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山河——毕毕大人
时间:2020-09-19 07:18:15

  凌府的丫头一条浴巾披在身上,她们知道小西北记性好像挺好,顺口胡说八道:“天气太冷,我家夫人担心他在家沐浴冻病了,就带出来了,他一向黏我们,只能我俩带着。”
  小西北全身像是被煮熟了的小虾,一双小手趁机占了点便宜,已经飘在水面上红透了。
  他家大帅,确实是亲爹,这是让他出来“开眼界”来了,用心良苦啊。
  人嘛,不纠结是重要的品质,要快乐的活在当下、享受眼前才是硬道理。
  *****
  冬去夏来,安全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小西北混迹在宫里宫外,连许康轶对孩子,也是陪着胡闹。
  这日过了晌午,明晃晃的太阳就悬挂在天上,凌安之忙完了手头的事,正好和花折碰到了一起,两个人全是要进宫去接孩子——没办法,小西北还是更喜欢和小孩在一起玩,早晨跟着小亲王许度一起进宫了。
  看到大帅和花折来了,小内监马上就迎上来了:“大帅,花尚书,您二位来了,小少爷在御书房呢,帮着研磨和喂狗,一直陪着陛下,用奴才引您二位过去吗?”
  一想就不用,花折整日里行走在皇宫内院,去哪里全是随意的,他摆手将小内监挥退了:“我记得今天不是你当差,天太热了,你找个亭子歇一会去罢。”
  刚进了御花园,凌安之耳尖,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哈哈小孩清脆的笑声:“皇舅舅,你再高一点,我也跳得过去!”
  两个人相视一看,许康轶午间有小睡一会的习惯,这是还没睡吗?
  等大步转过了亭台水榭,可不是嘛,在水榭旁的树荫下,许康轶一身淡金色便衣,正弯着腰把自己搭成小桥,陪小西北跳马呢。
  离得远远看到小西北兴高采烈,玩得小脸像个红苹果似的,额头鬓角见了汗了,正在助跑,之后一跳老高,按住许康轶的腰从许康轶身上跳了过去。
  凌安之面色微变:“陛下九五之尊,怎么能给孩子当马跳呢?太僭越了,此事不可。”
  许康轶身边两个随身伺候的内监都没有,估计一是因为许康轶确实不喜欢别人跟着,再者也是内监看到了就要阻止,被撵走了。
  花折不以为意,一伸手就扯住了凌安之,唰的折扇一合:“凌兄,也是孩子陪康轶玩呢,之前在宫里玩过几次了,你看康轶,笑得多开心啊,让他们玩一会吧。”
  凌安之仔细一看,果然许康轶和孩子在讨价还价呢:“小霄来,你刚才落地的时候颠了一下,差点摔倒,那一下不能算成绩。”
  小西北不同意,伸出一根手指头:“皇舅舅,我确实双手撑地了,可是只要没跌倒,就全算是成绩,今天比之前高度升高了一寸。”
  许康轶声音像是夏日午时的风一样,不疾不徐:“你长高了一些,跳得高点正常,而且刚才如果跳得过,重新再跳一次也能跳得过,不应当拘泥于一次的成绩得失。”
  小西北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大人就喜欢制定规则,还喜欢随时更改,欺负我是小孩,罢了,我再辛苦一次就是了。”
  花折双手扶着膝盖,弯腰看着这一大一小,看小西北无奈时的表情都和上辈子那位一模一样,不知道思路跑哪里去了,似有难言之隐的隐忧似的:“凌兄,小西北,不会也那个…有特殊癖好吧?”
  凌安之双手抱着肩膀,站姿非常放松:“什么是特殊癖好,和你一样喜欢当被跳马的那位?”
  花折不以为意,当没听到讽刺:“和你说正经的呢。”
  凌安之倾腰手扶着膝盖宠溺地看着儿子,正好看到小西北稳稳当当的跳马落地,再没有要摔倒的样子,忍不住一攥拳头举出一个加油的姿势:“小西北,好样的!”
  之后看花折目光还没有移走,淡笑说道:“我知道你担忧什么,觉得那么多记忆一脉相承,小西北再钻了牛角尖。不过我觉得那是杞人忧天,人的选择,与身边经历的人和事有关系,他不止是有凌霄的记忆,可他还有我的血脉,有小凌岳的身体,有身边人的引导,当然要走水到渠成的路,而不是走遍布荆棘的路。”
  看凌安之这么放松,花折也跟着放松地耸耸肩:“有你这么一个老谋深算的爹,他确实一辈子也没有愁事了。”
  花花公子还没忘了此次来的目的:“一会把儿子借给我,我抱回翼王府里陪我玩一会。”
  凌安之直起腰来,拧着眉头不满道:“成天和我抢儿子做什么?没弄明白谁是他亲爹吗?”
  花折看大帅小心眼的样,马上忽闪着眼睛说好听的:“凌兄,我知道你平时对孩子娇惯,舍不得让他太累,可该学的也要学啊,凌霄是什么都会,可小西北我看除了玩什么也没认真学会,和我在一起我正好教他点棋琴书画什么的,前一阵子教他弹琴了呢。”
  娇公子的外号不是白来的,有时候余情也说他对孩子宠溺太过,颇为无奈。花折当官当得轻飘飘的,空余时间教导一下礼节艺术好像也可以。
  待到了晚上,过了晚饭时间,凌安之牵着余情在自家锦绣牡丹丛中的大花园里遛食,看几个小厮里里外外将花花朵朵剪枝,将一些新品种搬进搬出。
  余情身姿窈窕,秀发挽起,带着鸡血石打造的华盛,斜插碎花步摇,肤色润泽到渡着一层水光似的,翘着的唇角和犹如点漆的眸子相映成色,刚才还牵着凌安之的手两个人讲一点过去的事,突然发现了花丛中有一簇团花从未见过。
  她当即扯起浅紫色的裙摆,也不管花圃里新浇的水会打湿了鞋子,弯着腰对一只妖艳的多色花朵仔细看:“三哥,这种花,长的很像月季,就是西域进贡的玫瑰吗?”
  凌安之也跟着进了花圃,先是抚了一下子含着水珠开得含羞带怯的花朵,余情就喜欢花阿朵阿的:“好像是在大漠里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一朵花能开出好几个颜色来,西域特意送来的。”
  他手欠,伸手就要揪花:“要我看也不是什么玫瑰,不就颜色不一样的月季和蔷薇吗?弄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叫起来也想不到是什么。”
  “啪,”余情已经轻轻一小巴掌打在他手背上,皱着鼻子嗔怪他:“花一生只能开一次,摘完了一生的璀璨就提前结束了,你摘花做什么?”
  也不知道当年谁诱惑他的时候咬着花蕾说花堪折时直须折的?“我想摘了插进卧室花瓶里去。”
  凌安之怏怏然把手撤回来,以前揪花都不打他手来着:“花开荼蘼还不是给主人看的?孤芳自赏也没意思。”
  余情拉着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三哥,我觉得你又不是花,怎么知道花对月自怜的乐趣呢?”
  凌安之:“也就是得尊重花的意愿呗?”
  余情歪头:“那当然!”
  凌安之伸爪子正了正她的步摇:“那你给花剪枝做什么?我怎么就不认为花愿意把自己修理了呢?”
  余情:“…”
  凌安之牙尖嘴利地哈哈哈:“所以你刚才说的,还是你的意愿,要我说随心所欲,想摘就摘嘛。”
  正在打打闹闹,余情突然看着远处扬了扬下巴:“说花折花折就到了,你看。”
  小西北和花折用过了晚饭,小牧羊犬远远的跟着他们,顺着安国公府和翼王府的后门已经散步到了花园了。
  小西北最喜欢玩,进了花园看到一只蓝紫色妖艳的蝴蝶飞舞,一刻钟也闲不下来,进来之后和爹娘打了个招呼:“大帅,娘,我回来啦。”
  之后多了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在小厮手中拿过一个网兜,扑蝶去了。
  花折看小西北上蹿下跳,灵活的像个小猴儿;胖乎乎的牧羊犬对小主人配合默契,一直在相反方向陪着凌空跳跃围追堵截;蝴蝶还是个会飞的,可一会就被追赶得有些飞不动了,忍不住在身后笑着喊他:“小西北,你已经动了一整天了,别跑太快!”
  凌安之本来也扶着余情的肩膀看小西北扑蝶,听花折这么一说心下一动,捏了捏宽宽的腰封看着花折:“你中午不是告诉我要教孩子些琴棋书画,可又陪着他玩了一下午?”
  花折可不是好惹的,冲大帅微微一笑:“教育孩子不急于一时,孩子已经学了很多了。”
  凌安之:“孩子会弹琴吗?”
  花折看了孩子一眼,眼波一转:“会弹两首曲子,弹得还不错呢。”
  凌安之摸了摸下巴,觉得小西北极度贪玩,不像是能坐稳当了学点什么的,一针见血地问道:“花花公子,我问的是小西北会不会,不是问凌霄会不会。”
  谁都知道,凌霄多专多能。
  花折表情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自豪之情:“当然就是小西北会弹了,说那位会弹不是作弊嘛。”
 
 
第304章 大恩难报
  凌安之越看越觉得可疑:“是吗?我一会问问孩子。”
  正好小西北已经将翩翩飞舞的蝴蝶纳入到了网兜里, 他闻着空气中水珠和青草的馨香,领着狗蹦蹦跶跶的已经回来了:“大帅,娘, 干爹, 看,我把它抓住了!”
  余情蹲了下来,掏出手帕擦孩子额头上的汗珠:“看你跑的,满头是汗,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只彩蝶呢?”
  小西北小手一背,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闪着晶晶亮的光芒:“老样子, 我放到花房里玩一夜,明天看情况是做成标本还是把他放走。”
  花折接过扑蝶网, 笑道:“小西北, 大帅想看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学了什么,想考考你的功课。”
  小西北眼珠一转,看了干爹一眼, 又看了大帅一眼,好像有点累了, 打了一个哈欠:“大帅, 干爹教我的东西挺杂的, 也没学太好, 你想考我什么?”
  凌安之也蹲下来:“你学了什么?”
  小西北又连续打了两个哈欠:“下棋,唱歌,弹琴, 干爹还教我怎么撒谎骗人呢。”
  余情瞪了花折一眼:“撒谎以后不用教自然就会了,现在教不是往邪路上领吗?”
  花折手摇着扇子不以为意:“他天性仁义,怎么可能教得坏?”
  看到儿子打哈欠, 凌安之觉得确实现在的状态是小凌岳,当即笑了,吩咐下去把琴抱来,让孩子弹奏一曲。
  小西北给爹娘鞠了个躬,焚香在花厅中正坐,一张小脸严肃了下来,试了试琴音,紧接着一首《秋江夜泊》在指下倾泻了出来,虽然好似稍微有些稚嫩,可细品起来,静谧宁静之情直达肺腑,好像江面上繁星点点、落月摇情,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真好似过尽千帆之后的一夜小舟,在太平的夜月泊下之后,音符逐着月华,泼洒在旅人身上。
  ——别说,弹的还真可以。
  花折眼角眉梢一丝得意之色,那嘚瑟的样子,就是在说,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小西北表演结束,家长们以为全合格,花折冲余情打个颜色,招呼干儿子:“小西北,陪你娘在花园走走。”
  余情知道男人们可能有话要说,娇哼了一声走开了。
  花折两手抱胸:“凌兄前两个月巡视四境,才回来也没多少日子,大楚四境如何?”
  凌安之咬着片花叶子懒洋洋的:“天下太平,属于养兵千日的时候。”
  花折:“朝堂上有些言论说乱世才尚武,盛世修文。”
  凌安之知道是冲着他手中的兵符来的,淡定道:“是啊,我是朝堂上的武将,在旁人眼中是打过天下的功臣,万一居功自傲可怎么办?”
  花折冷哼:“你是四境统帅,平时慎独律己,帮着康轶控制朝堂和功臣,知道自己大权在握,上朝时连发表意见的时候都少,还有些大臣试探揣度圣意,整日里密奏,想把你当靶子。”
  凌安之意料之中:“你在御书房看到的?私下告诉我,不符合规矩吧?”
  花折耸肩:“规矩就不是花折了。”
  树欲静,但是夏风不止,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小西北欢笑叫狗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小奔儿,来,钻这个洞,对,那个洞!”
  ******
  大臣们整日揣测皇帝,密奏了一段时间,看许康轶把折子全留中不发,觉得摸到了许康轶的脉,几天后的早朝,一堆明枪暗箭直接糊了凌安之一脸。
  套路极其熟练:先是几个言官上奏折试探,洋洋洒洒的先是为和熙皇帝歌功颂德,无外乎是克己自律、不近女色、宵衣旰食、气度宽阔;之后开始密奏称而今天下太平,应当改革制度,重视文臣才是国家兴亡的根本;最后再称陛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俱为上乘,应当重新制定全国的调兵令,执掌于陛下之手。
  ——意图再明显不过,这是冲着安国公四境统帅凌安之的百万兵符来的。
  许康轶直接将奏折扣了下来,不置一言。前朝文臣可能认为是摸准了许康轶的心思,毕竟武将是打天下的,而今天下太平了好几年了,一旦武将作乱,王朝覆灭只在一瞬间。
  许康轶自己能够登基,便是凌安之效命御前,为他打下了社稷,也属于武将谋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四境兵符在凌安之之手,和熙皇帝能不能睡着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是肯定睡不着。
  再说和熙皇帝为了社稷计,岂有不忌惮功高震主的武将功臣的道理?奏折和雪片一样飞到了御前,而今天正奉大朝会,刚刚议了一轮事,偷偷若有所思的瞄了四境统帅凌安之一眼,便开始发难。
  先是出来个文官试探:“陛下,先帝景阳帝在时,便已经制造过击鼓军令和飞虎兵符,太平时由圣上保管,战时由陛下签发,请求陛下沿袭祖宗旧制。”
  许康轶稳坐朝堂,只看了文官和凌安之一眼,扶了扶水晶镜,一言不发。
  众人看着许康轶的脸色,开始七嘴八舌——
  一会道:“盛世修文,乱世尚武,而今天下太平,陛下当改革制度。”
  一会道:“兵符在外人之手多年,是当时为匡扶社稷的权宜之计,而今战时已过多年,确实当收回兵符。”
  一会又开始意淫:“当年匡扶过圣上的武将,功劳太过,现在俱为封疆大吏,一旦和朝堂有染,千里江山可能在一念之间便会易主。”
  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满朝功臣旧部,其他世家子弟、新贵文官如何升迁?”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