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不仅不慌还摆出了他平日那张公事公办到了极点的冷脸。
“让我们谈谈。”他说。
言峰修女毫无高光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大概有五分钟。
然后她让开了堵着窗口的位置。
蝙蝠侠翻身进了教堂,长时间倒吊令他大脑充血得厉害,但好在蝙蝠侠无所不能,他落地很稳,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说吧,想谈什么?”
言峰修女右手一甩,原本夹在指缝间的三枚细剑顿时收了回去,只余下红色的剑柄。她随手将剑柄一抛,如同变魔术一样,剑柄瞬间消失不见。她抬起眼来看着他,棕色的眼瞳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蝙蝠侠的目光却落在她的手上。
“那个武器是什么?”
“黑键。”修女平静地回了一句,“算是对灵体的特攻武器,当然,使用得当的话,对人体的伤害也不会小。不算很好用,但用惯了也就还好。虽然很多同事都倾向于更为便捷也更有伤害力的武器,不过我比较喜欢这种。算是一种怀旧情绪吧。”
蝙蝠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同时在心中更正了对SCP基金会的判断——看来他们大部分时候收容的目标还是更偏重于魔法侧,否则也不会将这种“针对灵体”的特别武器作为常规装备了。
他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我想看看你治疗芭芭拉·戈登的SCP。”
蝙蝠侠没有使用“玩具小熊”一类更为温情的词汇,而是直接使用了“SCP”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专业名词。如果使用更温情的词汇容易掺杂进更多个人主观情感,而使用总括性的专有名词则不会这样。对目标的去个性化可以拉开和目标的距离,这让他能够在一个更为中立客观的立场上做出判断。
而直接使用SCP则是为了确认……
“SCP-2295?”修女稍稍扬起了眉毛,“真遗憾,今天下午我已经将它移交回了基金会总部,看来要让你失望了,先生。”
……果然,治疗好芭芭拉的并不是这名修女,而是那个古怪的小熊。
蝙蝠侠眯起眼来:“你是特意带着熊去治疗芭芭拉的。”
他用的是一个陈述句。只是在陈述自己的判断。
“是。”而修女也没有什么否认的打算,“我是这一场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自然知道谁是Saber的Master(御主)。戈登先生的不幸遭遇很容易就能调查到,我对此深感遗憾,所以决定帮助他的女儿。”
“你消除了戈登局长参与圣杯战争的理由。”蝙蝠侠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你希望他退出这场圣杯战争,为什么?”
修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可怜的老局长已经承受得够多了。”她若无其事道,“还是说你认为让一位年逾五十的老人卷进这种争端里是一件好事?”
“……回答我的问题。”
蝙蝠侠没有任由她岔开话题,而是将问题再度拽了回来。
“或许理由根本没有那么复杂。”修女漠然道,“只是刚好我手里有SCP-2295,而SCP-2295又刚好能够解决戈登小姐的问题,我便在将SCP-2295送回基金会之前使用了一下。”
“我不认为像你们这样以‘收容、保护、控制’为宗旨的组织会允许员工在外任意使用SCP。”蝙蝠侠打断了她绕弯子的行为,“如果没有监察部门与权限限制,每个员工都能随意使用SCP而不需要申请与允许,你们的收容根本无法成立,你们所控制的那些危险物品早就已经丢得全世界都是了。”
就连小学生都明白,如果随便把书借给别人,那么结果只会是书最后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蝙蝠侠不认为一个收容危险/异常物品的组织会有这样宽松的管理。
修女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而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确实,你的判断没有错。”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詹姆斯·戈登抽到了这次圣杯战争中最强的Servant(从者)。根据历届圣杯战争的记录显示,上三骑的Servant(从者)一般都非常强大,其中,Saber(剑士)职介的Servant(从者)常常都会是最强的那一个。事实也确实如此,亚瑟王的英灵,无论是传说还是本身素质都是最强的。如果Assassin(暗杀者)还没有退场,大概还能与她一战,但是山中老人已经离去了。若是说到个人素质与战斗经验,亚瑟王都无疑是最强的那一个。”
蝙蝠侠盯着她:“所以你治好了芭芭拉,消除了戈登的战斗目标。你……你们希望他能够退出这场圣杯战争。”
“真心希望对圣杯许愿的人员自然是越少越好。上面也同意我的判断。”修女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他们特别批准了SCP-2295的使用申请。既然能够用这种方式和平解决一名参赛者,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给他使用圣杯的机会。”
“……”
“我们有更为倾向的合作对象。”言峰修女无视了蝙蝠侠越发严厉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连续四人都以某人为轴心成为Master的状况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希望弄清楚这种异常事件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是圣杯的偏爱?还是纯粹的巧合?亦或是某种更为糟糕的事件的开端?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需要让那个中心对象进入最终决赛。”
“……”
“不管怎么说,将圣杯交给一个超级英雄,总好过交给别的什么人,你不这样认为吗,蝙蝠侠?”
在说起这句意有所指的话的时候,修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笑意。
那种因为笃定自己的话语会刺痛某人,而闪过的愉快笑意。
“……”
蝙蝠侠没有给出更多会让人感到愉快的反应,而是一甩披风,瞬间消失在了这名修女的面前。
……
……
……
在他离开之后,灵子化的Servant(从者)在教堂中显现了身形。
“‘Saber(剑士)职介的Servant(从者)是最强的’——你这样说的话我可会感到伤心的,Master。”
男人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的不愉快,相反,却带着些许揶揄的愉悦。
“我有哪里说错了吗,还是说,你认为你可以打得过亚瑟王呢——”修女带着淡淡的微笑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Servant,“——Archer?”
“还是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男人摊开手,做出一个投降的手势,“那位可是传说中的亚瑟王,骑士之王,我只是一个年纪一大把的糟老头子,虽然脑子比一般人好那么一点,但是我更擅长做幕后工作。说真的,Master,每次开宝具的时候我都不由得要担心一下自己的老腰经不经得起摧残。”
“在肉搏战的时候能和那个福尔摩斯打得不相上下的家伙在说什么呢?”
言峰修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念出了自己的Servant(从者)的真名。
“莫里亚蒂教授。”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犯罪界的拿破仑,一度被柯南·道尔选择来终结大侦探福尔摩斯生命的犯罪帝王,最为危险也最为著名的罪犯形象之一……这位年过半百的白发老者看着自己的御主,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哎呀,可惜最后还是在瀑布上棋差一招,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是这个意思吧?因为在那里输给了福尔摩斯,害得这份败北记录永远铭刻在了我的履历上,让我在面对那个可恶的侦探的时候永远处于弱一招的态势。真是可恨,明明在那之前是势均力敌、甚至我更胜一筹的局势呢。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狠狠打败那个侦探,将这份记录永远从我的履历上抹掉才行。”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弓兵的英灵脸上也不见多少特别不快的神色,他眯着眼看向黑夜里的修女,绽开了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该说是巧合吗,Master,他抽到了福尔摩斯,而你抽到了我。”莫里亚蒂教授颇有几分夸张地张开了双臂,“命中注定的对手啊——多么有趣的戏剧!”
“巧合吗?”年轻的修女深深眯起眼来,绽开了略带残酷意味的微笑,“当然不是巧合,莫里亚蒂教授。”
那双黑沉沉的眼瞳转向了这位犯罪大师。
“就像我第一次召唤出你的时候所说的那样——我需要你的帮助,教授。”
……
……
……
生活总是如此残酷,如此无情,如此无理取闹。
有许多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同时发生。
第一,调查一个隐匿性极强、庞大程度超过刺客联盟的组织的内幕消息;
第二,一场把诸多人类与过往英灵卷入其中让他们厮杀得你死我活的圣杯战争;
第三,在第一第二同时降临之后发生的——毒藤女袭击素食主义者集会。
是的,没错,在蝙蝠家族全员通宵调查完SCP基金会的数据背景、监视言峰修女、还调查各个英灵的神话传说——你不会想知道一夜看完亚瑟王所有相关史诗和学术专著、福尔摩斯衍生创作和论文、查理曼十二骑士传说等等等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迎来了毒藤女来袭。
那根本就是地狱级别的噩梦。
就算是导师今晚8点告诉你明天早上要交一篇一万字的论文都无法与之相较——虽然不管是提姆还是杰森的学术报告都逼近Deadline了,事实上,他俩都各有5000字的论文要交。
这让每个蝙蝠家族成员都熬得形销骨立,神志不清。最为悲惨的提姆甚至已经开始往浓缩咖啡里倒能量饮料了,他看起来打算把自己淹死在咖啡壶里。如果不是“一天喝下去2升咖啡”在“绝对不允许提摩西·德雷克做的事”这张清单上名列第一,没有人会怀疑,提姆一定会一口气喝干两公升混着能量饮料的咖啡,然后因为□□中毒肌肉溶解而被推去急救诊室切个肾。
他的三个兄弟分别是这样阻止他的——
迪克:“嘿,提姆,对你自己好一点行吗?我可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兄弟!”
杰森:“加油,小红,在你用咖啡把自己淹死之后,哥谭儿童保护协会就可以用监管失职或者一级谋杀罪把布鲁斯送进监狱了。虽然他的虐.童指控已经够多了,但是显而易见,你还可以用‘纵容或者强迫未成年人喝下2公升咖啡’这种显而易见的失职或者虐待给他增加光辉的一笔。”
达米安:“>Tt<,想死就死你自己家去,德雷克!”
——顺便一提,最后阻止了提姆的人是阿尔弗雷德。没有人能违逆阿尔弗雷德,就算是喝了能量饮料的提姆也不行。
毒藤女袭击素食主义者集会就发生在这样一个噩梦般的午后。
蝙蝠家的每个人都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和浓重的黑眼圈奔赴了案发现场。
“说真的,我很好奇哥谭人的脑子里到底有没有海马体的存在。”
提姆幽幽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听起来像是一个刚从咖啡里挣出来的水鬼。
“为什么在这座城市里有着毒藤女这种存在的前提下,他们还要举办什么该死的素食主义者抗议集会?”
“大概是因为长期缺乏肉类蛋白质会伤脑子?”杰森讲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迪克发出了一声疲惫的长叹:“哦,哥谭。”
杰森和提姆赞同地点了点头,用不同的语调喟叹着同一个单词:“——哥谭。”
好像“哥谭”就是这一切的最佳解释了。不管是素食主义者这种脑子进水的行为,还是毒藤女这个极端植物保护主义者的存在。只要用“这里是哥谭”就都可以解释。
哥谭人脑抽或者发疯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需要。
“所以我们要从一个极端植物保护主义者手中救下一群极端动保主义者?”达米安做出了精准的总结。
迪克抹了把脸,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叹出来:“是的。”
达米安:“……我讨厌这个。”
他的语气十分确信。
没人想问达米安讨厌什么。这个小恶魔基本上什么都讨厌——除了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