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只穿了一件宽大衬衫的女人光着脚从卧室出来，慢悠悠地开了瓶红酒。
过了十多分钟又重新回到卧室，躺到床上悠然自得地午睡了。
五点十分。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女人已经换回了进门时的衣服，视线扫了屋子里一圈之后，戴上墨镜离去。
监控视频播放完毕，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因为无人操作，又重新跳至了开头。
书房里没开灯，路灯的光线落进来少许，男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显露出影影绰绰的影子，刚洗过的头发还湿润着，被毛巾随意擦过之后显得有些凌乱，身上还裹着浴袍，与白天工作时的一丝不苟相比，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
然而一双深幽的眼眸却暗得发沉，以一种几乎要洞穿屏幕的力度，紧盯着画面上躺在床上的女人。
屋内的空气似是都静止下来。
许久。
男人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拿起座上的手机，播了一个电话出去。
“去查件事。”
不到一分钟的电话很快挂断，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只余亮着的电脑屏幕上闪动着白色的荧光。
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无声的画面，几分钟前眼底翻涌的情绪已经被很好的压制了下去，饮下的威士忌在此刻后知后觉地开始生了效，酒劲如抽丝一般一点点往上涌来，愈来愈浓郁，连身体都开始发热。
屏幕上女人穿着他的衬衣，高清画面下两条纤细雪白的长腿不着寸缕，顾聿垂下视线，看着身下竟然似乎没法控制住的反应，忽然无声地嗤笑了出来。
他什么时候只是对着一段监控画面竟然都能/硬/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人牵扯起情绪？
什么时候因为见不到一个人就莫名其妙不高兴了？
可笑。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变得这么有人情味。
——顾聿从小长大的坏境告诉他，只有利益才是维持一切关系最牢固的纽带，意气用事不仅没用，还会暴露弱点；没想过能遇见爱情，虽然不相信，但至少也不愿意将就——顾聿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够有底线了。
他不是重欲的人，也从不放纵自己，相反，他很少动私人感情，冷静沉着，能够在任何情况中第一时间冷静下来以确保能够思考；学习能力也很强，几乎过不不忘。
然而这些他所习惯的能力在此刻像是都突然消失了。
脑子里不断重复闪过着的，是在他看到的、亲自留下的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片段。
手边的iPad被突然收到的消息被动点亮，画面停留在方才主人浏览的位置，是某直播软件上用户个人界面。
【关注：1】
直播间：好灵一只鹿。
已发表评论（101条）。
——嗯，好吃。（一个月前）
——亲亲。 （一个月前）
......
——嗯。很漂亮，你最厉害。（三个月前）
......
——裙子脏了就脏了，重新给你买。（半年前）
——下次记得穿围裙。（半年前）
......
——还在生气吗？ （一年前）
——白玫瑰。适合你。（一年前）
......
——想你。 （两年前）
......
——不要做了，先休息。（三年前）
......
——新婚快乐。他很爱你。（三年前）
......
——把刀放下，别割到手（四年前）
......
他的视线落在上面，侧着眼眸，他深深地闭上了眼。
第17章
“这个颜色比较衬你。”
清城某私人手工定制礼服店，季灵鹿、边月和关明凡陪着蒋媛来挑选生日宴当天穿的礼服。季灵鹿拿起架子上新做好的紫色抹胸裙，身边的服务小姐周到地给她提裙子下摆。
“款式也不错，简单大方。”
“我不可以，”蒋媛坚决摆手：“我这腰上的肉啊，穿这种裙子立马暴露无遗了。”
关明凡推一把她的脑袋：“你傻呀，这不还有几天呢，健身减食赶紧安排上啊，你总不会想二十五岁的生日会被人拍下来的照片还露出赘肉吧。”
“唉，”边月装模做样地笑着叹了口气：“同样是二十五岁，怎么有人都是两三岁孩子妈了，依然美貌如少女，有的人还在为赘肉发愁啊。”
季灵鹿附和：“有点骨气行不行？”
蒋媛：“......”
在三人的一致要求下，蒋媛不得已，看着裙子犹豫不决，最后被几人合力塞进了换衣间。
这套裙子裙摆长，蒋媛在两个服务小姐的帮助下花了十多分钟才成功把裙子套上去，收腰吸气试了好几次，憋得脸都红了。
“总算套上去了，差点勒死我。”
边月拉着她不让她坐下，拉到镜子前：“等会儿裙子皱了，来来，看看。”
几个小老师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拉着她转了个身，每个角度都看过，才挑剔点了点头：“嗯，还不错。”
“明天开始减肥。”
“通知下健身教练。”
季灵鹿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方盒丢到她怀里：“生日礼物，今天刚去取来的，提前送你了。”
蒋媛接住盒子打开，边月和关明凡好奇地一起看去，细长的链子串着相扣的小双环，双环间的短链携着一颗泪滴状蓝宝石，精致小巧，很衬人气质。
蒋媛直呼漂亮，又有点感动：“我记得这款是你相中在巴黎相中的啊，竟然舍得割爱送我啊......”
季灵鹿端着杯子抿了口茶，笑道：“是啊，割爱了，感动吧。”
等蒋媛换下礼服，几人又到专门的休息室坐着休息了会儿，这家礼服店位于蓝宴半山别墅区，休息室背对山的一面仅置了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侧边的小阳台通着风，从屋内望出去一样就看到卧于远处脚下的大半个城市，视线很是开阔敞亮。
在一起聊天时不免又提到顾聿。
季灵鹿捏着块荔枝玫瑰糕咬了小口，靠在沙发里懒洋洋地摇了摇头：“毫无进展，以前撩他的套路都不管用了，该死的失忆。”
蒋媛：“那他现在感兴趣什么，你投其所好，去试试。”
季灵鹿有气无力地斜了她一眼：“他感兴趣工作，以前光是在他旁边看见那些数字我就开始头晕，试什么试啊，我都怀疑他老婆是工作吧，哪是我啊。”
几个人闻言都没忍住笑。
等从蓝宴离开已经是下午了，虽然只是半山，但距离市区还是远，几个人先到山下的餐厅吃了饭，然后打算开车边月的酒吧。
季灵鹿是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没顾聿虎视眈眈地管着，说好的门禁也形如虚设。
花了一小时才到‘一度’门口停下，边月带着她们从侧面直接上了楼上的包间，隔音效果很不错，门一关上就把重金属摇滚和歌声都挡在了门外。
边月开了酒，简单的皇冠黑啤，每人一瓶，递给季灵鹿时问了一声：“要不要喝？”
季灵鹿坐在沙发里仰着头看边月递过来的啤酒，边月站在灯光下，眼角勾着的样子让她想到了高中的时候这个女人跑到私立女高拾窜她一起逃学的模样，挑衅又暗含引诱，像是在无声地打趣她——怕你怕你老公啊。
季灵鹿仰着头弯唇笑了笑，懒声道：:“喝啊。”
-
晚上七点，顾氏集团大楼总部依然灯火通明。
十七楼总裁办公室。
下午被送来需要处理的文件堆积在办公桌面上，直到现在还没被碰过。面前的一份文件被翻到最后一页，顾聿摘下金丝边眼睛，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
手边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顾聿半睁开眼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接起。
“什么事？”
顾聿的嗓音低压，竟然还带着几分消沉，盛安奇道：“怎么了？公司要破产了？”
顾聿懒得搭理，垂着的视线停在桌面上，只淡淡道：“有事说事儿。”
“你下班了吧？”盛安说：“好久没见了，兄弟们现在在‘日落大道’，过来喝一杯？”
电话对面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才听到顾聿说：“行。”
盛安挂了电话，重新拿起球杆，许刻问：“他不来吧？”
盛安看了他一眼，笑了：“来啊，怎么不来，”一杆球进，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现在又不用回家陪老婆。”
许刻挑眼看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等会儿在顾聿面前说漏嘴，光是他那边就有你好看的。”
打完这桌球盛安去接了个人，等到的时候顾聿已经在了。
今晚清城商/政圈的太/子/党几乎都在，这帮人聚集到一起作陪的人自然少不了，一眼望去就有好几个脸熟的三四线小明星，和几个品味堪忧的公子哥身边跟着伺候的小网红。
灯光下烟雾缭绕，盛安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中间的顾聿。
难得，竟然在闷头喝酒。
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不是吧，公司真倒闭了？”
顾聿分出个眼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男人身上还穿着西裤衬衣皮鞋，外套进屋后脱掉了，衬衫的扣子被随意解开两颗，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还架着，在一堆酒肉朋友里，从头到脚无不散发着一股子斯文败类衣冠情兽的味道。
虽然周身的气场冷了些，但光是这张脸，就引得包厢里所有的女伴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
有大胆的，甚至已经坐到了身边。顾聿虽然丝毫没给一个眼神，但也似乎懒得开口叫人滚。
盛安看着这场面不由有些好笑，要是以往，不管季灵鹿在不在，这种场合里顾聿是断然不会允许有女人靠近他两米之内的。
向来不放纵是真的，看来也是真的记不得季灵鹿了。
-
另一边，一度酒吧。
自从季灵鹿门禁缠身之后，几人就很少聚在一起喝酒了，难得有机会痛快喝一次，几杯酒下肚一时间兴致都有些飘，话题也越来越漫无边际。
灯光有些刺，季灵鹿抬起一只纤细的手臂遮住眼，说：“结婚三年老公说失忆就失忆已经够惨了，先别提了吧，再听到顾聿两个字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说着又偏头看了蒋媛一眼，率先转移话题：“你呢，前段时间相亲怎么样？”
蒋媛闻言顿时抿了口酒：“害，我都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想的，竟然会想撮合我和盛安，我哪是那个爱情九段的对手啊。”
“不是对手？”边月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我怎么听人说最近盛大公子已经决定从良了？不是被你迷倒的吧？”
“我？”蒋媛简直不知道哪个见鬼的胡说八道：“我算老几啊还能让他从良了。就算是不是因为我暂且不谈，盛安要是从良我能把头给你砍下来当球踢。”
她扳着指头数：“他们那种公子哥，喜欢的无非脸好看的、身材好的、腰细腿长的，说他花心吧倒也挺单纯。”
关明凡：“不过我感觉他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你生日约他他不是第一时间就答应了吗，还亲自给你挑礼物了。”
“你们怎么回事啊......”蒋媛靠到季灵鹿肩膀上，“真打算送我羊入虎口啊。”
季灵鹿闻言勾了勾唇，对蒋媛道：“其实盛安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传言罢了，人其实挺靠谱的，就是个黑切白而已，你要真的想发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是顾聿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那季灵鹿就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他们这个圈子里虽然无人不知盛家大少爷是出了名的会儿玩，但季灵鹿和他接触过几次，真人并不是个只会花天酒地的草包，否则也不会真的和顾聿玩到一起去。
蒋媛耸了耸肩没回答，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打开朋友圈，说人人就到，刚刷新，盛安刚发的最新动态就跳了出来。
【难得一聚】
配图是一张照片，看得出是在酒吧。
蒋媛脸色忽然一顿，然后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季灵鹿，谁知季灵鹿也在看她，刚好看到了她手机的界面，盯着上面的照片眯了眯眼。
蒋媛咽了咽口水，实在没想到这么巧，盛安的照片里坐在旁边的人正好是顾聿。
她干巴巴地说：“啊，你老公唉。”
边月和关明凡闻言也都下意识凑过去看，又不约而同地去瞧季灵鹿的脸色。
要知道顾聿婚后几乎很少再参与这种场合的聚会，圈子里鱼龙混杂，就算不是自愿，但毕竟身份背影样貌条件样样摆在那儿，难免会有不管不顾试图冒险的人，所以他就是到场也一定带着季灵鹿。
“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季灵鹿回过神时被几人深切的目光盯得吓了一跳，“干嘛？”
蒋媛：“......你没事吧灵鹿？冷静冷静。”
“你们看我的表情让我还以为顾聿出轨了。”季灵鹿无奈又好笑：“多大点事儿啊，我还不是在喝酒。”
这不是场面话，她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喝个酒而已，她也喜欢和边月她们没事聚在一起喝点小酒，没道理去反对顾聿。包括之前顾聿带着她一起去，她都会犹豫的问一下他们男人之间聚会她到场会不会不方便。
谁知道顾聿听完竟然还勾唇笑了出来，弹她的脑门，然后抵到她耳边压着声音还有些不满意地问她：“这么放心我么，这不行啊，顾太太。”
所以对于顾聿，这一点她还是很放心的。
她说完忽然听见蒋媛“咦”了一声：“这女的谁啊，看着有些眼熟。”
边月将照片放大，看清后一时哽了哽，停了几秒才说：“秦书瑶。”
听到这个名字的季灵鹿一时愣了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