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之把酒当水,三杯瞬间已经一饮而尽。
凌安之再拿三杯:“余情之事,我作为男子,却没有给大家在明面上一个交代,是我考虑不周,办事不牢,我自罚三杯。”
见他三杯又尽,贺彦洲还是生气,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演戏的好手,人前示弱猪吃老虎。”
裴星元已怒,双目微瞪喝令贺彦洲:“大帅怎么会拿凌霄出来演戏,不可再胡言!”
裴星元礼数周全,也怕场面再控制不住,转身向凌安之弯腰赔罪:“我治下不严,以后定不许他们再喝酒了。”
凌安之十杯酒依次排开,端起酒杯向裴星元行起双膝跪拜礼:“裴将军,当日兰州城外,你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了一次瞒天过海,让凌某人还有两世为人的机会,大恩大德,铭记在心,今日再说谢谢也应该不晚,这十杯酒谢星元哥哥的救命之恩。”
裴星元大惊失色,一步跨到他面前拉他一下没拉起来,直接和凌安之对跪下来:“大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可行此大礼?折煞星元也。”
见凌安之和裴星元俱肝胆如雪,不会以怨忘德,在座各位俱心中有感,两男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甚至意气用事玩命者也有。
凌安之身为大帅,和余情本就是故交,大可以不必如此低三下四,裴星元如此聪明;自然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围,为了面子也可以装几句大度,让颜面更好看些,可二人却能把态度全低到尘埃里去,不是惺惺相惜,但求同心协力是什么?
裴星元当然不可能让凌安之自己独饮十杯感谢的酒,两个人连碰十次,各自豪饮十杯全下了肚。
贺彦洲根本不太买账,直言不讳的激他:“凌大帅,你这是惺惺作态,收买人心。你真要感谢我们家将军的救命之恩,也应该是不再横刀夺爱,在座谁人不知裴星元对余情情有独钟,如果真的要谢,你就把美人让出来吧。”
打蛇打七寸,这两个人的矛盾主要是还是因为余情,情场失利那一个面子和里子全过不去。
余情看着这个烂摊子无奈的跺脚道:“要是因为一名女子而两将不和误了大事,那不是逼红颜祸水拔剑自刎吗?”
凌合燕瞪眼睛:“死了那不是谁也得不到吗?再说了,我看此事简单的很,就看你余情喜欢谁选择谁就行了。就算是你现在选了我兄弟,他以后要是对你不好,你后悔了就来找我,我当姐姐的主持你们和离,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到时候再成为裴星元的红颜知己也不迟。”
元捷都要钻到桌子下边去了,这全是哪跟哪啊?什么古怪思想?
裴星元本就已经半醉,十个大杯酒下肚,直接摇摇欲坠,再说话的时候舌头也大了,他当没听到凌合燕说什么,冲着贺彦洲摆摆手:“强拧的瓜不甜,余情若心悦我,我自会当仁不让,没有把红颜知己让出去的道理;可余情对凌安之情深义重,我不能…让余情为难。”
凌安之好像也喝多了,四顾看了看,众人看他们闹了这么半天,俱是神色严肃,他眼珠一转,开始犯浑:“哎,把余情让出来是不可能了,我还得表现好点,让她一直心悦我,免得被星元哥哥抢了去。不过星元哥哥,此事上我们夫妻二人还是要谢你——”
裴星元扶着他,也说醉话:“余情也不能一分为二,你怎么谢我?”
凌安之直接往他怀里一躺:“星元哥哥,此事搅的你实在闹心,我们夫妻二人今晚找一个伺候你吧,要不你今晚…”
众人听这话风转的太快,他们夫妻,是让余情今晚伺候裴星元?太乱了吧。
再看凌安之,墨绿色的眸光一闪,直接搂住了裴星元的腰,他手太快,裴星元猝不及防,差点摔倒——
凌安之直接痴人醉语:“星元哥哥,要不你今晚,就上我吧。”
许康轶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以为自己耳朵也出了毛病,听错了。
裴星元没想到话锋转这么快,有些目瞪口呆。
花折反应最快,他开始哈哈大笑。
凌安之衣领已经被贺彦洲扯开了,袒露出老大一块玉做的胸膛来,他搂着裴星元距离裴星元的脸庞越来越近,满脸浪笑,流露出点媚眼如丝的味道:
“星元哥哥,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虽为男子,也姿色不错,当了多年的安西铁军一枝花,你今晚上了我也不吃亏,不信你扯开我衣服看看,包你满意。”
裴星元以前就知道凌安之性格闹腾,可哪想到凌安之能突然孟浪成了这样?手脚也不知道往哪放,想推开他却不知道凌安之力大无穷,根本推不开——
众人终于听明白了,狂浪笑声顿时四起,连从来不苟言笑的许康轶也憋不住乐的站起来了:“凌帅,你喝多了,这当众荒唐,成何体统?快起来。”
楚玉丰和凌合燕等唯恐天下不乱之徒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楚玉丰当即指挥裴星元:“星元,愣着干什么,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他让你上你就上,脱他衣服!”
一下子提醒了喝多了酒,现在又唯恐天下不乱的众人,围成一圈怂恿裴星元尽快下手。
花折、元捷、胡梦生终于逮到了报复凌安之的机会——否则大帅平时威仪无比,哪是他们可以近身亵渎的?伸手狂笑着七手八脚的开始去扯凌安之的腰带衣襟。
裴星元挣脱不开,又喝多了酒实在上头,笑的肚子疼的求饶道:“祖宗,你钢筋铁骨,我无福消受,快饶了我吧。”
凌安之好像醉的五迷三道,色眯眯的看了裴星元一眼:“星元哥哥,还能分出我是男是女,没事,再喝点就从了。”
军营中少乐,一堆兵痞子也不管是不是还有女人在场,反正凌合燕不算女人,因为她正拿着酒壶直接给裴星元灌酒:“星元哥哥,咱们今晚就喝到你什么时候把大帅衣服扒了,什么时候为止。”
第219章 血才能
牡丹别院里的一场宴席, 从略显严肃的聚餐开始,到非常荒诞滚做一团的全员放倒结束,这些将军全已经醉的不能起身回不去了,洛阳的下半夜也是挺凉的, 亲兵们实在没办法,在别院里取了几床被褥草草的给他们铺在了地上, 防止他们伤还没好利索再受了寒气。
凌安之看到大家全是东倒西歪, 闹的再能爬起来的人不多了,他也喝了不少,先是出去询问了一圈院子防卫。
——全员在此,安全防卫紧实到了方圆几里之内连飞过个苍蝇什么颜色都差不多能被盯上, 之后一个人回到了花园的院里。
月光如水照耀庭中繁花, 凌安之形影相吊,安西月, 洛阳月, 太原月,天南月, 月月相似;心中人,梦中人,身边人,辅佐人, 人人不同。
他举着酒壶向空中和银盘对饮,笑道:“来,举杯邀明月, 对应成四人。”
可能是喝了酒,往事千转百回的涌上心头,世人皆说凌帅喝酒是无底洞,可他的酒量自己还是知道的,刚才的情况下,再加这样两壶,就够醉倒了。
可多年带兵,主帅一个疏忽,手下可能是数条兄弟的性命,他从来不敢醉,可是真想任性的一醉方休啊。
他暗暗决定只喝一壶,不多喝了,觉得自己情绪有点低落,右手拎着酒壶灌酒,左手捏着坠子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气:“两脚踢开尘世界,一肩担尽古今愁。”
许康轶身体原因,喝的相对较少,四更过半觉得酒气上头,有些燥热,摸索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到月下凉快一下。
却看到凌安之穿着一身皱巴巴全是酒渍被扯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正坐在花园中一块石头上拿着酒壶举头望月,好像还在喃喃自语什么。
许康轶眯着眼睛仔细看他,两眼中好似有光透出来,哪里有太多醉意,直接靠着他身边在石头旁坐下,平静问道:“你还没醉?刚才是借酒演戏?”
凌安之右手捏着酒壶,左手捏着小坠子,确实喝醉了太奢侈:“也不是演戏,终归是要给裴星元一个交代。”
许康轶看凌安之神情有些落寞,好像整个人隐在重重迷雾中:“你想什么呢?”
凌安之好像又在夜空中看到那人温柔的棕色眼眸,一壶酒对嘴灌下去:“想一个男人。”
他感觉到许康轶靠在他身上,像是没骨头似的寂寥,回问道:“你想什么呢?”
许康轶轻轻伸手揉了揉凤眼向北疆极目远眺,像过去那些年一样,好像那个人也还在:“也是一个男人。”
许康轶想了一下,轻声问他:“你打算为那个男人做点什么?”
凌安之对着夜空笑了,接着酒意说道:“酒不能浇愁,血才能。”
——他要给带血的权力挫骨扬灰,把所有参与过的人千刀万剐,把心口这股子恶气吐出去,给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的那个人一个交代。
许康轶点头,摸过酒壶也跟了灌了一口:“对我而言,求生的力量最大,其次是仇恨,凌大帅,血才能。”
两个人可能心中俱有所思,沉默着坐在一起开始望天。
花折也是海量,今晚稍微有点多,不过这一会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他起来之后发现许康轶不在,知道他可能是进了院子了,担心他晚上看不清再出现意外,直接爬起来找他了半晌,发现他果然和凌安之傻坐在院子里。
凌安之听到了动静,知道是花折出来了,嘲笑道:“花公子,看的很严嘛。他和我呆一会,你也不放心了?”
花折听到他的调侃,反唇相讥:“我担心康轶对院里环境不熟悉,万一出现什么情况。凌大帅怎么还酸溜溜的,怎么,看到自己的情敌优秀,心中有压力了?”
以前花折说话温和有度,总是在凌安之这里吃亏,现在已经学了有点毒舌了。
不过和嘴损专会笑话别人的凌安之比起来,还差了一点火候:“好说,裴星元再优秀,我情敌也才他一个;不像你花公子,情敌是全天下三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人,貌似无数个。”
花折不以为意,露齿而笑:“全天下女人也不到我眼前来碍眼。”
许康轶听他们斗嘴,也憋不住笑:“凌兄,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四十岁的好歹还是大人,三岁的怎么下手?”
凌安之看他们的样子,估计是也想在花园里走走,他站起身来:“我进去看看余情。”
他刚才出来的时候,余情找了一个桌子和榻子间的空隙,藏在里边趴在榻子上睡着了。
冷风一吹,花折酒全醒了,他看许康轶拿下了水晶镜,好像能看清什么似的四处张望,觉得非常可人,笑问道:“康轶,你这是四处望什么呢?”
许康轶没有回答,依旧失神的望向北方。
花折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又在思念长兄如父的泽亲王,收起笑容伸手揽过许康轶:“康轶,那位在天上,保佑着你呢。”
要做的大事太多,把时间放在愁情别绪上是奢侈,唯有事成,活的更好,才对得起逝去的故人。
许康轶好像从过去的记忆中脱离出来,腰梁挺直了些:“铭卓,我想了一下,陈恒月和楚玉丰如此不和,在一起也终究是无用,彼此牵制反倒是内耗,现在裴星元也回来了,他性格好些,让他去协领北疆军,如何?”
花折揽着他的肩膀:“康轶,你夜晚视力不佳看不到,今天到了凌帅跪谢裴星元之后,陈恒月和楚玉丰两个人对视了好几次,有所交流,可能是心中有感。”
许康轶确实没看到,平时很多小事是靠身边心腹提点:“哦?有什么感?”
花折手无意识的在许康轶的胳膊上摩挲,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和你我一样之感,只要能维持平衡,一切都好说。”
陈恒月确实有感,凌安之三军主帅,绝对的优势地位,裴星元还是识时务的,尚且如此放低姿态照顾裴将军的面子。他和楚玉丰顶多算是平起平坐,却只想着立威,北疆军是田长峰和楚玉丰的天下,怎么可能服他?只想着手腕,却不想着对待朋友要以德服人。
楚玉丰也有感,拿心爱的女人出来说事,除非是不在意才能作出高姿态,可有目共睹,凌安之对余情爱重的很。被贺彦洲当面质问到杀机已显,却收敛住了。
对这么一个刚来投诚的小将却能敬酒和有问必答,不是以大局为重是什么?如果泽亲王尚在,也一定会让他能忍则忍,顾全大局,全力辅佐翼王。
而且识时务者为俊杰,已经出了潼关,许康轶的势头越来越强,头上的王气都要喷出来了,难道还真能不让翼亲王完全领导北疆军不成?小心当权者回头和他秋后算账。
所以次日天亮,月亮将军和刺头楚玉丰不知道何时凑合到了花园里一起散步,彼此哎哎唧唧的不知所谓的聊了半天,最后不知不觉走到了翼王的门前——许康轶素来吃药,花折更是娇贵的很,半夜起来之后还是回到了宅子里卧房休息,才起来时间不长。
许康轶自小就带着随身大夫,所以大家看到他们两个住的近些也不奇怪。陈恒月和楚玉丰在许康轶面前也是东扯西扯的聊了半天,最后终于说到了北疆军的建制上,把田长峰、楚玉丰与陈氏兄弟的配合方式说了个大概——听起来是各退了一步,海阔天空了。
花折送走了以前总斗的像是乌眼鸡似的两位将军,回来后春风满面:“康轶,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许康轶啜饮着醒酒养胃的茶,点点头:“猜对少读书一个时辰。”
奖励还挺丰厚,花折笑的两眼放光:“康轶在想,他二人和平相处就太好了,这样裴星元就可以自领一只机动的队伍,西北社稷军灵活性更高了。”
一个一指禅点在花折的脸上:“蛔虫!”
花折洋洋得意:“用词不准,是蓝颜知己。”
许康轶看最近花折忙的要死老往外跑,却还心情不错,调笑道:“铭卓,你最近是不是跑野了?看你每日里嘚瑟的。”
花折确实最近得了不少好东西,他无人分享,憋的难受,听许康轶这么一问,当即笑出一口白牙:“康轶,你等一下,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没等许康轶同意,花折就已经兴冲冲的出去了,许康轶等了半天,却见花折从外面层层绢布包裹,小心翼翼的抱进来一个巨大的花瓶。
许康轶天潢贵胄,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看左右不过是个瓶子,也没太当个玩意儿,直接伸单手拎起来,吓得花折紧张的马上去托花瓶的底:“轻点轻点,碎了可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