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AI对此给予了肯定。
“他的母亲, 凯瑟琳·托德是一个瘾.君.子,从很小的时候起, 就不是她在照顾杰森·托德, 而是杰森·托德在照顾她了。”AI淡淡道, “和莉莉·拉什的情况很像,父母中间有一方过于脆弱、过于不成熟的时候, 孩子就会更早地成熟起来,成为照顾父母的那一个。而你现在的情况就属于需要照顾的人群,他可能不自觉地移情了一部分保护欲在你身上。”
“他的母亲……”艾达微微皱起眉来。
AI平静道:“她死于吸.毒过量。”
艾达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毒.品更能摧毁一个人了。
“移情吗……”
艾达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其实她的双腿并没有失去知觉……它们只是无法站立而已。或许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她曾经看过那些瘫痪的人……无法站立其实是他们人生中无数麻烦里比较容易忍受的一种了。
但是……
艾达搁在膝盖上的双手还是无声地收紧了。
还是太不方便了。
她垂下眼,想道。
……
……
……
杰森·托德确实对娜娜莉·兰佩路基有一部分的移情。
他一直是那个照顾父母而不是被父母照顾的孩子。
所以,在看到养父的女友是那样一个残疾而文弱的女人时,杰森便下意识把她归到了需要照顾的人群中。
他总是习惯性地去给她搭把手——比如当她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帮忙去给她拿书;比如当她出门的时候,顺手帮忙抬一下她的轮椅;比如说当她看论文看入神,老是举起喝空了的红茶杯往嘴边递的时候给她斟上一杯新的红茶。
杰森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他理所当然而平常地做着这些,在咲世子照顾不到她的地方顺手帮个忙。
比起他做的那些事,蝙蝠侠做的才让杰森觉得变态。
对,没错,就是变态。
杰森对布鲁斯给自己植入皮下追.踪器没有什么意见——拜托,他还是知道罗宾是一份高危职业的,他再怎么自信也不会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在任务里出事,不如说他早就做好了觉悟——他很清楚自己是在和哥谭最危险最丧心病狂的疯子们打交道。
但是给自己作为普通人的女朋友装定位器?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杰森发自内心的觉得蝙蝠侠在女朋友的轮椅、手包、项链、手表、发饰上都装了定位器或者心率检测器……这种事真的挺变态的。
如果布鲁斯·韦恩不是蝙蝠侠,杰森绝对已经报警了,他没有开玩笑。
杰森其实也很好奇娜娜莉·兰佩路基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问题在某天娜娜莉·兰佩路基利用那个装在她蝴蝶项坠上的、具有通信功能的监听器和蝙蝠侠对话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杰森·托德肃然起敬。
不愧是蝙蝠侠的女朋友,变态……咳,心理素质果然与蝙蝠侠居于同一水准。
……虽然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她大半夜联系蝙蝠侠就为了让他带个甜甜圈回去。
杰森对于娜娜莉的印象一向不算坏,在他眼中,她是一个好心的、温柔的、知性的大小姐,并没有有钱人常见的傲慢,不如说,她大多数时候都显得相当平易近人,并且风趣。
但是在杰森的心里,她也一直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无害,温和,近乎孱弱。
——直到那天他看见了她的另一面。
那天晚上对于杰森·托德来说,大概是他成为罗宾以来最为难熬的一天。
他知道布鲁斯也会受伤,知道布鲁斯也会死……但他没有想过,蝙蝠侠也会倒下。
那天晚上他们遇到了再一次从阿卡姆疯人院里越狱的稻草人,他对着一家餐厅投放了恐惧毒气,造成了巨大的骚乱与损伤。一名警察因为吸入恐惧毒气太久,对他的大脑造成了永久性的损害,即使蝙蝠侠赶到,也无法挽救他的人生,他的后半生只能被关在精神病院狭小的板间里,在永远的恐惧与狂乱中徘徊。
而后,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蝙蝠侠与罗宾再一次找到了稻草人,他们击败了他的手下,蝙蝠侠亲手掐着稻草人的脖子把他摁在墙上,一连揍断了他九根骨头。
但稻草人找到了一个机会,对蝙蝠侠释放了恐惧毒气。
“好好享受这个吧,蝙蝠!”瘦小的男人发出一阵扭曲的大笑,“这是为你特别制作的!”
而后,第一次,杰森·托德看到蝙蝠侠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
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及时提醒,杰森几乎把稻草人当场打死。
罗宾成功带着蝙蝠侠从那群罪犯之中逃脱,他和阿尔弗雷德一起,成功将蝙蝠侠带回了蝙蝠洞。一路上,听着布鲁斯断断续续发出的不成人声的呻.吟,罗宾咬紧了牙关,如同一座凝固的火山一般沉默着,而阿尔弗雷德也默默开着车,只有偶尔抹去脸上眼泪的动作,和后视镜中他苍老而通红的双眼,才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赶回蝙蝠洞之后,他们匆匆将布鲁斯放在了医疗床上,咲世子早就换好了护士服等待在那里,她和阿尔弗雷德一起除去了布鲁斯身上的蝙蝠战甲,开始对他进行治疗。杰森则将残留的恐惧毒气污迹拿去分析化验。
但他们却得出了异常糟糕的结论。
正如稻草人所说,这次的恐惧毒气的配方是全新的。蝙蝠洞现有的抗毒剂都无法对它起效,而新研发解毒剂所需要的时间,足够让布鲁斯的大脑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他们对他用了一些中和剂,但那效果并不明显。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很可能会变成……变成和那个不幸的警察一样永远也无法恢复的疯子。
杰森因为愤怒一拳锤在了蝙蝠洞的石壁上,力道之大,隔着厚厚的精灵手套也把他的拳头砸出了血。
“先带布鲁斯去楼上,去浴室洗掉可能残留在他皮肤上的药剂。”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了出来,杰森惊讶地回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娜娜莉·兰佩路基已经出现在了那里,他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那里看了多久,因为她坐在蝙蝠洞最黑暗的角落,所以他也看不清她脸上究竟露出了什么表情。
他只听到她的声音,比这昏暗的夜色还要沉郁。
“我大概有办法解决这个。”她说。
于是在咲世子和阿尔弗雷德的配合下,他们成功将布鲁斯·韦恩搬到了楼上的浴室中,咲世子转身去把轮椅上的娜娜莉抱进来,杰森帮着阿尔弗雷德一起将布鲁斯放进早就备好的热水中。
谁也不知道布鲁斯究竟在恐惧毒气的作用下看到了什么,他发出一串痛苦而悲愤的低吼,那声音近乎咆哮。即使是肌肉松弛剂也无法阻止他激烈的反抗,杰森和阿尔弗雷德不得不一起制住他的手脚。
“布鲁斯!”
杰森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养父的手臂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说什么,又在乞求什么,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近乎哀求。
“拜托……布鲁斯!”
一双纤细苍白的手从一旁伸出来,捧起了布鲁斯的头颅。
“布鲁斯,没事了。”她的声音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带着无比强烈的令人信服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将人的神智卷入其中,“你已经安全了。”
娜娜莉跪在浴池边,一只手温柔地托起布鲁斯的脖颈,一只手轻轻梳理着他被汗水濡湿的头发,那惨白的手指穿行在黑发间,小心而又妥帖地抚慰着,她前倾了身体,全然不顾热水弄湿了自己的衣裙与鬈发,只是仔细地将他的头颅拥入自己怀中,像一个母亲安抚自己的孩子一样,细微地摇晃着,全力地拥抱着,同时在他的耳边柔声诉说着轻而可靠的安慰。
“那些都是假的,你现在在自己的家里,非常安全,非常舒服,你泡在热水里,你闻到这个香味了吗?这是你最喜欢的那种药草浴盐。你稍微睁开眼睛的话,就能看到柔和的暖黄色的灯光,这是你亲自去挑选的灯,你还记得吗?”
她用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滑下去,握住他无意识抬起的手,用那种有着奇异魔力与韵律的语调说了下去。
“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房间,你在你自己的浴缸里,很安全,你有一点点困,热水和香薰的味道都让你觉得放松,你已经很累了,所以你会好好的休息一下。”
“杰……阿尔弗……”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但女人像是不需要任何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样,她稍稍垂下脸去,轻轻用柔软的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
“杰森和阿尔弗雷德都很安全。他们现在就在这里,完好的,安稳的——你感觉到了,不是吗?”
看到这里,杰森也明白了娜娜莉在做什么。
她在催眠布鲁斯——或许还有一点别的什么他说不清的东西在吧,杰森感觉她的身上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氛围——她在用这种方式对抗恐惧毒气带给他的幻觉,将他从那些狂乱恐怖而不为人知的噩梦中带出来。
男人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用力到她本就缺乏血色的手指都泛出一股慑人的惨白来。
但娜娜莉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波动,她平静地侧过脸去,用脸颊紧贴着他的额头,很轻很轻地蹭了蹭。
“我也在这里。”她温声道,“我们全部都在,布鲁斯。”
男人终于平静了下去。
杰森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回过头去,想要确认一下娜娜莉的状态。
年轻的女人依然跪坐在湿淋淋的地面上,拥抱着自己的恋人。她的手指还安抚似的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头顶,将亚麻色的长发与象牙色的脸庞映照出一种柔和而不可思议的质感,温柔得如同教堂里的圣母像。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都是一副和谐而又宁静的画面,像是古典主义的油画,会让看的人内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但杰森的瞳孔却无声地缩紧了。
因为她低垂着头,长长的鬈发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侧脸,所以旁人很难看出她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在逐渐平静下来的水面上,却倒映出了她的脸。
杰森从没有见过她的脸上露出这样黑暗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但他很快便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
第二天,当布鲁斯·韦恩因为药物的作用昏睡的时候,杰森·托德发现娜娜莉·兰佩路基出了门。
他很少见到她这样正式的衣装,她穿了正装,将亚麻色的长发盘成了发髻,搭配着品味高雅的丝巾,看起来和那些学院派的精英没有什么区别。她在咲世子的帮助下换上了一件风衣,见杰森一直在看她,年轻的女人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与平日无异的微笑。
“怎么了,杰森?”
“你要去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杰森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说得再准确一些,她全身上下都让他觉得不对劲。
……太规整了。太严肃了。
他想。
“没什么,只是和人约好了,要去和一个焦虑障碍与恐惧症方面的专家进行一场学术会谈。”她垂下眼帘,唇边依然带着淡淡的笑,“那个专家的时间有些难约,我还是托我哥哥的关系,才勉强约到了今天的时间。”
她说着就看了一眼手表,而后抬起头来,对杰森点了点头。
“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如果布鲁斯醒了,你就把厨房准备好的浓汤和吐司给他端上去,吃点好消化的热食可能会让他感觉好一些。今天就辛苦你一些,杰森,等我回来就来替你。”
杰森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他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于心的问题,“你没事吧?”
“没事。”她简短地应了一声,便将手交给了咲世子,“那我走了,下午见,杰森。”
“拜拜。”
少年目送着她们二人离开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眉头一直都是紧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