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边的房子一直有人在大扫着。
“那个老板，”温鸣打断正准备用指纹解开门锁的顾聿，“你出院的事要不要先通知老宅那边？”
啪嗒，门被推开。
“不用。”顾聿走了进去。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顾聿皱着眉环视了一周，阳台、窗帘、杯子的摆放、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习惯，却让他会产生了一种违和的陌生感。
这样的感觉在这些天也一直出现。
是一种找不到源头的焦躁和不安。
温鸣就看着顾聿突然停在了玄关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他的侧脸可以看见微微皱着的眉头，似乎心情不太好。
顾聿在她眼里一直是强大而果断的上司，可不知为什么现在竟然从他的背影里感到几分孤独，温鸣有些不忍，小声开口问：“老板，怎么了？”
“没事。”
刚才的情绪一闪而过，顾聿很快又变成了那个骄傲强大的裁决者，让温鸣有种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的感觉。
又听见他一贯公事公办地口吻发号施令：“以后公司的文件就送到这边来，时间还是老规矩，超过晚上十点有事发邮件。”
看来这是要回到以前工作模式的节奏，温鸣将顾聿的习惯快速记下。
刚抬头，顾聿从卧室里走出来，语气不快：“这边的衣服呢？”
“呃......”温鸣反应极快：“前几天大扫除，生活用品重新换过了，衣物应该送去清洗了。待会儿我让人送过来。”
离开公寓后去公司。
温鸣坐在副驾驶座，口袋里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总裁夫人。
将通话音量降低了两个度，温鸣才接起电话。
“喂，你好。”
“温鸣，顾聿出院了，你现在跟他在一起没有？”
季灵鹿的声音一向软乎乎的，说话像是撒娇，难得压得这么低，显然是发现顾聿擅自出院有些生气。
温鸣不动声色地看后瞥了一眼，顾聿的视线全都在手里的文件上，似乎对外界不以为意，于是她降低了声音，答道：“在的，前往公司的路上。”
她想了想，小声道：“您先别担心——”
“我现在过来。”
季灵鹿与她同时开口，说完便挂了电话。
季灵鹿风风火火地赶到顾氏总部大楼，来势汹汹，气势像是捉奸。
门外，提前接到通知前台服务的小姐赶忙上前迎接：“夫人，顾总现在在开会，我先带你到休息室......”
“夫人——”
二十分钟前，三十六楼总助处万般交代，若是总裁夫人杀来一定要先把她稳住，当时前台小姐还纳闷为什么要用“杀”来形容，直到现在看到季灵鹿脚踩细高跟冷着脸直冲冲地朝着专属电梯去的模样才知道为什么。
——眼神自带刀，果然是杀过来的。
可为什么？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自家老板对这位总裁夫人的宠爱从来不加掩饰，二人婚后顾聿的加班基本取消了，连以往家常便饭的出差都尽量回避。
无人不知这些决定都与家里那位有关。
而这些年来季小姐亲自出现在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少数的几次跟老板一起出现在公司年会活动，虽然装发精致得体，美丽得像个公主，但大概是实在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全程都一副漫不经心不在状态的模样，好几次老板和她说话都没能换来她的注意。足以可见家庭地位。
可饶是这样，自家老板也只是无奈地看着她笑，眼里的纵容让足以让所有人羡慕又吃惊，很快就逮着人提前离席了。
顾总与夫人恩爱非常，这在公司里不是什么秘密，甚至都成为了一众员工饭后闲谈的热点之一。
可季灵鹿今天的态度很显然不对。
——莫非顾总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不至于吧，顾总几天前还出了车祸。
前台小姐惶恐得手心都发了汗，又不敢真的去拦季灵鹿，只能快步跟在她身后劝说。
“顾总在开会，夫人还请冷静，我先带你——”
眼看着会议室就在前面，季灵鹿忽然停了下来。
她个高腿长走得快，前台跟在她身后差点没刹住。
刚站稳忽然听见她说：“算了。”
前台还没反应过来：“夫人......怎么了？”
季灵鹿目光盯着几米外的会议室，透明玻璃墙内，顾聿以一个高高在上决裁者的姿态坐在前方，一只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观看下属的汇报讲话。
专注而英俊的侧脸格外迷人。
然而下一秒，他似有所感，视线忽然一转，眼帘微垂直直地朝外看了过来。
目光冷厉如出鞘的刀剑。
前台小姐被那眼神看得颤抖一瞬，下意识微微退后两步，而季灵鹿连表情都没变，就这么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着。
“算了，”短暂的沉默过后，季灵鹿忽然开口，目光虽然对着顾聿，话却是对身后的人说的：“带我去休息室吧。”
半小时后。
温鸣急急赶到休息室，见季灵鹿还在，松了口气。
她似乎冷静了下来，端正地坐在软沙发里，表情很淡，桌面上放着保温盒，看来是在医院没见到人就直接赶过来了。
“他自己决定出院的？”季灵鹿抬头看着温鸣，漂亮的眉头微蹙，“他脚上的伤恢复好了？”
温鸣：“我已经问过医生了，顾总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脚上的伤虽然没有完全好，但少量的走动不会影响恢复的，本来想让他静养，但顾总坚持出院……劝不住，今早就让人送了拐杖过来。”
“……”
还挺有准备。
季灵鹿：“散会了吗？他现在在哪？”
“会议刚结束，顾总现在在办公室。”
第8章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然后径直被推开。
顾聿签字的指尖一顿，没抬头。
风格低调，简洁大气的三十六楼总裁办公室，季灵鹿不是第一次来，款步在办公桌前停下。
在季灵鹿的记忆里很少见到顾聿工作的模样，以前顾聿在陪着她时似乎总是将工作排除在外的，这会儿猛然撞见他专注于工作的样子心率有些不受控制——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此话果然不虚。
季灵鹿咳了两声，试图唤来他的注意：“怎么出院了，你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医生让你静养。”
顾聿没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直到最后一本文件签完，他伸手按下通讯键，里头很快传出温鸣的应答声，然后听见他冷然的声音：“这个月奖金扣除，自己上报到财务室。”
——这是惩罚她私自放人进来。
“……”
季灵鹿有些无语：“是我自己闯进来的，温鸣拦不住我。”
“季小姐，”顾聿终于分出视线给她：“季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已经跟你说的够清楚了。”
又来了。
好了几天又来了。
季灵鹿会把顾聿说的那些话当真那才有鬼，她现在心里只有自己制定的计划，目前情况严峻，看来得从第一步开始执行。
“你让我别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季灵鹿看着他，“我知道，可是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顾聿后背靠在座椅里，食指交叉在胸前，微仰着头，一个很放松也很高傲的姿态看着季灵鹿，闻言挑了下眉，像正在被一个注定失败的方案浪费时间的老板，耐心并不多。
季灵鹿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还对他笑了下：“我读书的时候老师说过，任何人要做了才能知道结果，顾总是生意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比我清楚。”
所以我不觉得我现在是在浪费时间，我们都还没有试过，你就断定我跟你不可能，这不对。”
季灵鹿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虽然你现在可能还不是很了解我，但我们可以一步步慢慢来，或许熟悉一些以后你的想法就会有所改变了。”
顾聿闻言面无表情：“我没有想要跟谁试试的想法，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想法不会改变。
还有，请转告令尊，目前顾氏和林氏的合作很稳定，还不至于用不必要的婚姻牢固关系。
你可以走了。”
季灵鹿跨前两步：“你现在怎么知道以后你的想法会不会变，你难道以后都不打算恋爱结婚了吗？”
“这与你无关。”
“还有，这事工作的场所，还请季小姐下次注意分寸。”
顾聿显然耐心已经耗尽，正要让人请季灵鹿出去，忽然听见她说：“怎么可能跟我无关，我这么爱你这当然跟我有关系。”
顾聿按在通讯按键上的手顿住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阵触电般奇怪而陌生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微微发愣。
“这么爱我？”好半晌，他把这几个字缓缓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漫不经意地挑着眼看着季灵鹿，下一秒忽然嗤笑一声：“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啊，你就说爱我？”
季灵鹿：“……”
-
从顾氏大楼出来，季灵鹿上了车，司机静了半晌没听见吩咐，出声问：“送您回家吗夫人？”
季灵鹿点了点头。
到家阿姨已经备好了饭菜，顾墨暂时让老宅那边照顾，所以偌大的别墅只有季灵鹿一个人，她没胃口，阿姨劝不住，又给她热了粥，让她记得喝。
季灵鹿最后勉强喝了小半碗就上楼了，洗完澡躺在床上，恰好边月打电话过了。
“怎么了，声音这么低沉。”
季灵鹿叹了口气：“被顾聿那个够男人打击的。”
边月停了一下，担心地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还想不起你吗？”
“嗯。”季灵鹿声音低低的：“每次见到我都要跟我重复一遍他不打算联姻的话。”
边月没反应过来：“可你们当年结婚也不是因为联姻啊，那时候他不是都不知道你是林家的千金吗？”
“是啊，可现在他知道，所以以为是两家安排的联姻，让我赶紧放弃。”
边月咂舌：“那你怎么说的？”
季灵鹿：“我说不是联姻，我爱他。”
“然后呢？”
“他当然不相信啊。”
边月叹了口气：“怎么好端端的变成这样了，唉，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季灵鹿在床上翻了个身：“还没想好，顾聿去公司上班了，我也不能没事老跑过去。”
“算了，明天我去找你，为你出谋划策。”
季灵鹿勉强笑了一下：“好啊。”
-
第二天季灵鹿吃了早饭就去了店里。
店是粱延在她毕业回国那年送的生日礼物，一家餐厅，就开在市中心的商业街，距离顾氏大楼不远。
餐厅还特地以她的名字命名，叫做“一只灵鹿”。
一开始主要经营甜品糕点和下午茶，后来才加开了西式主食，客人以白领上班族为主。不过自从季灵鹿有一次心血来潮在店里直播做了一次甜品之后，吸引来不少客人，又因为一些网红无意的宣传，有段时间“一只灵鹿”差点被经营成了网红餐厅。
只是季灵鹿对此兴趣不大，对主动上门提出合作的宣传都敬谢不敏，一一拒绝，有粉丝为了让她多开直播让她在店里播顺便还可以宣传，季灵鹿也不愿意被固定的时间束缚，不过后来还是答应粉丝每个月店会在店里推出新品的时候直播。
季灵鹿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一到店，经理立刻和一众员工向她问好，季灵鹿摆了摆手，让他们各自去忙，不用管她。
餐厅后厨有专门为季灵鹿做甜点的小隔间，她进去之后换下衣服，又麻烦经理打开相机找好角度，然后才开了直播间。
第9章
“没错，桌上的就是这个月一只灵鹿的新品。覆盆子奶盖蛋糕。”
“可以在烤箱里加上两小杯水保持湿度，这样烤出来的胚会软和一点......十五分钟之后取出来。”
季灵鹿用手机定好时，抬头看了眼镜头，这时一个店员进来叫她：“老板，温小姐来了。”
“好，我马上来。”
季灵鹿将工作交给员工后从后厨出来，温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季灵鹿把为顾聿准备好的午餐交给她：“他的脚伤好些了吗？”
温鸣说：“昨天医生来检查，说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她顿了一下，问：“既然放不下心，您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
季灵鹿想起那天在办公室和顾聿苦口婆心的讲了一番大道理之后，被顾聿一句“你就说爱我？”堵得头晕，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被顾聿让人给请走的。
季灵鹿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的，又羞又恼，简直不想再看到顾聿那张脸。可心里又担心，没办法，只好每天私底下联络温鸣让她过来取顾聿的午饭。
还不能让顾聿知道是她做的那种，否则吃不吃还不一定。
温鸣离开之后季灵鹿返回厨房，烤箱还差两分钟，她转向镜头，双肘撑在岛台上，一行一行的回答弹幕上看到的问题。
这个姿势让她的脸距离镜头很近，她今天只化了一个简单的淡妆，窗边的光线照在她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出一抹清凉的阴影，鼻尖微微翘出一个可爱的弧度，说话间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笑。
弹幕瞬间增加了一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