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杰森明天召唤出一头魔龙也不会让他眉头皱哪怕那么一下。
……蝙蝠侠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是这一切在他看到戈登局长身边那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女英灵时结束了。那是一名难以看出年龄的年青女性,身形娇小,金砂般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有一绺金发不服帖地翘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的外貌看起来很年轻, 但是不管是她凛冽的眼神, 还是坚毅的表情, 亦或是显然经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站姿, 都令她的具体年龄成了一个谜团。那双碧色的眼眸像是由钢铁铸就, 流转着非同一般的坚忍意志。
在看到那位女性的存在与戈登手上的红色刺青时, 蝙蝠侠心里就咯噔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戈登局长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这位老警官抬起手来, 胡乱地揉了揉自己本就乱糟糟的红发, “但是我听说那个叫圣杯的东西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当然,我知道这种东西听起来就不值得信任, 像是什么恐怖小说里的恐怖道具……我也知道我其实没有多大可能得到那个圣杯。”
戈登局长放下手,像是想要掩饰自己面上的尴尬笑容一样, 僵着手搓了搓自己的胡子,大约也是为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在相信这种小孩子才会相信的童话(或者说神话)故事感到不好意思, 他重重咳嗽一声, 移开了视线。
“但我还是得试一试。”他垂下头, 低声道,“为了芭芭拉。”
“……”
蝙蝠侠收回目光, 他无声地绷紧了下颌, 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再落在戈登局长花白的头发和微微佝偻的脊背上。
只是一年而已, 这位老父亲的头发便比过去白了许多,黑.帮打击和罪犯围殴都不能让他弯折的脊背, 现在似乎也被生活的重担给压得塌了下来。
——为了芭芭拉。
一年半前,她被闯入家门的小丑持枪射击,打断脊椎造成终身瘫痪。曾经在哥谭的夜空中飞翔的蝙蝠女,用自己的聪慧与武力震慑着哥谭犯罪者们的女义警,就这样消失了。虽然她选择了“神谕”这个新代号,作为黑客转入后勤,用自己的电脑技术支撑着他们继续打击犯罪……但是谁都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永远不会和过去一样了。
前段时间,迪克还曾经带芭芭拉去了马戏团。布鲁斯知道,迪克在那里带着芭芭拉进行了空中飞人游戏,在高空中稳稳地接住了荡过来的芭芭拉。
布鲁斯了解自己的养子,也了解自己曾经的战友。
迪克不会为了自我满足就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只会为了让芭芭拉开心而去做——而芭芭拉会答应这样冒失又莽撞的请求,则说明她也渴望这个——渴望再度在空中飞翔。
没有一个曾经在夜空中飞翔过的人,能够抗拒那种在高空中飞过,听着风从耳边掠过、肾上腺素在血液中激流、对抗着眩晕与麻痹感的快意……那种诱惑,无论是谁,只要品尝过一次就再也摆脱不了。
但是芭芭拉已经不能再飞翔。她被永久夺走了飞翔的翅膀。
就算她拼命锻炼上肢的力量,就算她拒绝在轮椅上安装扶手,就算迪克可以这样带着她回味一次飞翔的感觉……但是,她被夺走的东西也不会再回来了。
即使詹姆斯·戈登不清楚芭芭拉作为蝙蝠女的那一面——不,也许这位几十年的老警察只是假装自己不清楚——可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芭芭拉所丧失的东西。
所以,就算这个东西听起来有多么可笑,有多么幼稚,但戈登局长还是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可怜的可能性。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也希望芭芭拉可以再度取回过去的生活。
——被小丑摧毁之前的人生。
“圣杯只会选中那些心里有强烈愿望的人。”
蝙蝠侠在这一瞬间,想起了那位监督者的话。
而詹姆斯·戈登无疑非常符合这一标准。
“……我会帮你,吉姆。”
蝙蝠侠只是沉默了几秒钟,便将自己的手放在戈登局长肩上。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绝对不会将圣杯用在歧途、绝对不会许下错误的愿望的人,那么,戈登局长是最好的人选。
蝙蝠侠沉沉地想。
他无视了自己内心所传来的些许噪音,他已经很擅长过滤与压制这些杂念。他摒除了那些在脑海中萦绕不去的“如果”,将注意力凝结在眼前这一件事上。
——你寄托给圣杯的愿望是什么,Master?
名为福尔摩斯的英灵曾经投来的问题再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他无视了这道声音,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我们讨论一下作战计划。”
他要让吉姆得到圣杯,这是最好的结果。
蝙蝠侠这样告诉自己。
……
……
……
而另一边,艾达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黑色法衣,神态悠然地漫步在哥谭的街道上,全然无视了道路两旁行人向她投来的目光。
说得准确一些,是向她手上拿着的“那个东西”投来的目光。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维护一下神职人员应有的颜面。”
她的Servant(从者)在她脑海中幽幽吐槽道。
“神职人员也是会出去买菜或者上厕所的。”艾达用言峰式的不紧不慢气死人语调回击,“说到底,当我在中餐馆一口气吃下四盘激辣麻婆豆腐的时候,神职人员的体面这种东西,就已经碎得连渣也不剩了。而且你不认为,在神职人员猥·亵·性·侵·儿·童的新闻层出不穷的今天,我现在的做法还能稍微挽回一点‘神职人员的颜面’吗?”
“不,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你穿着这身衣服提着一个小熊玩偶招摇过市的样子看起来很变态,真的。”
她的Servant(从者)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也不能怪他有此想法。
毕竟艾达现在提着的那个小熊玩偶,虽然看起来真的很可爱,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真的很变态。
那是一个大概46厘米高的小熊布偶,碎布拼接而成,每一块布片的颜色和材质都各不相同,如果不是它脖子上那个大大的蝴蝶结遮挡了胸口,那么,那枚位于左胸的红色小心脏一定能引起更多人的注意。顺便一提,不知道是不是行走间摇晃所引起的错觉,当一些人从艾达身边走过时,这只小熊不时会像突然活过来一样挣扎两下,然后在艾达的手里再次委顿下去。
她就这样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一路带着小熊布偶穿过街道,停在戈登家的大门前。而后,她抬起手来,礼貌地扣响了门铃。
大门打开了,有着一头红发的年轻女性坐在轮椅上,隔着防盗链注视着突然拜访的修女。
小熊布偶鲜艳可爱的外表和修女黑沉沉的法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令芭芭拉·戈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艾达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看来你引起了她的注意,Master。”她的Servant(从者)的尾音稍稍扬起了一些,听得出他对于这个状况颇感兴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艾达以行动作出了回答。
她一手卡住房门,没有给芭芭拉任何逃走或者拒绝的机会,直接将那只小熊放在了芭芭拉的膝盖上。
“抱歉?”
前任蝙蝠女露出了些许戒备的神情。
“看来它很喜欢你,女士。”艾达泛起了些许微笑,“那么,姑且交给你保管吧。明天我会来回收它的。”
“我想你还是先把它拿回去会好一点。”
芭芭拉避到了艾达手臂所够不到的地方,同时戒备地扣住了轮椅,只要这个奇怪的修女再做出一点奇怪的行为,她便会发动攻击。一年半前的惨剧已经让她吃到了足够的教训,芭芭拉不会再给任何人正面枪击她的机会。
同样,她也没有打算留下这一个虽然外表看起来比较平凡,但是怎么想都肯定内里有蹊跷的小熊布偶。
“你会留下它的。”
艾达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相信我,留下它只会对你有好处。”
——SCP-2295,缝心的熊。
……
……
……
与此同时,蝙蝠侠注视着戈登局长身边的金发女子,微微蹙起眉头来。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吉姆,你召唤出了哪一位英灵。”
金发女子投向他的目光带着冰冷的戒备。
“我不认为向他人透露英灵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好主意,Master——即使你再信任他。”
“没有关系,阿尔托莉雅。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戈登局长抬起手来,轻轻摆了摆,没有让自己的Servant(从者)继续说下去。
“Saber(剑士),传说中的那位亚瑟王。”
“……”
蝙蝠侠凭借他饱受摧残的长年经验维持住了面上镇静的表情。
——亚瑟王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主要都在陪亲戚,轻度社恐大透支,实在是筋疲力尽写不出更新。不过今天家里请完客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下周开始会去我爸找的医生那里理疗,我会尽力调整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的。
十分抱歉最近的更新频率不好,谢谢大家还没有抛弃我。今后也会努力更新的。爱你们。亲亲。
第一百零五章:你得支棱起来啊!
芭芭拉·戈登从昏迷中醒来, 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揉着酸痛的脖子,颇费了一些力气才抓住桌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先前的记忆碎片模模糊糊地涌入她的脑海。
她记得……有人敲了门, 然后……
芭芭拉猛然睁大了眼睛。
那个奇怪的修女, 言峰绮丽, 芭芭拉还记得她的名字, 作为支撑蝙蝠家族的网络后勤“神谕”, 能够调查到对方的身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位自称SCP基金会特别调查员的修女过往的履历十分令人心惊。不如说, 那份履历实在是过于光辉了。
在校时期各项成绩都是第一, 无论是什么项目都会以惊人的毅力做到最好, 精通各种各样的武术——甚至可能精通程度并不在蝙蝠侠之下——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只有天赋是不够的。每一项成绩背后都代表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艰苦训练。
正因为芭芭拉曾经为成为FBI而学习努力过,正因为她曾经是蝙蝠女,所以芭芭拉才会比任何人都明白, 这份成绩背后代表着一种怎样的意志与苦功,简直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了。
而蝙蝠侠似乎比她想得更多。
“这里面没有意志。”他曾经这样说过。
芭芭拉思考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
只有激情是无法让人在这样多的项目中都付出这样多的努力。
能够让人坚持到这种程度的只有爱与仇恨。
支撑蝙蝠侠的是仇恨。那么, 支撑言峰修女的是什么?
不可能是仇恨,她的成长环境除了父母都是过于坚定的宗教分子之外, 都称得上是正常——虽然她的父亲拥有这唯一孩子的时候年纪实在是有点太大了——没有父母离婚, 没有家庭暴力, 没有校园霸凌。言峰璃正是众口称赞的正派人物。虽然很多“正派人物”若是深查都名不副实,甚至令人作呕, 但是他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芭芭拉·戈登深挖过这对神职者父女的全部资料, 所以她可以断言, 言峰璃正是一个真正的正派人物。事实上,根据她的调查, 这位父亲对于自己的老来得女可谓是宠爱有加。
那么,如果不是仇恨,又是什么令这位修女在年纪轻轻之时便做到这样令人胆寒的修炼程度的?
是对父亲的爱吗?是对学习的爱吗?还是说对锻炼本身怀有某种梦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