁初春寄来的。
他的信并不厚,生性沉闷的他,就算是在写信时,也没法变成话痨,他三言两语地表示了对宁初夏的关心,信纸用胶水贴着,割开夹层,里面放着好些零散钞票,对此宁初春的说法是“买点零嘴吃”。
宁初夏失笑,她知道宁初春要省下这些钱并不算容易,对方一副这些钱对他来说只是小钱的模样,大概只能骗骗别人。
大包裹则是宁初秋寄来的,她写的信很长,从自己身边发生的大小事情,到对宁初夏的种种关心,包裹里是她找朋友从省城买的据说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复习资料,还有从省城学校复印来的考卷……虽然宁初秋仔细整理了一番,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她是找了不少人一起收拾的,来源很不相同。
宁初夏大概看了下,就能看出其中的工作量,这其中甚至有手抄版本的,字迹一瞧,就是宁初秋的字。
世事有时就是这么神奇。
当她不再把那个家当做唯一,不再讨好式的付出——可还是顺应本心的为这个家尽了些力。
除了个人心态的转变,其实她所做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却收到了很多的爱和关心。
越想得到的时候越得不到,松开手时反而出现,大概就是如此。
宁初夏不再想这个,看着窗外的阳光,高考马上就要到了,而真正辽阔的世界画卷,也要在面前展开了。
她就像一只鸟,一点点地飞出了天窗。
……
宁初夏的成绩,牵动的可不只是她。
她在展露锋芒后,一直都在做标准的领头羊,和身后的同学素来有壁,平日里就能拉出难以逾越的差距。
虽然有一定几率临场发挥不好,可无论是学校还是家人朋友,都对她拥有满满信心——可能这就是她本人展示出来的。
只要你愿意认可她,相信她,她就能做到一切超出你想象的事情。
据说今天下午,成绩就会通知到教育局。
宁父一晚上没睡着,几回醒来都发现天是黑的。
他实在做不到正常上工,便让宁初夏在家里好好休息——女儿也不知道还能在家里呆多久,现在宁家人是不让她做任何家务的,只是宁初夏并不顺从,总会见缝插针做点应做能做的事情。
宁父蹲到了村长家门口,他家里有电话,没一会妻子也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的焦灼。
虽然明知道早上成绩不会出来,可还是觉得在这里安心。
村长拉了他们进屋,才坐下没多久,电话铃就响了。
宁父和宁母都没起身,这估计是找村里哪个人的,现下大家也都挺舍得钱打电话。
然后便是兵荒马乱的声响。
宁父和宁母正打算进去看看,便撞到了冲出来的村长。
他脸上的笑容洋溢,一把抓住了宁父和宁母:“快回去和你们家初夏说,教育局给我打电话了,初夏她考了状元!”
第39章 被忽视的二女儿(七)
这场景并不常见, 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类似的报喜场景。
相比之下,宁家人已经算“很有经验”,毕竟这可都是第三回 了, 可即便如此,宁父和宁母也还是反应很大, 两人就差没一个踉跄,一起跌倒。
村长见他们俩这慌乱举措,心中是又好笑又羡慕。
要是他家儿子, 他估计不会比宁父和宁母好多少。
刚这么想到一半, 村长就一愣,而后忍不住一笑, 他这可真是白日做梦了。
怕是多点两个菜,都不会说这种醉话, 他家小子要是有这本事, 怕是得是祖上全显灵。
可真是人比人, 气死个人。
“这是……确定了?”宁母甚至都没露出笑模样,脸上的肉此刻都在哆嗦, “不会有错吧?”
她这患得患失, 就怕是村长听错, 空欢喜一场。
村长大笑:“这哪会有错呢?初夏是全省第一,全省的头一名!他们说等等镇上、县上都要派人过来, 记者都要来呢,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和初夏说一声吧!要不等等人来了, 都没准备。”
“好好好。”宁父现在满脑子除了好字, 就想不到别的话, 他拉着宁母就往外,急匆匆地要回去报喜。
刚刚村长说什么来着?有人要来?
哦对!这可和以前不一样, 他们之前听何老师说了,这考试可是什么全国一起考,刚刚村长也说了,初夏考的是全省第一名。
听村长刚刚说的,这还有记者要来!宁父开始担心起家里的存货,家里存的东西倒是不少,可能用来招待客人的实在不多,也就之前收了一直放着的花生,还有年前买来没发完的糖,如果客人要留下来吃饭,连像样的饭菜都没。
跑出去好一段,一直陷入于担忧情绪的宁父才反应过来,又冲了回去,不好意思地同村长说谢谢,他这脑袋也是糊涂得厉害,刚刚居然忘记了和村长道谢。
眼见宁父急匆匆又要走,村长连忙伸手拉住了宁父:“老宁,你等等就别出去了,留在家里招待人,我寻个半大小子帮你们跑个腿,去镇上买点肉菜……”他细细交代了一番,才见宁父从慌乱中镇静下来。
村长目送着宁父宁母迅速地撤离,心里未免有些忧心忡忡。
宁父和宁母这状态,等等见人真的能好好说话吗?要知道,刚刚听电话里那口气,接下来要来的人不仅不少,地位还不低,就连他这个自诩全村见过最多市面的,都不免有些心中忐忑,更别说打从出生到现在,除却看病看女儿,就没往外头跑过的宁父和宁母了。
对了,这有记者来,也不知道会不会采访他,他要说什么好呢?他婆娘上回替他做的新衣服,也不知道收拾在哪了。
村长的担忧合情合理,可他却忘了宁初夏的存在——倒也不是忘,是宁初夏确实在他这就是个模糊的影子,这孩子这几年一直没待在村里,除了会读书以外,他对这孩子没有太多的印象。
宁父和宁母才到了家门口,两人推开门,便瞧见正在洒扫的宁初夏。
宁家并不大,去年稍微翻修过一回,也只是把堂屋的地板换了镇上砖厂产的红砖。
她手上拿着盆,正在往地上泼水,夏天时在地上泼上点水,原先就偏阴的屋子能凉快不少。
“初夏,你别干活了。”宁母连忙从宁初夏手里接过盆,女儿这手,可是读书写字的手。
她动作麻利,一下抢过了盆,看着宁初夏的手直到现在都颇觉神奇。
她知道二女儿厉害,可怎么能这么厉害呢?全省第一名,这是什么概念?和以前的状元总是差不离吧?这可不是普通人能达成的成就。
宁初夏无奈地看着母亲抢走的盆,现在连正午都还没到,母亲和父亲这么喘着气地赶回来,她其实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毕竟现在这个年代,能提前知道成绩的可能只有一个。
对于高考,其实宁初夏心里绝非没底,如果看过早年高考卷的人就会发现,当年的考卷,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其实并不算难,毕竟当年的教育条件并不好,也不像后世有那么多的补习班,辅导书。
可这并不代表她有把握能一定考第一,这世上能人辈出,太过自信,总是会翻车,这几年来,宁初夏就像海绵,吸取着周围能得到的一切知识,学校的几位老师,还有她认识的几位书信往来的教授都很欣赏她,通过让人转交和邮寄等方法,给她送来了不少书,让她能更早地看看这个世界。
宁父看着女儿,眼神复杂。
他想起了四年前,那个曾经在她面前留着眼泪,看上去绝望,孤注一掷的女儿;还有那天,女儿剪得很短,甚至有些随意的头发,和放在桌上的那一把零钱,同那一句“我想读书”。
而现在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了值得让他们……甚至是所有人都觉得骄傲的模样。
“初夏,你……”
宁父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外面忽然响起的嘈杂声音给震得皱紧眉头。
村里的高音喇叭,一直是全村通知人的神兵利器,那头的村长在广播室一开,扯着嗓子便吼,靠近喇叭的人耳朵都能给吼聋了,宁家的地理位置很“好”,和架着高音喇叭的树相距很近,就连那头村长挪动声音的动静都能听个清楚。
“……杏子村的各位村民,通知大家一个好消息。”喇叭那头的村长也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开门见山,虽然看不到神情,可大家都能听出他的激动,“宁家的宁初夏,这回高考考了全省第一名!是高考状元!这是咱们杏子村头一回出这样的好成绩……”
村长还在那大为感叹,宁父心中叹了口气,他应该先说的,这样的消息,他居然没能先让女儿知道。
宁父冲着宁初夏点了点头,他提高音量:“初夏,你考了头名!”
宁初夏跟着笑,脸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爸,我知道了!我听到了!”
宁父好似有什么话还想说,可还没说出口,外头就嚷嚷开了。
“老宁,你们家初夏这是考了头名?”直接推门进来的男人身上还背着背篓,看起来应该是刚从后山下来,“刚刚我在路上,没听清楚。”
“是第一!我都听到了!全省学生第一名呢!”隔壁的翠花婶拿着锄头就过来了,锄头上还沾着泥,她脸上带着兴奋。
先头兵这两位腿脚最快,而后跟来的人可不少,他们蜂拥着进屋,脸上不是好奇,就是全然的喜悦。
村子统共就这么大,村长这一开嗓,整个村就没人听不到,说的是这么件大好事,大家便也不顾忌,迅速过来,只想第一时间看看状元的风采。
人越来越多,宁父和宁母便也开始手忙脚乱,宁初夏几回要帮忙,都被村里的人拦住,他们让她端坐在椅子上,像是打量什么外星怪物一般看个不停,啧啧称奇。
“初夏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机灵,我当年就觉得,这孩子一定会出息。”说话的这人信誓旦旦,然而宁初夏其实是记得的,这人在之前也用同样的话夸过初春和初秋,在他们考上中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