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需要，可来找我。我就算做不成你师父，你继父，我也是你母亲的朋友。”顾六长老拍怕顾离渊的肩，开口道。
“多谢六长老，我会的。”顾离渊望向六长老的视线尽是感激与信任。
六长老收回手，欣慰一笑，“若你母亲还在，看到你这般优秀，还不知多高兴。”
顾离渊黯然道：“是我不好，令生母早逝。”
“不关你什么事。”顾六长老安慰道，“是顾清乘太过分，才害你娘没了性命。你不要怀疑，你娘对你的爱。”
顾离渊被顾六长老说服，不再神伤。
顾六长老又说了说当年他与顾舒之间发生的事，之后与顾离渊告辞。
等顾六长老离开后，憋了许久的江映岚问：“你真信他的话？”
顾离渊点头，“信个七八分吧。”
“比如？”
“比如他爱慕我娘，比如他和顾清乘不对付，比如他很想杀了顾清乘；再比如，他不可信。”顾离渊开口。
“怎么说？”江映岚好奇地问。
“他先点名我娘是顾清乘害死的，又反复提及我娘，一遍遍提醒我别忘了仇人与仇恨。”顾离渊开口，“他想我杀了顾清乘，他在利用我。”
“而一旦我杀了顾清乘，我与族长之位也无缘了。”
“你的意思，他志在族长？”
“是。”顾离渊轻笑一声，“他其实，也很讨厌我，跟讨厌顾清乘一样，讨厌我。”
又有哪个男人，会真的喜欢自己心爱之人与旁人生的孩子？
江映岚点头，又问：“若你娘之死，真与顾清乘有关，你怎么办？”
顾离渊道，“顾清乘肯定不是直接凶手，他不会杀我娘。”
他犹豫片刻，摇头道：“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办。压顾清乘去我母亲墓前忏悔？其实顾清乘这些年一直都这么做。”
那座祠堂，除了他，便是顾清乘待得最多。
“杀了他？不到那份上。”顾离渊又摇头，“算了，假设没用，先了解当年的事再说。”
虽然有了六长老那个插曲，顾离渊的行程并不变。
他继续入内院，拜见顾清乘。
顾清乘正在处理族内文件，听闻顾离渊拜见，手下动作一顿。
顾离渊一向是能不与他碰面便不与他碰面，怎么今日有闲暇过来？
他走出书房，让人将顾离渊请进来。
两人在院中凉亭坐下，顾清乘拿起桌上水壶，给顾离渊到了杯灵茶。
他将灵茶递给顾离渊，问：“你找我有事？”
顾离渊没接，直视顾清乘，道：“我娘，当初是怀着我嫁给你？”
顾清乘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是。”
“我不是你的孩子？”
“对。”
“我爹是谁？”
“不知。”
“你当年想打了我？”
“是。”顾清乘望向顾离渊，眼底憎恨彻底不掩，“若不是你，舒儿与我，必然会成为神仙眷侣。”
他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又重新恢复平静，“你找我，便是问这无聊的问题。”
“不，这问题对我很重要。”顾离渊得到真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伤心，却也没自己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有种淡淡的酸涩与失落。
原来他真的，不是顾清乘的孩子啊。
“我娘的死，与你有关吗？”
顾清乘怒而起身，一掌拍碎桌子。
他望向顾离渊，眼底通红，“是你害死了她！”
顾清乘视线很复杂，恨与悔、怒与怨、恚与憎交织到一起，竟一时无法明辨出其中感情。
他瞪着顾离渊，似是有杀意，又像是懊悔。
他压压情绪，转身道：“你走吧，我不想与你谈她。”
顾离渊愈发酸涩，他没再开口，转身离去。
他问江映岚：“蛋蛋，你说我娘爱不爱顾清乘？”
人人都说他娘爱顾清乘，可是若真爱顾清乘，又怎么会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他？若不爱顾清乘，为何人人都说他娘爱？
装一时容易，装十几年难。
江映岚犹豫片刻，道：“不爱的吧。”
江映岚就觉得操作挺迷的，而且逻辑上有些说不通。
不过，试着揣摩一下，应该是顾舒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个爹，所以嫁给喜欢自己的人，就像带球跑的女主嫁给男二一样。
这样逻辑，就对了。
“那就好。”顾离渊长松口气。
若他娘爱顾清乘，那他娘生下他时，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憎恨他？不爱，他娘肯定爱自己。
回到院子，顾离渊发现房间内书桌上摆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密川传承’四个大字。
第48章 前往第八城
江映岚从顾离渊头顶飞下, 落到桌上。
她盯着这张纸，好奇地问：“谁放的？”
顾离渊拿起那张纸，道：“这字, 是印刷的，显然放这纸的人, 不想让我通过字迹认出他。”
江映岚点点头, 鼻尖嗅了嗅, 道：“那人将气息也抹去了。”
也便是说，无法从这纸张得到信息。
顾离渊又找来服侍他的小厮，问他有没有看到有谁进院？
得到否定答案后, 顾离渊并不意外，对方这般小心谨慎，自然不会露出破绽, 他不过是例行一问。
让小厮下去后, 顾离渊握着这张纸, 问江映岚道：“蛋蛋，我该去看看吗？”
密川传承位于裴家第八城，仅供九阶以下裴家辖下家族的人可去试炼。
不过，就算这两个条件都能符合, 也不一定能进入, 密川传承——密川传承会挑人。
据说, 每年能进密川传承的人，都不足三人。
密川传承挑人严格, 但好处也是巨大的, 无论你修为多低，出密川传承时，都会是九阶。
顾离渊想起顾清乘的九阶修为, 以及他说的奇遇，再比对手中这张纸，他有八层把握，顾清乘当年去过密川传承。
从顾离渊那了解密川传承的特异性后，江映岚兴致勃勃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顾离渊点点头，先找长老告假，之后再与大小胖、顾白、顾南溪、裴钧吃践行饭。
他对外人的理由是，自己中了绝灵花之毒，要出去找解药；对这些挚友，他倒是没有隐瞒，说自己要去密川传承。
裴钧了然，道：“去吧，密川传承值得你去一趟。”
大胖和顾白心念一动，不过暂时将这念头压下。
小胖乐呵呵地祝福道：“圆圆，九阶而归，到时候，我们顾家升为二流家族。”
顾离渊不由得一笑，“我尽量吧。”
践行之后，顾离渊离开顾家前往驿点。
裴家第八城距离顾家十万八千里，且没有直达的飞船，只能转乘。
转乘点也只两处，一处是二流吕家，一处是一流秦家。
吕家顾家秦家三家呈V形分布，而顾家就位于底部，距离秦家和吕家都差不多。
吕家与顾家结仇，自然不能去，只能转道秦家。
顾离渊交灵石买了船票，顺着船票座位找到位置坐下。
江映岚在头顶鸟巢翻个身，道：“你这算不算是逃避？”
顾离渊心底一震，强笑道：“我哪里逃避了？”
江映岚翻了个白眼，“哪儿没逃避？那纸张来得蹊跷，一看就是个钩子，不是钓你出顾家将你做掉，就是直接给你线索让你往套子里钻。若是往常，你肯定会将各种可能考虑清楚后，才做决定，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轻率。”
顾离渊犹豫片刻，强撑道：“谁年少不曾轻狂？我想顺从本心做一次决定，不可以？”
“可以可以。”江映岚翻身，道，“顾清乘不是你爹，给你打击就那般大？十年前，你不是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吗？”
被江映岚点名心思，顾离渊强撑的气顿时泄掉。
他有些烦躁地开口：“也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你猜到一个事实，和你得知一个事实，感觉完全不一样。我早早劝说自己我没爹，可是没亲耳听到顾清乘否认，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这些年，我嘴上说着不关心顾清乘，顾清乘与我无关，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一种很脆弱的保护。”顾离渊揉揉脸，道，“但我心底，其实还是希望顾清乘能关心我的。”
“明白，赌气。就是，你不关心我，我干脆就装作不在意你的关心，装着久了，就以为自己真不关心了。但等到彻底没了关联时，才发现那都是假的。”江映岚开口。
她摸摸顾离渊的头，道：“抱抱你啊。其实这也是好事，断了这无谓的期待也好。顾清乘因为你母亲，会保证你安全与生存，但更多的，他就不会做了。”
毕竟在他眼底，顾离渊就是顾舒背叛的证据。
任谁看到这个证据杵在眼前，都不会心情好，没直接毁灭，就算是善良了。
“比起一直期待，但无数次期待落空，这样彻底没了期待，还是好事。”
顾离渊开口：“道理我知道，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
“行，那你慢慢消化。”江映岚不再开口。
顾离渊趴在桌上，也不再说话。
经过一路调整，到秦家时，顾离渊情绪已恢复正常。
他从飞船上下来，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无数行人都顶着一个秃顶——头顶秃一圈，周围长发飘飘，与顾离渊当初一模一样。
顾离渊、江映岚：“……”
江映岚眼底闪过迷茫，“原来外边，都流行秃顶风尚么？”
果然是顾家太小，外边流行，都流不到川水城来。
顾离渊望着一排排白得发光的头皮，沉默了。
他低头，暗自庆幸他生于顾家，这种发型，他欣赏不来。
去售票处买了票，再根据票上指示找到前往第八城的飞船，之后上船落座，视线朝外，坚决不看船上辣眼睛发型。
他旁边的上人戳戳顾离渊，道：“你怎么不换梨圆头？”
顾离渊虎躯一震，“你说什么？什么头？”
“梨圆头，梨子的梨，圆扁的圆。”旁边上人开口。
顾离渊松了口气，差点听成离渊头。
见顾离渊答话，旁边上人有了谈话兴致，兴致勃勃地开口：“你还不知道离渊公子吧，一个以一阶实力击败八阶的上人。旁人越阶而战，能够越两阶就是天才了，他可牛上天，居然越了七阶。你说他厉不厉害？”
顾离渊本渊僵硬着点点头，硬着头皮问：“那梨圆头？”
“你猜得没错，梨圆头就是离渊公子的发型，是不是特有个性？”那上人开口道，“一开始其实叫离渊头的，但是直接用大名不尊重嘛，就改为梨圆头了。”
顾离渊扯扯嘴角，梨圆头也没尊重到哪里去。
“大家都剃梨圆头，就是想跟离渊公子一样，以下克上，以弱克强，不求能跟离渊公子一般连跨七阶，只要能跨一阶，大家就满足了。”
“你也剃个梨圆头，让离渊公子赐予你力量，让你也能越阶而战。”
那上人游说顾离渊道。
顾离渊：“……”
江映岚笑得不能自抑，从那人说这叫离渊头开始，一直唧唧地笑，笑得停不下来。
她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模仿圆圆当初的发型，这事怎么就那么可乐呢，顾离渊避之不及的黑历史，成为别人竞相追捧的神发。
江映岚开口，“你这一秃，直接掀起了秃顶时尚。”
顾离渊：“……”
“不了不了，我没志气，不追求越阶而战。”顾离渊忙拒绝旁边上人热情安利。
他不想再秃头了。
那上人继续游说道：“兄弟，你不加入我们梨圆头，真是一个莫大损失。离渊公子真的很神奇，剃了梨圆头，越阶而战不用愁。真的，我这有实例的，我是看你顺眼，才将推荐你入手梨圆头，不然别人，我哪会费这个心思？”
那上人尤不放弃，立志要将顾离渊拉入梨圆头的大队伍里来，后来见顾离渊油盐不进，只得放弃。
放弃之后，依旧不忘用哀怨的视线瞧向顾离渊，偶尔来一句“入手梨圆头，真的不亏”、“中间露个顶，越阶而战顶呱呱”。
江映岚被逗得一直不断地笑，完全停不下来。
到了第八城，街上秃顶上人不算多，却也不少，满头乌发中一抹白，特别明显。
瞧见一个秃顶，江映岚就会想起那上人的推荐，然后控制不住唧唧笑。
顾离渊无奈，“蛋蛋，你能不能别笑了。”
都笑了一路了，还没笑够么。
江映岚嘴一闭，道：“好，我不笑了。”
但也只停顿那么片刻，瞧见发白的头顶，再次唧唧的笑。
顾离渊只能随她去了。
密川传承很好找，外来人来第八城，大多数是为了密川传承。
他们总以为自己会是例外，但到了传承前，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一旦失败，就会彻底死心，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不能进入，下次，连站在入门前的资格都没有。
这不是第八城规定的，而是密川传承规定的。
顾离渊谢过指路的上人，来到密川传承。
密川传承位于第八城正中央，远远就能看到一块两米高的玉璧矗立，十分显眼。
玉璧前边，是一米高两米长宽的广场，广场上盘腿坐着几十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