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实说，没有人能保证。对不起。”
周云不忍看季灵鹿，出声问：“那现在该怎么做？”
医生回到办公桌前，再次点了点图上那个位置：“顾先生脑部的伤还未痊愈，目前我们给出的建议是保守治疗，暂时不要以任何方式刺激到他，尤其是用有关季小姐的记忆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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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
临时被通知赶过来总裁助理温特助站在病床一米外，一动不敢动。
半小时前医生离去时特意交代了让病人好好休息，顾聿应了，也不知道应了个什么，转眼就用平板处理公事。
想来这一晚经历的事情不少，顾聿快速浏览着屏幕，眉头微微蹙着。
温特助本想提醒一句，可经历过刚才顾聿那句莫名其妙得堪比生死问答，这会儿生怕多说一个字，就被顾聿记起来身边还有她这么一个可以问话的活人。
只好尽量屏息安静地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过终究没逃过。
“温鸣。”
男人的声音清冷，似乎不带情绪，连目光也未从屏幕上移动半寸。
——像极了工作决断时面无表情指示“天凉了，王氏该破产了”的大魔头。
饶是温特助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人才，也不由颤了颤。
“您说。”
“我什么时候结婚了？”
......救命！
温鸣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声。
自从三年前这位结婚之后，就很少再感受到现在这股冰川半骇人的压迫感了。
——见鬼的失忆！是在演什么偶像剧吗！
她咽下一口空气，斟酌着：“这......”
然而顾聿心里似乎已经有确定的答案，不等她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扯了扯嘴唇却没什么笑意，面无表情地轻嗤了一声：“这年头碰瓷的花样还挺新鲜。”
“......”
顾聿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周云走进来，跟在身后的，是三十分钟前自称是他的老婆的人。
“哎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回事啊，不要命了！”
周云一进门看到靠着病床专注盯着电脑的顾聿就来气，这父子都跟工作狂魔似的，不累倒不罢休。幸好结婚以后肯花时间陪老婆——想到这里周云又忍不住叹息，这下好了，老婆一忘就恢复了工作狂魔的属性。
顾聿便随手将电脑递给了温鸣，看向周云：“没这么严重，我有分寸。”
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她身后停留了一秒。
刚才还满脸惊喜的人，这会儿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神都跟恹了的花似的，可怜又哀怨地看着他。
看来碰瓷失败的打击还挺大。
周云自然察觉到了顾聿看向季灵鹿的眼神，欲言又止地在季灵鹿手上拍了拍，无声地安慰。
“我爸呢？”顾聿问。
周云：“昨晚到公司去了，今早才回家休息，刚才来了电话，知道你醒了，等会就来。”
顾聿点了点头，重新抬手示意温鸣把电脑给他。
周云抿唇组织了下语言：“医生说——”
“怎么说？”
顾聿状似随意接了一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时指尖在玻璃杯沿漫不经心地敲了下，再抬眼，这次目光稳稳地停在了季灵鹿身上，忽然多了几分冷厉，直直地问：“她是谁？为什么在这？”
季灵鹿心头一梗，闭了闭眼，像是硬生生受了这只冷箭。
她在心里答：先生你好，我是你结发三年的妻子。季节的季，灵巧的灵，麋鹿的鹿。
我们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叫顾墨。
然而医生的嘱咐像把锁，不仅锁住了她的嘴还让她把钥匙一并吞了。
忍住。
季灵鹿闭了闭眼，提醒自己，要忍住。
周云表情讪讪，拉着季灵鹿上前几步，停在床尾。
二十分钟前从医生那里知道真相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周云和季灵鹿已经事先同意好了意见。
“正要给你介绍呢——她是你林叔叔家的女儿，季灵鹿。”
“林叔叔的女儿......”顾聿没什么感情的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林氏地产林董事长的女儿，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林董事长爱女心切，怕宝贝女儿被媒体打扰，从来没公开过。
没想到长这样。
年纪看着也小。
怎么小小年纪就想着碰瓷呢。
林氏搞什么。
顾聿脑子里忽然想到什么，目光有些挑剔地落在季灵鹿身上，说出的话却是问周云：“相亲对象？”
“呃......”一句话把周云堵得难受，怎么忘了老婆连那副冷冰冰的德性也变了回去。
周云只能悻悻地看向季灵鹿：“算是吧？”
季灵鹿含泪点头。
顾聿也看着她，挑了下眼，忽然很轻地冷笑了一声：“那为什么刚才说是我老婆。”
空气陷入沉默。
数秒后季灵鹿抬眼，对上顾聿的视线，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季灵鹿咬了下嘴唇，眼一闭心一横：“未来的。”
顾聿又是一声轻笑。
迟钝如季灵鹿也听出了里面嘲讽的意味。
季灵鹿无言的同时感觉微妙。
——还挺新鲜，结婚到现在这还是顾聿第一次这么对他。
不免回想起领证两人那天，季灵鹿问顾聿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顾聿那时候注视着她的眼眸专注又温柔，用指尖捏着季灵鹿小巧的耳垂轻轻揉捏着，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半真半假地看着她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见钟情。”
此刻季灵鹿看着顾聿，心说：有本事你钟一个我看看？
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5章
顾山海到医院听说这事之后也感到匪夷所思，眉头皱得要打结。
想当年顾董事长也是叱咤商圈的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
不过当下顾老认为，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若是顾聿完全失忆的话，因为要隐瞒处理，所以还可能比较麻烦。但麻烦归麻烦，也不是不能解决，然而只是把季灵鹿全忘了，那真是让人伤脑筋了。
顾老先生愁不是没有道理，他那亲家爱女女命那是当年整个商圈里公认的。
当年季灵鹿回国不到一年就和顾聿坠入了爱河，虽然顾家家大业大是有目共睹的，顾公子又一表人才，精英中的精英，是顾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整个清城上流圈最炙手可热的结婚对象人选。
所以当初顾聿结婚的消息一出，立马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清城的贵流无不打探，到底能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才能成为顾家的少夫人。
然而林氏地产董事长林拓一直以来把女儿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唯一女儿的信息从小就没公开过丝毫，加之季灵鹿又跟母亲姓，也没人往产业龙头的林家想。
只有少数林氏集团的管理层见过这位娇贵的小公主，但口头之言可想而知。
所以一直到婚礼结束都没人打探出来这位顾家少夫人是什么背景。
直到后来有人从顾聿的朋友那里听来，顾聿和季灵鹿是在一家餐厅偶然认识的。
众人这才醒悟。
原来只是一段灰姑娘变公主的励志故事。
知道真相后不少人听后嘲笑，也不知道这乌鸡飞上枝头变凤凰是用了什么手段。
暗讽季灵鹿手段高明，费尽心思盘上顾聿这棵高枝。
权贵圈子就是这样，若身份相当，虽然心里有不满，但表面功夫大家都还勉强做到位，为了以后多条退路，不至于得罪谁。
可要是抢走众人蛋糕的只是个来自平民圈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那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外边消息如此，然而少有人知道，事实上季灵鹿一家人才是当初对于这段恋情不赞同的那一方。
林董事长原配夫人、季灵鹿的亲妈，身体弱，当年生下季灵鹿更是损耗了不少心力，产后第二年就去世了。
妻子去世后林董事长悲伤心切，又心疼唯一的女儿，担心女儿成长的过程中缺少母爱，于是只能在其他方面加倍的补充。再加上季家和林家两家长辈对唯一的小孙女也是宠爱有加，说一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过分。
季小公主从一出生简直就是被典型的富养，套句老话就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当年林董事长宠爱女儿是业界里出了名，那时候林氏地产正是上升期最猛的时候，季灵鹿也不过五六岁，林董事长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有一次正在加班开会，正讲到关键的地方出了问题，林董事长气得脸黑沉沉的，风度都几乎稳不住，这时助理胆战心惊地拿着手机进来示意，会议时董事长是从不接电话的，除了家里的来电——所以不用说众人也立即就明白了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报告的人和一众手下都松了口气，都识趣的安静下来。
众人屏气凝神，会议室里静得针落可闻，于是大家都听见了电话那头一个小女孩奶乎乎地嚷着：“爸爸！你在哪里啊爸爸，保姆阿姨说你在忙，可是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你了......”
小女孩委委屈屈的，听着像是要哭：“我想你了爸爸......”
紧接着，众人就见几分钟前还指着人鼻子破口大骂的董事长转眼多云转晴，一副心疼又宠爱得不行的表情，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低声下气：“宝宝乖啊，爸爸等会儿就回去了。宝宝吃饭了没有啊？”
电话那头的小公主不依不挠：“等会儿是什么时候啊？五分钟可以吗爸爸？”
这句话说完董事长立刻就笑了——不止是他，一众下属也没忍住低着头偷笑，一半是因为不再暴怒的上司而放松下来，一半则切切实实是被小公主可爱到了。
这场会议耽误的时间与损失的时间成正比，是万万不能拖下去，一众下属也都有些好奇董事长会如何打发小公主。
然后便听到林董事长商有量地哄道：“五分钟那爸爸可赶不回去，要不宝宝给爸爸半个小时好不好啊？爸爸给你买你喜欢的蛋糕赔罪。”
电话那头小公主欢欢喜喜地挂了电话，倒是会议室里的一众人都愣是没反应过来。
林董事长抬眼时脸色明显比接电话前缓和了不少，看到正盯着他发愣的一众下属没好气道：“都听到了吧。明天中午之前给我解决方案，今天先到这里，回家都陪陪家里人，好好睡一觉，睡之前好好想想公司给你们开了多少工资。”
说完起身就要走，偏偏还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让助理给蛋糕店打电话。
留下一会议室的众人面面相觑，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因为有林拓这样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还能转头就抛下手上的上亿生意回家的老板隐隐自豪，还他妈挺服气。
从那之后林氏集团董事长宠爱女儿的名声更是一发不可收地传遍了整个商圈。甚至后来每当林董事长动怒，众人还想过找小公主解救。
再后来林董事长再婚，季灵鹿又多了个异父异母的哥哥，梁延。
——不巧，粱延将林董事长的精神发扬光大，典型一个宠妹恐魔。
以至于季灵鹿被一家人捧着有恃无恐，回国第一年跟顾聿坠入爱河就跟家里嚷着要结婚，家里上下长辈都给她闹腾人仰马翻。
林董事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女儿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得上的吗？！就是天王老子他儿子——
粱延在一旁冷声道：“顾家大少爷顾聿。”
顾聿是谁？
清城整个商圈里的生意谁想分一杯羹还得先看顾家的脸色，数不清的名门世家想跟顾家搭上一层关系，顾聿这个名副其实的未来主人更是无数名媛最理想的结婚对象。
——这还不算，听说他们年轻人哪个圈子里有无聊的人还特特意调查统计过，嘲讽道顾聿的得票率这么高还不是因为他背后是顾家。
这话一出第二天就闹了个笑话——某商界大佬家的千金追求顾聿多年，听说后公然发了一条朋友圈：笑话，光凭顾聿那张脸还用的着看他背后是不是顾家？他的脸就是第二个顾家。有些人还真是癞/蛤/蟆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件事在圈子里很快传了遍，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出言不逊的人正是该千金的追求者之一。
这......还真来了个太子爷？
“......”林董事长后半句“不行”生生卡在了嗓子里，拧着眉头，半晌问：“这少爷他图什么？”
粱延绷着脸，淡漠道：“谁知道。”
想到这里顾董事长一阵头痛，愁得又吞了两颗药下去。
当年自家儿子费尽心思都没讨丈母娘家欢心，还是靠他媳妇大无畏地来一招先暂后奏才生米煮成熟饭。
好了，一转眼结婚都三年了，孩子都能跑了，你把人给忘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怕不是找打。
季灵鹿瞧这顾山海一脸郁结的表情，有人陪着自己难受总比一个人难受好一些。
她主动宽慰：“爸，没事的，医生也说了，说不准哪天就想起来了。”
顾山海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想太多，这段时间自己多注意身体，回头我让你妈妈再多请两个人过去照顾你和墨墨。”
季灵鹿便带着顾墨先回家了。
这时候也不敢让顾墨见顾聿，一家人生怕顾墨叫声“爸爸”时，顾聿问小孩是谁，把这俩当成串通好一块碰瓷的。
万一给小朋友造成心灵伤害，那可赔不起。
周云实在担忧又不忍，用简单的话语跟顾墨解释了好半天才作罢。
到了家，进门便看见餐厅里的餐桌。昨晚她亲自下厨做的一桌饭菜已经被收拾掉了，地上摔碎的酒也被清理掉了，可季灵鹿还是不自觉地回想起昨晚接到电话时的心情，控制不住地又是一阵心悸。
“妈妈，不哭。”
顾墨伸手笨拙地为她擦眼泪时季灵鹿才意识到自己掉眼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