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澜脸上的笑容停了停,说:“纪随,我想和你说个事儿……”
此时,纪随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接起电话。
“等会儿再说。”
赵安澜摸了摸鼻子,看着纪随。只见他一手拿着手机,安静地听着电话,面沉如水。
“您放心,清漪没事,我安排了保镖在她身边,等网上的事处理好,我也会过去陪她。”
“还请二位不要插手,不要公开发表任何言辞,请放心交给我,我自有安排,会将一切妥帖处理好。”
“我保证。”
“凭……我是为她下半生负责的那个人。”
……
好不容易,纪随挂了电话,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宋清漪她爸妈?”赵安澜问。
“嗯。”纪随没睁眼,轻轻应了一声。
赵安澜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看女儿被全网黑成这样,怕是心脏病都得气出来。可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他们冷静下来应该能看明白,比起早上,现在形势已经不知道好哪里去了。”
“嗯,只欠东风。”纪随抬眼看向赵安澜,“你刚要和我说什么?”
赵安澜神情僵了一下:“我说出来你别动怒……你的东风只怕是到不了了。”
纪随“刷”地一眼看向赵安澜,一双眸子如鹰隼,又冷又沉。
他倏然看向公关总监,命令:“打电话给武程!”
“诶诶,别打了……”赵安澜赔笑,“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这不就是怕你生气,所以让我过来帮忙求情吗?”
纪随拳头握紧,眯眸盯着赵安澜,嗓音丝丝阴沉:“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也不难解释,一句话就能说清楚,不过是武程晚了一步,布鲁姆教授离开A市了。
“不过你放心,他学生还在医院,他会回来的。听说他建了个模型,预测地震活跃带的,屡屡失败,这不又算出来了吗,就百折不挠地赶过去了。”
纪随沉着脸没说话,赵安澜一时也摸不准他这是在单纯地生气还是在思考补救方案。过了一会儿,只听他问:“在哪儿?”
赵安澜:“你问地震还是问布鲁姆?”
纪随看向他。
赵安澜自讨没趣:“哦,都一样,听说去Q市了。”
纪随眉头一皱,站起身来,经过赵安澜身边时淡淡落下一句:“盯着,别乱了我的布局。”
赵安澜:“……”
怎么听都感觉像玩乐高的小屁孩上厕所前还要撂一句“别给我弄乱了”。
至于盯什么?
当然是盯着不能给对手一丝半分的反扑机会啊!
……
后半夜的高原,天幕低垂,星空明亮。酒店里的房间还有三两错落地亮着。
苏迆然穿着睡袍坐在电脑前,绚烂的指尖轻轻点过触摸板,目光漠然地浏览过页面。
助理拿着手机上前递给她,她抬了下眼皮,屏幕上显示着“朱宏展”三个字,她淡淡伸手摁了挂断。
电话立刻又百折不挠地响了起来,她抬手利落地关机,收回手时顺手连电脑一起合上。
“苏小姐?”
苏迆然唇角扯过一丝自嘲:“你是不是觉得我当初承诺了和他联手,结果他出手了,我却翻脸不认人,实在很像借刀杀人?”
苏迆然指尖把玩着薄薄的存储卡:“你该不会也天真地以为,假如我现在放出宋清漪和纪随谈恋爱的爆料,激怒纪随那些老婆粉,火上浇油,就能一鼓作气锤死宋清漪了?”
苏迆然摇了摇头:“太傻了。早上能成功,那是出其不意,现在舆论已经彻底被他控制了。如果我敢有所动作,我伤不了宋清漪分毫,自己却会死得很惨。”
“是啊,我的确很怂。我自己不敢动手,也就只能怂恿怂恿别人,连落井下石的胆量都没有。”
苏迆然忽然悲怆地笑起来:“我从前那么多年一直在想,纪随这个男人,他这么冷,就像高山上冰冷的雪一样,谁也入不了他的眼。假如有朝一日,他真正在意了谁,他保护她的样子会是怎样呢?那一定很迷人吧。我想,我肯定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
“所以这么多年,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现在我终于看到了,他倾尽全力去保护一个人的样子。”
“的确很迷人。他为她布局谋划,为她一掷千金,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展现出的所有的担当和智慧、能力和手段,我都看到了,那么清楚。可惜我也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么清楚地明白,他不属于我。”
“我想,我的确只能便宜别的女人了。”
苏迆然抬手抹了一把脸,起身推开窗。
清冷的气息陡然灌入。
她从前不喜欢清冷,总想焐热,可现在她竟分外怀念那分清冷。因为至少,那样的冷一视同仁,他还没有为了别的女人炙热。
后半夜的酒店已经进入了安眠的状态,忽然的黑色轿车驶来便显得格外惹眼。苏迆然定睛看去,在看到车上下来的那个挺拔的身影的刹那,她闭上了眼。
她为看宋清漪笑话而来,然后在这里认输。
其实她不是输给了那个女人,而是输给了那个男人。
人生最苦不过爱非所爱。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帮我订明天一早的机票。”
苏迆然微微侧头,哑声吩咐身后的助理。
……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纪随拿房卡开酒店房间时,还留心放轻了动作,生怕吵醒宋清漪。
没想刚开房门,前方一个温软的身子就直直扑到了自己怀里,他下意识地张开怀抱,将人抱了个满怀。
“怎么还没睡?”他在她耳边轻声问,眼底自然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宋清漪侧头,亮晶晶的眼睛瞅着他:“不是你让我等你吗?”
宋清漪感觉到了他身上丝丝寒气,问:“外面很冷吧?”
纪随笑着将她的身子更往自己怀中揉了揉,说:“现在不冷了。”
宋清漪推了推他:“我刚放的洗澡水,应该好了,你去泡个澡吧。”
纪随垂眸凝着她:“一起?”
宋清漪哭笑不得:“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你都累一天了吧!”
“嗯,你可以试试我的体力。”
“……”
最后,宋清漪把纪随踹进了浴室。
纪随出来的时候,宋清漪还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电脑。这大半夜的光景,她的双眸亮晶晶的,里面全是精神。
纪随擦着头发走到她身后,看屏幕上三组平铺的数据曲线。
“可以了吗?”他俯身在她耳边,哑声问。
宋清漪以为他问的是数据,含笑点头:“是啊,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柳暗花明了。”
纪随侧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半晌,忍不住失笑。
“笑什么?”宋清漪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要多纯洁有多纯洁。
纪随心里一阵哭笑不得:“没什么。”
宋清漪不信,就看着他。
四目相对,这样近的距离,纪随陡地眸色一暗,下一秒,宋清漪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啊!”宋清漪抱着他的脖子,轻斥。
“睡觉。”纪随面不改色地抱着她,往床上走去。
“我的电脑……”
“明天再看。”
纪随顺手关了灯。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未关的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光芒,没一会儿,又自动暗了下去。
两人相拥而眠,宋清漪躺在纪随怀里,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纪随搂着她的腰。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却也没有睡着。
“今天,是怎么过来的?”
过了许久,纪随在她耳边哑声问,手指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宋清漪忍不住笑了:“早上确实很难过,也很悲愤,很不甘,那些人都不认识我,怎么可以那么说我?不过说来你可能不信,见过苏迆然以后,我就不难过了。”
“为什么?”纪随以气息问,无尽温柔。
宋清漪抬眸,直直凝着他。幽暗之中,男人的眸子依旧有着慑人的魅力。
她心里忽然一阵悸动,忍不住凑上去,轻轻亲了亲他的眉眼:“因为看到她,就忽然就明白了,再多人喜欢我又如何?再多人攻击我又如何?我原本也只想得到一个人的回应而已,而我爱的那个人,他刚好也爱我,这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我已经有这样的幸运了,那这些小事,就只当是我历的情劫吧。”
纪随深深凝着她,良久,他唇角微弯:“这还是你第一次说爱我。”
“是吗?”宋清漪眨了下眼睛,“我觉得应该是你自己没听见。就你这盛世美颜,我一天能爱你八百遍你信不信!”
纪随挑眉:“是吗?那现在爱一遍给我看看?”
宋清漪:“……”
她正无语,眼前阴影落下,男人炙热的吻就堵了上来。宋清漪又心动又是想笑,顺势环上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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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宋清漪醒时, 才刚到7点,床畔没有人。她走出卧室,见纪随正在露台上打电话, 一手拿着手机, 一手插在口袋里,背影挺拔, 冬日朝阳打在他身上,他就像一棵凛凛的苍松, 出类拔萃, 清冷不可逼近。
“不必找了,用最快的速度联系H大那边, 和他们谈,让他们发声明。让热搜过夜已经是我的底线, 今天太阳下山以前,我不想再看到一个字令我不快的还挂在网上, 明白吗?”
纪随话刚落,不防腰上蓦地一紧, 身后扑上来一具温软,他眉眼倏地一展, 眼角的冷意霎时消退了几分。
他自然地握住腰上的手, 迅速交代了两句,收起电话。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纪随转身, 低头注视着怀中的人。
宋清漪缩在他怀里,扯了扯他身上薄薄的羊绒衫,眼巴巴地问:“……你不冷吗?”
纪随失笑,刚才为了不吵醒她,特地出来露台打电话, 没想到有人不领情。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牵着她进去。
“你想找谁?”
躲进温暖的室内,宋清漪才觉得活了过来。
纪随言简意赅道:“我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很无聊,很可笑,但很有用。本来安排了布鲁姆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可惜武程把人跟丢了。”
“布鲁姆教授?”宋清漪心思转了转,立刻就明白了纪随的意图,“你想找布鲁姆教授替我背书?”
纪随不否认:“他的行程轨迹刚好与你有交集,如果说有人见证你的科研能力,那么他是最合适、最有力的那一个证人。”
宋清漪不解:“我不懂,即使他在这里见过我,但是他并不能证明我没有泄题啊。”
纪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姑娘,这件事和泄题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宋清漪想说什么,纪随道:“当然泄题的事我也会处理好,但那是之后。当务之急,我需要让你得到绝对权威的舆论支持。”
宋清漪垂了垂眸。
“舆论”两个字,现在于她而言就像最锋利的针,扎在她心口上。
纪随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道:“别怕,这个网络欠你的,我会让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还给你。”
宋清漪仰头凝着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其实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我想通了,我如何,他们知道什么呢?他们又配说什么呢?你不必为了我的心情和那些人计较。”
纪随唇角微弯:“我计较,固然是为了你的心情,但可不单是为了你的心情。”
宋清漪疑惑地看着他。
“我这么,还是为了给你们的新校长一个台阶下。”
“新校长?又是你亲戚?”
纪随失笑,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你都在想些什么?我哪儿来那么多亲戚。”
宋清漪条件反射地躲了躲:“那为什么要给他台阶下?”
纪随目光敛了敛:“不过是替他设想了一下,假如我是他,我新官上任,学校里的老师就因为负面新闻上了热搜,还是那么敏感的公平正义话题,被全网关注,那么我会怎么做?那么,不管是对上对下,迫于舆论压力,我都只能迅速你从重处罚,即使我明知道速度意味着草率,但没有办法,人在江湖,难免骑虎难下。”
“但我怎么能让他们这么草率处理呢?要知道,学校对你的从重处罚,又无异于是对网络上所有对你攻讦的默认和肯定。”
“清漪,这是一个圈套。”
宋清漪脸一白,喃喃道:“太可怕了,而我竟然一无所知……”
纪随环着她的腰,柔声道:“你不用知道,我知道就好。我操控舆论,固然是为了扭转网上对你的态度,但更重要的还是为了给A大的决策层看。如果那么显而易见,你是被人陷害的,那他们不论是为了对上还是对下给个交代,都不能对你草率处理。如果说,幕后陷害你那个人欲以网络舆论逼迫A大领导层对你草率处罚、从重处罚,那我就是在以舆论反逼他们全力彻查泄题之事,不敢草率一步。因为,那么多人看着,我,也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