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不约而同扭头望去,小朱眼眶微红,低头问好:“苏总,居总,对不起,我业务能力太差,给你们惹麻烦了……”
苏眠拍了拍她肩膀,声音温柔:“你业务能力不差,只是不知道不同客户要不同对待,没事,我给你示范一下,你在后面学着点就行。”
小姑娘忍住眼泪,连连点头。
沈彩霞一副长者说教的语气:“眠眠啊,你以后招聘员工一定得多注意了,我刚来就说找你,这小姑娘非说你不在,今天你们工作室开业剪彩,老板怎么的可能不在呢,这不是故意敷衍我吗?”
苏眠闻言勾唇一笑:“她没敷衍你,我确实刚来,沈经理专门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句“沈经理”叫的沈彩霞眼皮一跳,自从跟苏清河交往,她快两年没上班了,坦然接受苏清河给的“零花钱”,在家有两个保姆伺候着,是个清闲自在的“富家太太”。
这两年舒适的生活差点让她忘了,曾经的她不过是某酒店的一个餐厅经理,每天为生活奔波忙碌,在职场激烈的竞争中夹缝生存,要不是使点手段傍上苏清河这棵大树,现在不知道会被生活折磨成什么样。
沈彩霞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擅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笑了笑,语气亲切:“你爸不是说你工作室要开张了吗,我现在毕竟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肯定要过来捧捧场,帮衬帮衬。”
“是吗?”苏眠脸上保持笑容,声音却有点冷,“我们二楼都是春夏高定礼服,设计师们花了好几月心血才制做出来的,不知道沈经理看上哪件了?”
沈彩霞目光在二楼宽敞明亮的展示区逡视了圈,表情失望:“虽然是你们设计师耗费心血定制的,但是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在着装上很讲究,不合口味的衣服是没法穿出去的。”
这种矫情的混账话,居辰听的拳头都硬了,苏眠还能跟她维持表面,继续微笑沟通。
“这个没什么影响,原本在着装上面,每个人的风格品味都不一样,毕竟我们摆在店里的都是样板,按照标准的模特身材定做的,黄金分割比例,除了天资优越的,普通人根本驾驭不了这种。
我看沈经理,脖子大腿脸型的优势都不太明显,穿我们这种按标准身材定制的衣服确实委屈了,不过我们这儿也接受定制,有什么个人要求都可以跟设计师提,制做中间也可以沟通,只是价格贵了些。”
这番话锋利,却也滴水不漏,沈彩霞听的脸色涨红,身后的余姚气的要跟她争辩,被沈彩霞及时拦住了。
沈彩霞好歹在职场上混过十几年,什么样滑头老油条没见过。
她以为这丫头年纪小,不可能是自己对手,没想到她不仅能忍,处事不冒进,而且脑袋反应灵活,嘴巴也厉害的很。
在这家店开业时捧捧场是她亲口跟苏清河说的,她心里能想着苏眠,苏清河开心又欣慰,一口气给她转了十万块钱,让她看见喜欢的尽管买。
再怎么被呛声也得维持表面和谐,真发生了冲突,传到清河耳朵里也不好交代。
沈彩霞暗吸了口气,脸上保持微笑:“是吗,你这里还可以定制呢?那好的呀,叫你们设计师出来见见我,我跟设计师沟通下我想要的礼服效果。”
苏眠打了个响指:“小朱,把我办公室抽屉里平板拿过来,我跟这位沈经理好好沟通一下。”
沈彩霞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排斥:“这……就不用了吧,你不是还有其他客人要照顾吗,没必要把时间全花在我一个人身上。”
苏眠表情真诚:“那不行,你现在可是跟我爸最亲密的人,论身份,谁也不能跟您比呀,我作为这里的总设计师,您的礼服设计图我肯定要亲自操刀的,不然爸爸怪我怎么办,毕竟我只是跟他有点血缘关系,平时也不太亲密。”
沈彩霞清了清嗓子,笑容有点干:“那好吧,反正都是设计师嘛,图纸谁画都一样。”
苏眠在国外画了六年的图,参加过上千场服装展,高定秀,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就像血液流在血管中,有些要求只要客户稍提出来点苗头,她就能将作品在图纸上完美展现出来,有时候还能根据灵感推陈出新。
这一点,何秀慧在拿到成品后跟身边人赞叹过无数次,这么有灵性的设计师确实少见。
按照沈彩霞的描述,苏眠画了个轮廓,随后再根据她的要求,一点点往里面添细节。
本来颜色跟样式已经很夸张了,没想到她提出细节设计更是雷人。
要欧洲中世纪复古裙的蓬松感,又要韩式鱼尾裙的简约大方,最后还要在上面镶上细钻,三百六十度都能闪光的那种。
居辰看了眼苏眠画出来的效果图,被这惊人的审美雷的外焦里嫩。
第一这种衣服根本不能做,因为太丑,设计师接手只会自砸招牌,第二,这两个女人哪里是来捧场的,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还有二十多分钟剪彩仪式就要开始,他得赶紧把眠眠从这两个老巫婆手里拯救出来才行。
他在后面轻拍了拍苏眠肩膀,凑在她肩膀压低声音道:“老妖婆应该是来找茬的,没必要跟她们浪费时间。”
苏眠扭头跟他对视了眼,眼神玩味且自信。
这眼神就像是定心剂,居辰挑挑眉,看向沈彩霞母女俩的眼神突然有点同情。
唉,你说好好的米虫不当,非要来这儿找事,小姑娘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苏眠手中的感应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平板边缘,若有所思道:“沈经理,你这个礼服也不是做不出来效果,只是你这要求太多,价格怕是不便宜,光定金就要一大笔钱,阿姨你又不工作,买得起吗?”
沈彩霞也算见识过这丫头嘴巴的厉害,她见招拆招:“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的,你爸平时没事就喜欢给我点零花钱,这次说要来你们店捧场,直接给了我张银行卡,定制两件礼服那不是绰绰有余嘛。”
苏眠恍然,微笑询问:“那我爸一个月能给你多少钱呐?”
沈彩霞拢了拢耳后的碎发,语气有点得意的味道:“不多,一个月最起码也有三四万吧。”
苏眠“哦”了声:“原来现在当情.妇市场这么好啊,一个月的包养费快顶我一天的工资了。”
憋笑是真的累,居辰忍的太辛苦。
小眠眠的段位似乎又上升了,都能跟老巫婆这种级别的狐狸斗智斗勇了。
高手过招就是精彩啊,笑里藏刀,刀刀致命。
余姚本来就不赞成来这里捧什么场,看这个女的风光就算了,还要昧着良心祝贺,母亲为了讨好苏清河,好说歹说将她劝了过来。
再怎么说也是好心好意,苏眠不领情就算了,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这是对待长辈应有的态度吗?这说的是人话吗?
余姚忍无可忍,她跳起来指着苏眠的鼻子道:“苏眠你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自己有点臭钱就有多了不起,就能随意侮辱人!”
这简直是苏眠这几天听到最有意思的话了:“臭钱?你妈还不是因为我爸有几个臭钱才勾搭我爸的,我们家要没有这几个臭钱,你这吃的穿的用的,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垃圾箱里捡的?”
说罢,转头看向脸色微微有些难堪的沈彩霞:“您说呢沈经理?”
沈彩霞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到底老□□了,面部表情恢复的很快。
她将余姚给拽了回来,笑吟吟道:“眠眠说的对,不能单单为因为我跟清河感情好就忽视他这两年对我们母女俩的照顾,眠眠你别生气,姚姚她还小,性格比较冲动,你是姐姐呢,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眠冷嗤,比她小三个多月呢,确实够小的。
沈彩霞表面功夫做尽,苏眠自然也要有个差不多。
她将平板里设计草图保存,状似不经意道:“这礼服您平时应该穿不着吧?”
沈彩霞微笑:“不会哦,我作为女伴,要经常陪你爸爸参加一些比较正式的活动,下个月还有个全明星的慈善晚宴呢。”
苏眠挑眉:“是吗?那时间还是挺赶的,这样吧,你先去交下定金吧,我们这边半个月内会及时把礼服给你送过去的。”
沈彩霞掏出银行卡,动作优雅:“随便刷吧。”
小朱拿过pos机,熟练操作,刷到一半表情突然有些尴尬:“苏总,沈经理卡里的余额不够……”
余姚瞪眼:“你开什么玩笑,这卡里早上刚转的十万,怎么会不够!”
苏眠跟居辰都在,小朱也不怂了,说话有底气很多:“这位小姐,通常情况下高定礼服的定金是十万,你们要求加碎钻,成本比较大,定金最起码是十三万,十万块钱差太远了。”
余姚一脸的不可思议:“光定金就十三万,苏眠,你这是开个店光明正大抢钱啊!”
居辰对这个乡巴佬的实在无语了:“你以为我们就做你一家的生意吗?今天早上单单周家就定制三件,一次□□付五十万的定金,还有何家,陆市长的女儿……谁会只拿十万块来高定礼服店,还提这么多要求!您这点定金只够买碎钻的,那碎钻镶在衣服不需要专业的匠人加工打洞啊,你知道有这种手艺的匠人手工费多贵吗?”
二楼也有不少客人在看礼服,能被邀请来这里的基本非富即贵,几个太太听到动静,时不时往这边张望两眼,打量的眼神几分嘲笑几分新奇。
沈彩霞脸上挂不住了,她看着小朱手中的银行卡,有些骑虎难下。
她笑呵呵望向苏眠:“眠眠你看,你这店不是刚开业吗,对我们这样的熟人,难道就没有点优惠活动吗?”
苏眠同样笑的温柔:“沈经理,您刚刚怎么说来着,我们新店开业,您来捧捧场?”
沈彩霞试图商量:“这样吧,那些碎钻不是搞起来麻烦吗啊,就不要了,你看这样定金可能降下来?”
苏眠脸上笑容不落,大方又得体:“免去碎钻定金当然可以减……”
沈彩霞刚要松口气,苏眠又突然开口:“只是这十万只是定金,成品送到还需要付五到八万的尾款。”
余姚不可思议瞪眼:“一件礼服卖到十几万,你不觉得太夸张了吗?”
苏眠附和点头:“是啊,对没钱的人来说,十几万可能是两三年的收入,但对有钱人来说,十几万不过是一眨眼的事,RS酒店的总统套房一晚上十二万,依旧天天满房,米其林水下餐厅一道菜一万多,有些人还约不到位置。
出了这条街,往郊区开五六公里,那里的衣服每件几百块,整日也是人满为患,穿上依旧有模有样。
你是什么样的收入水平,就到什么场所消费,明明只能赚一百块钱,却跑到人均消费三千的餐厅吃饭还骂人家价格高,这种人是脑子有问题吗?”
这段话说的,简直绝了,居辰都忍不住鼓掌叫好了。
这两个女人,整天只会琢磨着找个有钱人,从男人身上捞钱。
确实得给她们点教训,让她们知道,靠着从别人身上琢磨来的那点小恩小惠,想踏入这个圈子根本没可能,也没有人会把她们当回事。
虽然苏清河每个月给沈彩霞的零花钱不少,但母女俩花钱太过大手大脚,身上几乎没剩余,让她们花十几万买个礼服,根本就不可能。
但收了银行卡,跟苏清河承诺的事情又不能不办。
看出她们的窘迫,苏眠给她们打了八折,让她们从二楼现成的高定礼服里挑了件。
方才还高傲指责摆在这里的衣服不入眼,现在不得不从里面挑件最便宜付钱。
最便宜的一件也需要六万多,那张银行卡pos机上一划,就不剩多少余额了。
看母女俩拿着包装精美的礼服灰着脸离开,居辰差点没给跪了。
“眠眠,你这女王功力又增三成啊,现在都能单手撕两个老巫婆了。”
苏眠向后撩了撩头发:“小意思,来了我的地盘,不花钱买点教训,我能让她们轻易离开?”
*
医院病房。
宿明琛正安静坐在病床前削苹果,男人头埋着,虽然动作生疏,但表情认真。
看上去老老实实,跟个犯错的孩子似的。
宿振国观察他一上午了,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今天眠眠的工作室开业?”
宿明琛点头,把桌子上把果肉切成小块放入碗中,再插上两根牙签。
少爷很少干这种事,没想到还真有模有样的,老吴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给她店里送去花篮跟开业礼物吗?”
“送了。”
宿振国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跟老吴对视了眼,刻意隐去眼底的笑:“你这次倒突然开窍了。”
宿明琛将切好的苹果递到他面前,语气认真:“爷爷,我以前确实太过任性了,凡事怎么开心怎么来,说好听了是放荡不羁,说难听了就是不懂事,自从眠眠进咱们家,她叫我一声三哥,我却没尽好做哥哥得责任。”
这些话从宿明琛嘴里说出来,就连宿振国也震惊了。
他捏着牙签挑了块苹果,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因为爷爷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但不能没有您。”
宿明琛埋头失落的模样看的老爷子心口一酸,儿子儿媳在世的时候,他也是乖巧可爱的好孩子,他父母去世那段时间,这孩子处于叛逆期,自己为了公司忙碌奔波,根本没时间陪他,稍不留心,这孩子性格就变了。
老爷子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爷爷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插手你的婚姻大事,爷爷本意也不是按着头皮非要你娶谁,作为长辈,我只有一个要求,家世清白,哪怕对方家境一般,只要你能幸福,爷爷也不介意,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不要联姻更不要多大的商场利益,爷爷只要你开心知道吗?”
宿明琛听的眼眶发热,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东西,重重点头。
宿振国沉默稍许,突然道:“虽然眠眠那丫头爷爷喜欢很,但你要实在没那方面的意思就算了,我本来还想去乡下找她爷爷说说你俩的事,既然你不乐意,就不说了,你自己慢慢碰吧,只要不三天两头上娱乐新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