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你的衬衣入睡——孟宋
时间:2020-09-18 09:08:41

  他们虽然在一个公司,但FA业务很多,也不在同一个楼层,工作上没有对接的话就很少见到。而且谭叙深的工作不汇报给副总,而是CEO,无形中抬高了很多权力。
  “老板下周要跟你商量点事,你猜是什么?”副总一副神秘的样子。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角落,谭叙深闻言收回了视线,抬头看着他们:“什么?”
  “要升职了吧谭总。”旁边销售部的负责人笑了笑。
  谭叙深喝了口酒,嘴角的淡笑让人看不出真假:“是么?”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谭叙深余光看到了西南区的经销商,他走过去聊了几句,随后又看到了傅铭川,似乎正朝他走过来。
  “谭总。”傅铭川看着谭叙深,微微举起酒杯。
  “刚来吗?”谭叙深端起酒杯和他轻碰。
  看到傅铭川,谭叙深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闻烟的脸。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见到她乖巧可爱以外的样子,那么倔强,凌晨和他吵架离开,那也是谭叙深第一次感觉事情脱离掌控,她要的东西他给不了。
  也是那天晚上,他想结束了。
  “嗯,刚到没多久。”傅铭川望着眼前不断走过的人,低声感慨,“圈子真小。”
  谭叙深举着酒杯,目光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焦距,仿佛还没有从思绪中缓过神。
  “老师,烟烟!”傅铭川看到旁边的身影,叫住了刚进来的两个人。
  听到那两个字,谭叙深眉心一紧,他顺着傅铭川的视线看过去,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手里的杯子也险些掉在地上。
  人声鼎沸,那些感情被压抑着悄然滋长,谭叙深的世界瞬间安静了,又慌乱了。
  闻烟跟着爸爸转身,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傅铭川,而是他身边的男人。
  和以前一样,她总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见他,他穿着黑色西装笔挺地站在那里,奢华的吊灯流光溢彩,灯光打在他身上很梦幻,不得不承认,他永远都是那么好看。但闻烟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天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刹那间,她身体僵硬地停在原地再也往前迈不开一步,指甲也慢慢地陷进手心里。
  四目相对,后悔愧疚和冰冷恨意在空气中相遇,不知道谁伤得更重一分。
  “怎么了烟烟?”闻奕城发现她停在原地不动了,疑惑地转身。
  “……没事,不小心绊了一下。”闻烟收回了视线,她害怕眼睛里那些淬了毒已经变质的爱和恨藏不住。
  “没事吧。”闻奕城低头看她的裙子。
  “没事,我们过去吧。”闻烟再抬头,嘴角已经挂上了盈盈的笑容。
  距离越来越近,谭叙深看着她婷婷袅袅地走过来,心脏仿佛也跟着一点点往上提,她以前总喜欢穿白色米色的裙子,而今天身上的黑色礼服,优雅迷人,将身体的线条勾勒的优美,随着她每走一步,修长的双腿就从开叉的裙摆隐隐约约露出来。
  让人移不开眼。
  闻奕城身上的西装规整,闻烟搀着他慢慢走过去。
  而对面两个男人,很难分清到底是谁的目光更热切一些。
  “铭川。”闻奕城走过去,看到谭叙深笑着打了个招呼,“谭总也在。”
  而谭叙深的目光还落在闻烟身上,无法移开,他举着酒杯和闻奕城轻碰:“闻总。”
  年轻一辈的翘楚就那几个,活动酒会有时候会遇到,虽然不熟,但闻奕城知道谭叙深这个人的存在,同时,谭叙深也知道闻奕城。
  “来介绍一下,这是FA的谭总,”闻奕城向闻烟介绍谭叙深,看向闻烟的时候满眼都是疼爱骄傲,“这是我女儿,之前在凯扬工作经常去你们公司驻场,不知道谭总见过没?”
  “爸说笑了,谭总工作那么忙,应该不会记得我。”闻烟轻抬下巴,她直直地看向谭叙深,嘴角的嘲弄却藏不住。
  还没从她突然出现的情绪中缓过来,又被另一个消息击中。
  她的爸爸是闻奕城?
  望着女孩儿嘴角的笑,冰冷中带着刺,谭叙深忽然觉得喉咙发涩,她说生日想带他见她爸妈,他拒绝了,而所有的伤害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见过,很聪明。”谭叙深看着闻烟,淡淡开口。
  闻烟脸上的笑顿时凝滞,没想到他会承认见过她,但转瞬她又笑了,酒会的客套话而已,也只有她会当真。
  傅铭川在旁边眉头微蹙,他看着闻烟,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就会小聪明捉弄人。”闻奕城客套地说,然后又看向闻烟,“先去吃点东西,待会儿带你去见爸爸的几个朋友。”
  “好,知道了。”闻烟知道他们要去谈事,但她刚才在车里已经饿了。
  “谭总,那我们先过去了。”傅铭川看向谭叙深。
  “好,你先忙。”谭叙深说。
  “只能喝一杯知道吗?”傅铭川习惯性地摸了摸闻烟的头。
  谭叙深端着酒杯瞳孔微缩,不自觉地皱着眉头。
  “知道啦。”闻烟轻笑,没有像那次在FA似的躲开。
  傅铭川就像哥哥,这样的动作并不奇怪,上次在FA闻烟躲开是因为怕谭叙深心里不舒服,然而没想到从始至终只是她自作多情。
  现在想想,真可笑。
  闻奕城和傅铭川离开了,只剩下谭叙深和闻烟。
  三个月来,两个人第一次离这么近,一米的距离,谭叙深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视线将她完全笼罩,他抿了抿嘴唇,正想说什么,而闻烟却转身走向了旁边的自助糕点,除了刚才说话寒暄,目光再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地上铺着暗红色的繁花地毯,璀璨的欧式吊灯呈现出暖黄的色调,光线遍布在会场每个角落,谭叙深望着她的背影,像只孤傲的黑天鹅。
  时不时有人从身边走过和他打招呼,但谭叙深只是微微举起酒杯回应,有些心不在焉的,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不远处的身影吸引。
  看着她夹了些食物坐在一个圆桌上,谭叙深缓缓走了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慢悠悠地吃着甜点,闻烟望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影,西装革履,礼服优雅,举手投足都透露着风度,那些人嘴角的笑像是用精确仪器量好的,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自信却又虚伪。谁知道那身礼服下藏着什么,谁又知道西装下是怎样的禽/兽。
  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闻烟淡然一笑。
  “冷不冷?”谭叙深看着她身上单薄的礼服,想给她披件外套,更想把她抱进怀里。
  “要给我暖手吗?”闻烟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她的语调和样子像是在撒娇,竟然让谭叙深产生了错觉,仿佛那些嘶声力竭只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她还在身边,乖巧地笑着向他撒娇。
  但是,不一样。
  以前她的眼睛很干净,现在却好像藏了很多事。他不喜欢她现在的笑,明明和以前一样明媚,但不知道为什么谭叙深很不喜欢,有些刺眼。
  谭叙深看着她,放下酒杯去握她伸在外面的那只手,但闻烟微愣,在他碰上的前一秒收了回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周围有很多他们公司的同事,就算不是同事,很多人也认识他,他不怕吗?
  望着他,闻烟瞬间收回了视线,低垂着头眉心闪过一丝狠戾,为什么到现在了还忍不住为他考虑?
  “最近……还好吗?”谭叙深发现自己问这句话的时候喉咙发紧,他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很好,但也比不上你快活,一家三口很幸福吧,换房子了吗?”闻烟低头切着甜点,嘴角的笑有些漫不经心,“还是在我们睡过的那张床上睡她?”
  “烟烟,我们出去谈谈。”谭叙深今晚本来要和几个人聊合作,但现在全抛在了脑后。
  他知道她心里有伤,也知道她恨他,但现实摆在面前,他们之间差了太多,不可能走到最后,她爸妈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离婚有孩子的男人。
  以后她会遇到很多人,可能他是最不适合的那个。
  想到这里,谭叙深眼里闪过一丝暗淡,他仰头喝了口酒。
  无论如何,他希望她能快乐。
  “你妻子知道你戴着其他女人送的领带出来应酬吗?”不理会他的话,闻烟的目光落在他衬衣上的深灰色领带,在灯光下流转着高级的哑光质感,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这条领带。
  她送的。
  为什么要戴她送的领带?
  为什么?
  脑海里刚要升起什么念头,那个女人的脸就浮现在了眼前,闻烟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冷笑,她只能自称其他女人,她连前女友都算不上。
  “她知道你的领带都绑过我的手吗?她喜欢和你玩那些游戏吗?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结婚那么多年,该玩的早玩过了……”
  “烟烟。”谭叙深手捏在杯子上泛着青白,沉声打断了她。
  “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语调透露着淡淡的慵懒,闻烟不疾不徐地说完,看着他黑沉的眼眸轻扬唇角,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优雅和咄咄逼人结合得这么好。
  闻烟嘴角噙着温和的笑,优雅得体落落大方,然而心脏却传来钻心的疼,随着她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把刚结痂的伤口再次揭开,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她总爱做这种自残的事,但真的很痛快。
  “和我出去。”谭叙深不再顾及她的拒绝,拉起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这时闻烟的手机屏幕亮了,她狠狠地甩开谭叙深的手。
  希凡:我到了,在酒店外的路边。
  闻烟收起手机,逃一样得从他身边离开连忙往会场外面走,谭叙深起身紧跟在她后面,然而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谭总,您在这儿呢,找了您好久。”一个男人拦在了谭叙深面前,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彭先生在那里,刚才说要跟你喝一杯。”
  彭先生是他先前约好要谈事的人,谭叙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彭先生恰好也看见他了,正端着酒杯往这边走。
  谭叙深皱了皱眉,目光向刚才闻烟离开的方向扫过,已经看不见她的踪影,但他刚迈开脚步,彭先生已经到了跟前,谭叙深脸色有些阴沉。
  .
  刚跟鞋落在地毯上没有声音,闻烟提着裙摆慌忙走上电梯。
  刚才的几句话仿佛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那些狠毒的话脱口而出,这样一点都不洒脱,闻烟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要让他看到,没有他她一样过得很好。
  电梯直达一楼,闻烟直接走出酒店,外面刮着风,十月底的夜晚很冷,室外几乎将近零度,但闻烟穿着单薄的礼服仿佛丝毫察觉不到,从见到谭叙深开始她的身体就一直紧绷着,像是一直处于战斗状态,准备随时把谭叙深和心里不争气的自己打个粉碎。
  希凡的车停在路边,闻烟走到跟前直接坐在了后面,但她打开车门发现希凡正坐在后面玩游戏,应该等了有一会儿。
  她在来酒店的路上收到希凡的信息,问她在哪,她说半岛酒店,希凡说来接她,在看见谭叙深的那一刻,闻烟答应了。
  她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她觉得无法呼吸。
  “冷不冷?”希凡看着她身上的礼服,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闻烟头斜倚着车窗,闭着眼睛无力地摇了摇头。
  她身上并没有酒味,看着她这幅样子希凡皱了皱眉,目光往窗外扫了一眼,他听星棠说过,那个男人是FA的高层,而今天的酒会是他们几个车企办的。
  “见到他了?”除了那个男人,希凡想不到有什么事可以让她这么失魂落魄。
  闻烟睁开眼望着希凡,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
  “想忘掉他吗?”像是拿着糖在哄骗孩子,希凡看着她的嘴唇轻笑,余光扫过不远处张望的男人。
  “……想。”闻烟声音有点哑,目光无神地看着希凡,像是受到了蛊惑,仿佛他手里有可以治病的药。
  希凡听见她的回答笑了笑,眉眼间竟带着几分邪气。
  看不懂他的表情,但下一秒闻烟忽然感觉裙下一阵凉风与温热,
  “希凡?”被他的动作吓到了,闻烟瞬间回过神挣扎着把他往外推,却推不动分毫,“希凡,别这样……”
  头发微微的刺,挣扎的力气逐渐变小,车内的空气也渐渐升温变得混沌,像雪花轻盈地落在花瓣上,一片片落下终于压弯了枝头,然而这时耳边却传来一句来自地狱的声音——
  宝贝,我要复婚了。
  路边的车一辆辆迅速过去,灯光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十米开外,谭叙深看清了她迷醉的脸。
 
 
第69章 
  夜空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 阴沉得没有一丝光亮,黑压压得像是要塌下来。
  男人的身影融进夜色里,分不清哪个更沉一分。
  谭叙深望着不远处的车, 眼眸像寒冬的湖面一层一层凝结着冰凌,冷漠和寂静在薄薄的眼皮下不断翻搅。
  灯光已经暗了下去,隔着车窗谭叙深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刚才的脸却像刻在了脑海,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不断放大。
  谭叙深忽然想起曾经无数个夜晚, 她躺在自己身下意乱情迷的脸,然而现在,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闻烟无助地蜷缩着身体, 捂着脸颊神色呆滞又痛苦。
  身体的感觉瞬间被冰冷屈辱湮没, 那句话,那个声音,无数次在闻烟梦里纠缠, 深深镌刻在心里, 成了她不寒而栗避之不及的噩梦。
  “烟烟, 你可以忘记他的,只是你不想。”希凡帮她整理好裙子, 看着她蜷缩在角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带给你的东西, 别人也能给, 你可以开始新的感情, 可以满足心理的需求,同样可以得到身体的快乐,所以还有什么忘不了?”
  希凡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但随着他每说一个字,闻烟的心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沉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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