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霸主座下第一猛将威武大将军亲自来接,丽娘心中惊了,崔嘉好大的面子啊!
任绍嫌弃小舟狭窄,硬是请他们上了军船。丽娘第一次上如此高大宽敞的军船,这军船之上至少三层阁楼,能装两三百人,又有许多军将,无数兵器,意想不到的宏伟威风。
一上军船的阶梯,只听得沿路兵士们齐声喝道:“欢迎崔军师!欢迎军师夫人!”
整整齐齐,百来军将齐呼,听得丽娘低着头面红耳赤。她长这么大,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崔嘉不由无奈笑着对任绍道:“兄长未免太高调了些!”
任绍哈哈大笑:“我这人,迎客便要热情!这才多少人,下次万人欢迎你,那才叫高调呢!”
崔嘉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拿他没办法!
丽娘和孩子们被安排在一个十分舒适的舱房里,陈设精致,一如最华丽的客房一般,还有小厮随时接受调遣。崔嘉被安排在他们隔壁的舱房。
睿儿是男孩子,天生就喜欢这些兵器大船,一上了船来瞌睡都没了,到处摸摸看看,乐不思蜀,直到丽娘将他从外头拽进屋里强按他睡觉,他才极不情愿的闭了眼。
大船远比小船平稳,丽娘躺下觉得跟平地没有什么差别,胃里面也舒服了许多。经过了一场凶险,她终于安下了心。
她就知道,他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睡了么?”外头人轻轻敲着门。
丽娘披衣起身,她还没那么困呢。
打开门,崔嘉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盅东西。
“吃点?”
“什么啊?”丽娘有些好奇,这会儿他上哪里弄来这么一碗东西。
“燕窝粥。”他轻轻笑笑,端着红色的陶盅进了屋里,搁在了舱中的小圆桌上。
燕窝粥?
丽娘眨巴眨巴眼睛,她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个东西呢,因为只有十分富裕的人家或者官家才有资格吃。
原先在婆家的时候,婆婆私藏了一点,偷着自己和小姑炖了吃,从来没有她的份。
她坐在桌边,好奇的看着陶盅里的东西,晶莹透亮,上面还搁着几颗红枣,看着十分诱人。
崔嘉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道:“方才叫人去熬的,还热的,吃这个安神养心,待会睡得好。”
丽娘怔怔望着他,犹豫了片刻说:“我从没想到……从没想到……”她一时没话语形容自己的感受。
“从没想到你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的身份这么高,大约因为她从前的经历,以为做官的,就像她婆家那般罢了,处理处理公文去官府应个卯。完全没有想到他竟与霸主为友,与将相称兄。
她想起他从前的骄傲,才晓得,他的骄傲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时的她,于他而言,真如蝼蚁一般。
他不仅仅只是一个未婚的俊俏书生罢了,他这样的人物,她这么个小寡妇又怎的配得上?
想着,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儿从眼眶滑落,越是这样想,她越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越觉得难过了。
崔嘉瞧着她又掉眼泪,不由得好笑,伸出手指接过她落下的泪珠,轻轻尝了尝,道:“很咸,这是吃了多少盐?”
这话气的丽娘拿小拳头去捶他。
“傻瓜,”他柔声道,“我是什么人物又有什么关系?那些都是外在的虚名。”他抚了抚她的乌发,“你只要记得,我是丽娘的好哥哥,想夜夜陪着丽娘就行了。”
丽娘听了,忍不住娇羞的笑着瞪他,眼泪顿时又收了回去。
“喝了这燕窝,再叫一声‘好哥哥’?”他挑眉,幽深的眸子睨着她。
丽娘含下他送过来的燕窝粥,清甜可口,喝到肚里觉得温暖又舒坦。
“‘好哥哥’呢?”他追问。
“不叫。”她接过勺子,自己舀着吃。大约是饿了,吃的很香。
“你这样耍赖,我很吃亏的。”他撑着下巴悠闲的看她。
丽娘白了他一眼:“坏哥哥!”
男子嘴角漾起动人的浅笑,好哥哥也罢,坏哥哥也罢,只要是哥哥就行。
第47章 V47
丽娘好奇崔嘉是怎么跟任绍结为兄弟的。
崔嘉答道:“我和他原是同乡, 十几岁便认得,那时候他还不是田丰身边的大将军。他小时候好勇斗狠得罪过很多人,有一次被人冤枉杀了人, 我得知后帮他辩解,他得以脱罪, 因此结为兄弟。他在田丰麾下后, 偶有通信。”
丽娘又问:“那田丰呢?”她很好奇, 那位传闻中的中原霸主,他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崔嘉笑答:“我不认识他,也没有见过他。我同他一样,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丽娘这才恍然大悟,田丰大约是听说了崔嘉的名声, 这才积极的要见他吧。说起来在中原真正有交情的, 还是任绍啊。
一两日功夫, 军船快行,便到了许州境内。
下了船便有马车来接,丽娘带着丫丫和睿儿一起上了马车,只见城门高大气势恢宏, 果然同她曾经呆着的那些小城镇不能同日而语。
进了城门, 一路楼宇高大华丽, 飞檐斗拱碧瓦红墙应接不暇,街面热闹人潮如织车水马龙, 果然是个繁华地带。
丫丫和睿儿都没见过这般气势, 趴在车窗边眼睛不错的看个不停。
丽娘又见路上来往男女大都身着绫罗绸缎,穿布衣的都少,不由得感叹, 果然是个很富庶的地方呢。
她低头瞧见自己一身布衣,不由得心里惴惴。田丰要见崔嘉,因此马车一路直往田府而去,她担心要是自己这身布衣见人,会不会掉底子。
她转头见身旁坐着的崔嘉也是一袭素色青衫,但神色泰然自若。想着他要见田丰的人都穿一身布衣,她又有什么可担心呢?田丰想见他,冲着的是他的才华,同穿着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她心底倒是安定下来。
崔嘉看她神色变幻,不由得笑:“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丽娘抿嘴摇头:“没事。”她想起住所,问:“我们到了这里住哪里呢?”
崔嘉摇头:“待得见了田丰,自然知道分晓。”
丽娘听了心中一跳,田丰第一次和他相见,万一那位主公不喜欢他怎么办?那岂不是他们在许州没有立脚之地?
崔嘉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又在瞎想,握着她的手,道:“放心。”
她半信半疑的抬眼看他,看着他眼底波光熠熠,却没有半分的自我怀疑,便又觉得,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你去见田丰,那我们呢?”
崔嘉道:“我们一同入田府,我去见田丰,你这边应当会有田家女眷陪着。”
前路全是未知,丽娘这个从小地方来的小寡妇心底满满的忐忑,她也不知道田家的女眷都是怎样的人,只得“哦”了一声。
到了高大华丽的宅院跟前,任绍骑马在前面开路,当马车到了门前,金钉红门为马车开启,里面的便是田氏府邸。
这座府邸是前朝王爷的府宅,占地百亩,重新修葺之后,更为华丽雍容。
丽娘和孩子们从未进过这样华丽的府宅,这一进来,都张口咋舌,叹为观止。这府邸中,当真是白玉为墙金做马,放眼看去金光熠熠华光闪闪,她几乎以为自己做梦到了天上的琼楼玉阁。
到了一座厅堂面前,丽娘和崔嘉分道扬镳了。崔嘉同任绍去见田丰,她跟孩子们被两个婢女引着往厅里去了。
到了圆厅,丽娘拉着两个孩子在侧面坐了,才坐下,便听到“叮铃”声响起,是珠帘碰撞的声音。抬头一见,见从里间侧面进来一位美人。
美人身着绣金绮罗,头梳凌云髻,斜插凤头衔珠钗,走动之时,环佩叮当,富贵之极。看她年纪二十五六,身姿窈窕,眼角微挑眼波粼粼天生妩媚,再加那一副妖娆桃花妆,当真是媚态天成。
美人对着丽娘轻笑,丽娘紧张的站了起来。
美人身畔的嬷嬷道:“这位是我们玉凤夫人,田夫人的亲侄女,夫人今日事忙,因此特让玉凤夫人来接待几位。”
丽娘忙行礼:“夫人好。”
玉凤微微浅笑,道:“不必客气,坐。”她妖娆的目光从丽娘身上快速的划过,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这女子的打扮彷如村姑,虽则长得好,到底土气,入不得眼。
崔嘉的名声她是听过的,本想那人这次过来亲眼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没想到崔嘉没见着,倒是被姑母派来接待他的家眷。
她让人派了茶,目光落在睿儿身上,不由得蹙眉:“崔嘉的孩子,这般大了?”
丽娘脸上微红,解释道:“这不是崔嘉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玉凤一愣,指着旁边的丫丫:“这也是你的孩子?”
丽娘忙摇头:“这是我妹子。”
“所以……”她不确信,以崔嘉的名望和身份,竟娶了一个再婚的?
丽娘虽然不大想说,见她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只得道:“我前夫早已病逝,因此自己带着孩子。”
玉凤有些不可置信,她怎么都没想到,堂堂江南第一军师,竟然娶了一个小寡妇?
“原来是个寡妇啊!”她轻叹一声,那声音却满满的不屑。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寡妇,但是她地位高贵,乃是田夫人的内侄女,所以她有底气瞧不起别的小寡妇。
“带个孩子也不容易,如今能攀上崔军师,倒是不知道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女子慵懒又轻慢地道。
这样的态度,明显急转直下,听得丽娘满脸羞惭,她心里恼火,知道初来乍到不好得罪田家亲眷,但是心里却忍不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丽娘是小寡妇没错,但是自觉没有比哪个差。丽娘自有丽娘的福气,恐怕旁人也羡慕不来呢。”
“你……”玉凤五指紧紧握着手中的玉杯,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这小寡妇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敢当面怼她?本来当她是个客人对她几分客气,现在倒也不必客气了。
她翘着兰花指抿了一口茶,冷声道:“人啊,应当有个自知之明,草窝里飞出来的母鸡,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不成?”
话音落下,玉凤身边的丫鬟和嬷嬷都笑了起来。
丽娘羞的满脸通红,这位玉凤夫人虽然说话刻毒,可她到底是东道主,若是再回嘴,岂不是要吵起来?于崔嘉面子上不好。
睿儿听着这话满脸的不高兴,正要开口,却被丽娘按住了小手,到底是做客,没有说做客的同主人争吵的道理。
抬眼,见那玉凤夫人满眼的轻慢和得意,挑衅的望着自己:“怎么,本夫人这话说的不对吗?”
丽娘深吸一口气,为了崔嘉,这口气,她忍了!
“你说的的确不对!”掷地有声的低沉女音从门口传来,丽娘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近五旬的华服夫人扶着嬷嬷的手走了进来。
这位夫人身着暗色绣金梅花的沉香色宽袖锦袍,头戴千叶攒金嵌红宝石的牡丹金头面,眉目端庄大气沉稳,自有一家主母的风度。
玉凤吓得一跳,连忙起身迎过来:“姑母!”
丽娘听了,便知道这位是田府的主母田夫人了。
田林氏到了丽娘跟前,眼波柔和的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是崔嘉的未婚妻子吧?”
丽娘连忙点头。
“果然生的貌若春花,美丽的很。”田林氏赞道,她转头睨了玉凤一眼,目光倏然冷了几分:“玉凤,你倒是说说,草窝里为何不能飞出金凤凰?难道草窝里一定飞出的就是母鸡?”
玉凤吓得脸色微白,低头道:“姑母,是侄女说错话了。”
田林氏轻笑一声,走到主位之上雍容坐下,朗声道:“想当年,你自己难道不是从草窝里出来的?如今觉得自己成了凤凰,别人都是母鸡?当初你姑父打天下之时,大家伙难道不都是从穷乡僻壤之地出来的?到了如今,你竟忘本了吗?”
这番话说的林玉凤羞的满脸通红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得羞愧的立在一旁,她身畔的丫鬟嬷嬷更是吓得低着头连声都不敢出。
丽娘看着林玉凤那样子,心里暗暗爽快。到底是田夫人识大体,要不是田夫人出来,她还真以为田家人都是她那副德行。
田林氏瞧见睿儿,不由得对他招手笑道:“那小娃娃,你过来。”
睿儿嘟起嘴不愿意去,方才林玉凤的话将他娘得罪了,等于将他也得罪了。
丽娘催道:“你去吧,这位夫人很慈祥呢。有糖吃。”
田林氏听丽娘说,也笑道:“不止有糖吃,还有果子吃。”
睿儿听了这话,才不情愿的到了田林氏的跟前,田林氏将手边的果子拿了塞到他的手中,十分欢喜:“这孩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将来必定是大有出息的。”
她拉着睿儿的手,无意中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痣,不由得微微惊诧:“哟,这里还有胎记呢。”她看着那红痣半晌,仿佛想起什么心事,长长叹了一口气。
丽娘好奇问道:“夫人是有心事吗?”
田夫人摇头:“看到这胎记,我倒是想起我的儿子。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我记得我的儿子,手腕也有这样一颗红痣。那时他也是这般大。他爹领着兵同人打仗打输了,我们一路被人追杀,便将儿子寄养在一户熟识的农家。等我们逃过追杀,再有空闲回头去找时,已是一年之后。可是我们到了那里,那村子发了瘟疫,我们的儿子也就……有时候我想,我那儿子或许还在人家,毕竟当年也没见着尸首。他爹也派人去寻,可人海茫茫,到底渺茫啊……”
她说着眼底微红,落下眼泪来。
“奶奶你别哭。”睿儿童稚的声音响起,田林氏低头看他,睿儿伸出小手指去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道:“哭起来不好看。”
田林氏看着孩子,不由得笑了,擦去眼角的泪痕,道:“我儿子若是长大成亲了,儿子也你这般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