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骋怀幽幽开口:“来不及了。”
孟金窈:???
很快,孟金窈就明白了萧骋怀话里的意思——萧骋怀慢慢伸手,将眉心的符咒取下来。
啪,眼疾手快的孟金窈又摸出一张贴上去。
萧骋怀又取了下来。
孟金窈不死心,又从袖子里摸出符咒出来,这次还没来得及贴上去,一把被萧骋怀攥住了手腕。
没了符咒遮挡,孟金窈终于看清楚,萧骋怀的脸色明明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但他却含笑看着她,说道:“有一件事,我好像忘了跟夫人说。”
“什……什么?”
萧骋怀慢悠悠凑过来,擦着孟金窈的耳垂,轻声道:“所有的驱鬼法器对我都没有作用。”
一只鬼,居然不害怕驱鬼法器,怎么对得起鬼这个称呼?!
作为怕鬼但偏偏能见到鬼的人来说,孟金窈对萧骋怀不怕驱鬼法器这一点非常之忿忿不平。
想到自己刚才贴符之举,孟金窈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娘的,平常见鬼就晕,可为什么见到萧骋怀就是不晕呢!
孟金窈在心里咆哮,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应付萧骋怀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决定装晕。
说不定装晕之后他就放过自己了。
孟金窈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晕时,萧骋怀看出了她的如意算盘,松开了她的手腕,将手搭在孟金窈的肩头,不轻不重拍了两下,道:“夫人若是睡过去了,为夫可要带夫人回去暖床了!地下冷,两个人睡总会暖和些!”
“我不睡,不睡。”孟金窈像是蛇被捏住了七寸,瞬间坐直身子,笑的比哭还难看,“既然地下冷,那我回头给将军烧个玉女,呵呵,金童也行啊!”
“死物哪有活人好有?!”
孟金窈哭丧着脸:“可活人跟鬼在一起,最终也会死的。”
萧骋怀发现,孟金窈得势时,非常像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杏眸微眯,白玉无瑕的脸上皆是肆无忌惮的张扬。可一旦失了势,便迅速敛了身上的张扬,整个人又像一只软糯可欺的猫,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念头刚冒出来,萧骋怀嘴角刚勾起的那抹笑凝滞住了。
嗬,他一个暂居在别人身体里的孤魂,有什么资格想人想的东西?
似是被什么烫到了,萧骋怀突然抽了手。
风声鹤唳的孟金窈见萧骋怀脸色突然变了,下意识觉得萧骋怀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难不成明年今日就是她孟金窈的的忌日了?!
孟金窈缩了缩身子,满脸绝望。
不,她还没活够,她不想死啊!
萧骋怀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正打算走人时,闫榷的大嗓门突然响起来:“顾兄,你还没走啊?咦,孟小姐,你怎么坐在地上?”
嗯?!
隔着帷帽前的纱幔,孟金窈看到闫榷走过来,冲着萧骋怀十分熟稔道:“顾兄,既然你没走,那不如我们一起去春风十里喝一杯?”
“你……你能看见他?”
孟金窈有些难以置信,而且,刚才闫榷为什么喊萧骋怀顾兄?!
“为什么叫他顾兄?”
闫榷愣了一下,挠头道:“顾兄姓顾,不叫顾兄叫什么?”
上次萧骋怀附身在那个山贼身上时,她看到的是萧骋怀的脸,而秋禾看到的却依旧是山贼的。
所以这次,萧骋怀又附身在一个姓顾的身上了?!
孟金窈无意扫过萧骋怀身后,表情呆了呆。
有影子。
萧骋怀附身在人身上的时候,是人不是鬼?
所以他刚才是在故意诓她?
孟金窈瞬间怒了,从地上爬起来,帷帽都挡不住她一身杀气。
萧骋怀淡淡扫了她一眼:“孟小姐是打算想闫兄道谢?!”
要是让闫榷知道,她就是一直跟他们作对的金尧,他绝对能转个身,把她再送回刑部去。
把柄在人手上,孟金窈不想忍也得忍。
更何况此时天色也不早了,孟金窈怕再不走,指不定待会儿能碰上什么乱七八糟的鬼。
至于萧骋怀,嗬,他现在附身到顾楷林这个怂包蛋身上,她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临走前,孟金窈扔下一句睚眦必报的:“顾公子,我们来日方长!”
第23章
孟府门前,秋禾和孟金昭脖子伸的老长,在等孟金窈。
等了许久,看到夜色里有人影朝孟府跑过来,看身形像是孟金窈,两人忙去接她。
孟金窈今晚也是衰到家了,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金乌沉下去没多久,她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遇到了一个色鬼。
那色鬼晃着摇摇欲坠的脑袋,一脸□□熏心追着孟金窈,说要跟她双休。
一个脸色发青女鬼,紧随其后提把菜刀过来,对着那色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砍。
“你个下三滥玩意,老娘转个身,你就来勾搭姑娘,看老娘不砍死你!”
刀刃砍在皮肉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孟金窈意识快要模糊时,耳畔猛的响起一道刺耳的二胡声。
紧接着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不是这么拉的,你这个蠢货怎么就是记不住?”
拜这道二胡声所救,孟金窈的意识又被拽回了热闹喧嚣的街上。
周遭人声鼎沸,锦灯高悬。
孟金窈惊出了一身冷汗,加快脚步朝孟家走。
却没想到前脚出了狼窝,后脚又入了虎穴。
走了没多久,又遇到了一只男鬼。
这只男鬼周身黑气萦绕,一看就是怨气很重,极为凶残的那种。
偏偏她此时又走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里,眼见那恶鬼朝自己扑过来,孟金窈白眼刚翻起,嘭的一声巨响,一道娇喝声猛的响起:“想活命,就快走。”
一道阴风刮过,孟金窈再睁开眼时,一道红影已经和恶鬼缠斗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救了自己,但是能活命,晕什么的还是往后再延一延,先跑路再说!
抱着‘要么跑,要么死’的心态,孟金窈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跑,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时,冷不丁听到秋禾和孟金昭的声音。
有人影一闪而过,一大一小突然扑过来。
“姐……”
“小姐……”
一个呜呜呜,一个嘤嘤嘤。
看着抱住自己的一大一小,孟金窈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将两人推开,摘下帷帽扔给秋禾,疲于逃命的孟金窈,弯下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秋禾见孟金窈脸色发白,脸上发间全是汗,瞬间有了不好的猜想,扶住摇摇欲坠的孟金窈,结巴道:“小小小小姐,你,该不会又,又遇见……”
孟金窈疲惫嗯了声。
秋禾身子一缩,迅速朝孟金窈身边靠靠。
孟金窈觉得有些好笑,压低声音逗秋禾:“他们就是冲我来的?你要是靠这么近……”
“小小小小姐,你别说了,我,我怕。”
孟金昭一脸不解:“姐,你遇见什么了?”
孟金昭半年前就被送去戚柔娘家习武,刚回来不久,并不知道孟金窈能看见鬼这件事。再加上他还小,孟金窈也不想让他知道,便胡乱搪塞道:“熟人。”
“熟人能把你吓成这样?!”
“长得很吓人的熟人。”
孟金昭还想再问,出去办事的福伯提了盏灯笼回来,过来问道:“小姐这是才回来?”
孟金窈点头,见福伯拿的灯笼上有萧字,猜他应该是从萧家回来的,便问道:“萧侯爷怎么样?”
“老奴走时人刚醒,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若是萧庭文再出什么事情,就萧骋舟那样,如何能撑得起偌大的侯府?!
孟金窈跑的一身汗,夜风一吹,黏在身上有些冷,便带着秋禾回了院子。
秋禾去张罗沐浴事宜了,孟金窈耷拉着眼皮坐在铜镜前,将头上簪子等物取下来。
一支簪子上的流苏缠绕住了头发,孟金窈一脸不耐烦抬头,对着铜镜解时,冷不丁发现铜镜里,自己身后有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以手做梳,正在端详自己的美貌。
“啊啊啊啊……”
孟金窈尖叫一声,刚跳起来,那女鬼嘭的一声跪下去:“姑娘饶命,饶命啊!”
???
见鬼晕的孟金窈被女鬼这波求饶操作惊到了,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奴家不是有意吓姑娘的,姑娘饶命啊!”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刚才救自己的那个高人?!
孟金窈咽了咽唾沫,壮着胆子问:“刚才是你救的我?”
那女鬼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孟金窈现在真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这女鬼刚才连那恶鬼都打得过,怎么到自己面前,就这么怂了呢?
孟金窈有点奇怪,而且她总觉得,这女鬼不光声音熟,这张脸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可是在哪儿见……
娘的,这不是昨晚那个说要吃她的女鬼吗?
孟金窈一把从妆奁台上抓起一个降魔杵,对着那女鬼,脸色惊恐:“你你你你骗人,你昨晚明明说要吃我,怎么可能会救我?”
那女鬼的表情有点讪讪的,没想到孟金窈竟然还记得这一茬。
当时她确实想吃她来着,可现在借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了!
“那是个误会……”
“误会个屁,我都听见了!”
唔,这好像确实很难解释!
女鬼又想到让她干这破差事的萧骋怀,忙说道:“萧骋怀你认识的吧?是他让我来保护你的。”
原以为萧骋怀是根救命稻草,却没想到简直是个送命符。
孟金窈瞬间跳的三尺高,脸上怒火更盛:“萧骋怀那个杀千刀的会让你来保护我?我看他让你吃了我还差不多!”
女鬼被孟金窈吓的瑟瑟发抖,蹲在角落里小声辩解:“不不不不不是的,萧将军让……让我来保护你。”
“那个王八蛋把我耍的团团转,会好心来保护我?啊呸,除非我孟金窈脑袋被驴踢了,我才相信……”
门咯吱响了一声,一个黑影飘进来,孟金窈瞬间蹦的老高,完全忘了自己说到一半的话,声音都吓劈了,下意识向女鬼求救:“救救救救命啊!”
女鬼上去三下五除二将那鬼打出去,然后转头看向孟金窈,小心翼翼赔笑:“现在信了吗?”
孟金窈眼皮一跳,有点想哭。
刚才那女鬼手法娴熟把自己同类大卸八块扔出去,自己要说不信,那可能就是她的下场了。
孟金窈咽了咽唾沫,也小心翼翼赔笑:“嗯,信,信了。”
女鬼这才松了一口气,八卦问道:“姐姐,你是萧骋怀的什么人?”
“他没告诉你?”
“没有,他就说让我来保护你,然后他帮我收敛尸骨,还给我做长生牌。”
这女鬼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不用孟金窈问,她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把自己怎么死的,生前在哪个花楼待过,跟谁不对盘,一堆琐事全说了。
孟金窈听的都快睡着时,冷不丁那女鬼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姐姐,你还没跟我说,你是萧骋怀什么人?”
听一个死了二十年的人叫自己姐姐,孟金窈觉得后背有点冷。
萧骋怀在成亲前一晚嗝屁了,按说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可这女鬼身手不凡,既然她肯听萧骋怀的话来保护自己,那沾一沾关系应该总是好的。
孟金窈脸不红,气不喘说道:“我是他夫人!”
“原来如此,萧骋怀还骗老娘,说什么人也不是。”
孟金窈嘴角一抽。
那女鬼歪着头,奇怪看着孟金窈,抛出了一个死亡问题:“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不来保护你呢?有萧骋怀在,除非谁想魂飞魄散,不然没有鬼敢来骚扰你的。”
这个问题,女鬼也问过萧骋怀,没得到答案,她只好又来问孟金窈。
“嗯,这是好个问题!”孟金窈尴尬又不失礼貌笑笑,起身道,“你且等等,容我先去沐浴一番,再来告诉你答案!”
说完,麻溜跑了。
***
萧骋怀没和闫榷去春风十里喝酒,一人去了今天碰到萧骋舟的酒肆。
坐在大厅里,喝了一壶酒,再出来时,外面已是明月高悬了。
萧骋怀在街上漫无目的晃荡着,走着走着,就到一座宅子面前。
仰头一看,竟然又回到了侯府。
月凉如水铺满石阶,尽头是两扇紧闭着的黑红相间大门,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打旋儿,明灭的光影,落在匾额上萧府两个大字上。
仿佛只要萧骋怀穿过这片月色,轻轻叩门之后,他便能像以前一样,被人迎进去,恭敬叫一声:“大公子!”
事实上,萧骋怀也受蛊惑的这么做了。
一个小厮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头出来,一脸防备看着他:“你找谁?”
萧骋怀胃里翻腾的热酒一瞬间全结成冰,夜风吹过,他整个人猛的清醒过来。
萧骋怀两月前已经死了,如今他用的是顾楷林的身子,跟萧家再无瓜葛,就算要回,也应该回顾家,来萧家做什么?
萧骋怀嘲讽笑笑,踉跄着转身走了。
却没想到他前脚刚回顾家,后脚顾母就拿了一堆画像过来,从今日的赏花,说到各世家待字闺中的千金。
酒气翻涌上来,萧骋怀脑袋里完全是一团浆糊,只隐隐听到什么‘成家,合眼缘,说媒’,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问:“顾老头要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