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轶都差点替他的胡说八道脸红——那妾是你能随便送人的吗!
宇文庭都被他给气乐了,这人简直就是个街头混混做派,就是个混不吝,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赌输了眼红敢押老婆的赌徒,他也大喝道:“狂妄小儿,你要是战败了我,我不光帮你招兵,也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凌安之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一跳多高:“英雄不问岁数,想当爷爷收个孙子,把真本事亮出来!”
宇文庭觉得他已经把这辈子的涵养全用尽了:“英雄不问出处,我看你是流氓不问岁数,少废话,接招!”
几万人哗啦一下让开场地,赋乐县和且昌县的人都等着看凌安之的笑话。
宇文庭确实狂妄,可惜人家也有狂妄的资本,他所在的且昌县因为宇文家祖籍在此,在本朝名将辈出,父辈和叔叔辈的人多有在中原军和西南军中为将者,亲弟弟宇文载光也在京当军官。
宇文庭自幼苦练,且行走江湖多年,根本没把二十岁刚出头、皮肤白的发光的凌安之放在眼里。凌河王贵为国公,那是一品大员,生个乌龟出来,只要是公的,到了二十岁都能混个将军。
两个人先比步兵,宇文庭手持双锏立在场内,等到看到凌安之拿出了兵器双尖双刃的安森双戟,更是感觉可笑,戟在兵器中最为难以驾驭,两头开刃且戟头带尖的双戟练武时都容易自伤,纯粹就是好看的摆设。
四周围观的人起哄,两个人不在多说话,不多时就斗在一起,宇文庭想卖弄一下,也试试凌安之的力气,凌空跃起,飘逸的左手锏兜头向凌安之的砸去,凌安之身形极快,左手戟向上一架,右手戟凌厉平扫,同时左脚冲着宇文庭的膝盖就踢了过去。
哐啷一声响,宇文庭感觉虎口震的发麻,左手锏差点脱手——好大的力气!再看凌安之迅捷的身形,他面色就凝下来了,好像不是个花架子。
凌安之和宇文庭轻飘飘过了十几个回合,对这个人功夫满意,他天生神力,一般人硬碰硬都过不了五个回合,宇文庭这个人他还真想要了。
凌安之认真起来,两个人身形都快的可怕,观战的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有两个兵器飞上了半空,铛啷啷的落在旁边草地上。
再定睛一瞅,宇文庭双锏脱手,生生的被凌安之给挑了出去。
场地上一片惊讶之声。
宇文庭从小到大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一晃神的功夫发现自己两手空空,顷刻间怒发冲冠:“你这小子力气倒不小,凭借一股子混力气,撞飞了我的兵器算什么本事,再来!”
凌安之也好久没正经活动筋骨了,都是和凌霄瞎练,他将双戟凌空飞给凌霄,同时接住了凌霄扔给他的吟雪剑,拔剑起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宇文庭持双锏又和凌安之的身影搅在了一起,顷刻间你来我往又斗十余个回合,围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终于看到两个人缠斗的身影分开了,凌安之足尖点地,人剑合一几个翻转,快如出海的恶龙一般——轻飘飘的将吟雪剑搭在了宇文庭的脖子上。
满场安静了。
一般人到这个时候早就认赌服输,心里崩溃了,偏宇文庭有那个血性在,他大喝一声,心里豁出去了,反正舍得一身剐,也要一战到底。
凌安之看宇文庭的眼珠里浮出了血光,额头脖子上俱青筋暴起,一派要拼命的态势。他墨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一闪,心下暗暗哼了一声,这小子一定要收拾到彻底心服口服才行,要不肯定管不了。
顷刻间两个人换了兵器上了马,宇文庭换成了长槊,长槊上自带暗器,上戳人首下钩马腿,曾是军中驰名的武器。
不过满场看到凌安之的潜龙擎天戟,都震惊了,擎天戟长达丈二,陨铁一体铸造,黑的好像阳光照上去马上都能被吸进了沉甸甸的戟身中,这是光华浮动的旷世神兵,竟然真有人能够驾驭。
宇文庭豁出去了,两马交错,开始和凌安之硬碰硬,这回五个回合都没用上,两匹马一个错身,凌安之躲过了宇文庭的持槊捅刺,探左手闪电一般握住了长槊的槊身,单膀一较力,竟然把长槊抢在了手里。
许康轶面上依然稳如泰山,不过心跳快了几拍,他自幼习武,基本三招两式,就能判断一个人修为的高低,宇文庭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不过却被空手夺了白刃,这个凌安之,简直是个天降的妖孽。
满场先是安静,而后掌声叫好声像雷鸣一样响起,数万人叫好声震动天际,跟着这么武功高强的统帅,难道还怕没有胜仗打吗!
兵刃都没了,宇文庭也不用再打了,彻底没了脾气,面有惭愧之色的翻身下马,双膝跪地,输的心悦诚服,双目一闭脖子一挺,来了一个引颈就死。
凌安之非常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连忙下马双手相搀,口中笑着说人话:“罪过罪过,宇文兄天资不凡,一看您便起了爱才之心,所以才出言相激。我不过是自幼在军中,又幸遇几位名师指点而已,多有得罪,不要见怪。安西军账下缺一位将军,宇文兄愿意随军否?”
宇文庭纨绔了多年,只愿意追随强者:“我弟弟宇文载光,已经随着叔父守卫京师多年,我本欲建功立业,可是家中要我留下来做什么生意,不过骨子里还是相当刀光剑影的将军,如果安西军中有我容身之地,最好不过了。”
刺头都随军了,再招兵就顺利了,凌安之和凌霄在翼西郡王和县令的帮助下,在且昌县和赋乐县顺顺当当的开始了招兵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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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又是招兵又是斗狠,转眼就快到三更,贺兰山招兵的场地上终于闲杂人等都撤了,许康轶和花折等人贪图山中凉爽,也在山间扎了几个帐篷休息。
凌安之一向爱惜兵器,此时靠坐在帐篷门口的一块大青石上,拿一块绢布仔仔细细的擦小黄鱼儿送他的潜龙擎天戟,他本来以为擎天戟陨铁一块,通体都是黑不溜秋的,此刻擦拭起来,发现在月光照射下有一块似乎有荧光,方向一转好像又看不到了。
他伸手去摸,发现好像确实有小小的凹陷。凌安之对着月光,找准了方向,终于看到几个比蚊子还小的字,好像是在陨铁里加了荧光材料专门铸进去的,他仔细辨认,看到这竖着的几个若有若无的字是:小黄鱼儿保佑我的凌大将军。
下边还画着一条小小的鱼。
这是做什么?给他的神戟开光吗?
凌安之眼前浮现中小黄鱼儿那个大眼睛尖下巴,轻轻的笑了笑,果然是小孩子,偷偷刻的这么小的字得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想到小黄鱼儿想学武艺却没什么人教导,他心念动了一下,起身回到房中,拿起纸笔写下了一串名字,也不管许康轶是否休息,径直要走进许康轶的帐内。
看守的亲兵刚想阻拦,许康轶却已经撩开门帘,自己走了出来,两个人眼光一对,好像都挺得闲的意思,凌安之伸手指了指郁郁葱葱青山中的林间小路,示意趁着月色散散步。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小伙伴的评论好精确:嘴炮无人能及,那妾是你能随便送人的吗?
感恩点开,感恩收藏,感恩评论分享心得,鞠躬。
第39章 良言相劝
两个人一起顺着月光在山路上以蜗牛一样的速度缓缓走向招兵的练武场, 山中蝉鸣鸟叫、流水潺潺之声不绝于耳,清新的水汽味道、泥土草木的馨香扑鼻而来,虽然许康轶到了晚间视力极差,不过这贺兰山中的声音味道已经在他脑海中描摹出水墨丹青画来。
凌安之和许康轶向来话不多, 朝夕相处这么久,曾经相对下棋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超过三句话, 此时他开门见山的对许康轶说道:“多谢殿下这几天的帮助, 安西军在此两县预计招八千人,带到了安西军磨一磨,兵不在多而在精,能磨出一支劲旅铁军来。”
许康轶背对着手看着凌安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凌安之借他的势倒是不太在意, 反正都是为了大楚的江山。
山间路上多有青苔,许康轶到了晚上基本看不到脚下, 纵使走的极慢, 还是脚下一滑,凌安之貌似随意的扶住他的肩膀, 继续往前徐步行走。
凌安之继续道:“估计再过几天,我就带着新招的兵回安西,西部百废待兴、有些放心不下。殿下此次在宁夏,可能牵扯到的利益太大, 我走后凌霄先留下暂时保护你的安全,凌霄武艺高强心思细腻,这样我也放心些。”
许康轶看着凌安之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 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心道你不放心什么?担心我这个财神爷半路被暗杀了,答应你的条件不兑现吗?
凌安之看许康轶那个样子,知道心中是在揶揄他,也不理他,继续说道:“等到了甘肃省境内,殿下的贴身亲卫们也就全部与您会合了,到时候凌霄自会回到安西军中。”
许康轶的心神也跟着飘到了甘肃去了,想到刘心隐到时候就回到身边了,眼神稍微柔和了下来。
他随心所欲的摘下来水晶镜,抬头望向记忆里星空中的繁星点点,从前年开始,不知道为何,他清澈的视力越来越差,尤其是晚上基本看不清什么东西,终于到了没有水晶镜晚间基本只能看到山川大岳轮廓的时候了。
他没有水晶镜的眼睛茫然没有焦距,夜色下脸上有一丝难掩的落寞。
凌安之何等会察言观色,他一双墨绿的发黑的眸子不仅像天生一副千里眼,在夜晚精光四射,也丝毫不影响视物,不能想象黑暗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许康轶还比他小一岁,身体却江河日下,不管不顾的依然东奔西走,像是赶着在那副身体实在不中用之前把想做的全做完了似的——名副其实的“赶着投胎”。
两个人各怀心腹事的站在蝉噪林静的山间小路上,半晌无言,直到许康轶不动声色的把水晶镜又戴了回去。
凌安之思索了一下,侧身望着许康轶,咬了咬指节,说道:“大凡大户人家,人丁最是根本,倘若想让大户人家衰落,只要他们的子孙不成才就行了;若事与愿违,子孙争气,也有铤而走险的杀了最干净;若是铤而走险的难度太大,那用一些下三滥的勾当最好,杀不得,废了便是;若是这下三滥的勾当遇到那大户人家铁板一块,便是没有插针的地方;不过如果真的插上针了,那应该就是大户人家的院内出了问题,该打扫打扫庭院了。”
许康轶无言以对,他最近几年先是无缘无故的中毒视力衰败,对外解释成药石伤身;上一次又在突厥窝里九死一生,极偶然才被凌安之救起来,他也不是没有怀疑,可是怀疑又如何呢?
这些日子来他细细分析了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出生入死多年,感觉如果妄动疑念,都是伤别人的心。
他扶着凌安之的胳膊,不再逞强,缓缓的找了一个平整些的地方,坐了下来,脊梁还是和标枪一样绷着。
他这些年一向秉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再用人之前,都在想别人想要什么,他能有什么用。
凌安之心胸开阔,虽然貌似神出鬼没、放荡不羁,但是那明晃晃的底线就摆在那,最近几个月他确实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凌安之和凌霄不可能永远跟在他的身边,只要过了甘肃,他可能就又回到那盲人骑瞎马的状态了。
凌安之看他沉默不语,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再看他落寞和面上一闪而过的犹豫神情,就知道他根本没想下重手整治。
他心中一阵无奈,这要是换成他凌安之,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把可靠的人留下,凡是怀疑的由着性子杀的杀赶的赶便是。
——这个四殿下看似做事干净利落,不过一牵涉到身边人,却有点糊涂。
凌安之也没多说话,青苔小路凉如水,他也紧挨着许康轶,坐在了这块平整的草地上。
可能是月色,也可能是这些年独自在京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一种孤独常常由心而升?这些年来,他唯一遇到过不依仗他还能给他帮助的,可能就是这个凌安之。
这个人胸怀河山,小试几次牛刀就显露出过人的才华和心性,且前途不可限量。
凌河王贵为一品国公,民间称安西军为凌家军,凌川入朝为官,是内阁大学士,不可能在西域打仗;凌云和凌安之孰强孰弱一看便知,以后安西军就是凌安之的天下,凌安之现在年纪轻轻,就是一方大员了,以后也会成为各方拉拢的对象。
凌家一向态度鲜明,就是只忠于这江山,不可能和任何一位皇子走的太近;也许下次再见,他们还要避嫌,这么互相信任的时刻不会再出现了。
这么一想,他和凌安之的缘分可能还剩下几天的时间——到凌安之带兵往西走那天结束,还没有几柱长香的时间长。
算了,想这么多干吗?估计是身体病乏,所以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了?世间所有事都没有容易二字,既然有阳关道,就肯定有独木桥。
他一向爱才,不过也不能太狭隘,才子本就是这万里河山的。
这么一想,他给自己这一会的胡思乱想找到了点借口,缓缓的开口问道:“你感觉花折这个人可信吗?”
凌安之唱了一晚上独角戏,终于得到了这位爷的一点回馈,其实他也正想评价一下花折:“花折无所求,也明白什么都得不到,我有点看不透他,不过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我暗中观察过他看你的眼神,心中没什么恶意。他雍容华贵气度不凡,不知道为什么阳刚精致的那么让人身心舒泰。”
凌安之一停顿,感觉评价一个男人用身心舒泰这个词好像不太贴切,手欠的弹飞一个朦胧夜色中飞近了的萤火虫,哈哈一笑,道:“我看他啊,比你这个病秧子和北疆那个军阀都更像王子些。”
“啊?”许康轶无奈,看来美色就是正义,“你那是没看到他写的那手烂字。”字多烂凌安之不知道,不过琴弹的完美凌安之现在是听到了。
练武场方向呜呜咽咽的传来了一曲凌安之似曾相识的《思故乡》,
随龙南渡后,五世作泉人。
仅识传家谱,空余报国身。
中原无马迹,钜野隔边尘。
北定知何日,归期未有因。
这曲调,这愁情,听了便惹征夫泪。虽然演奏的乐器从笛子变成了横琴,凌安之还是一耳朵就听出来了,这弹奏者不就是前一阵子军营里的蛊惑军心的那个蒙着脸的窝囊废吗?
他拉起许康轶,两个人转瞬几大步就走到了练武场,看到了认认真真在教凌霄弹琴的花折,看到他们两个过来,同时抬头微微一笑。
凌安之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和花折说话,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可以嘛,小子,思故乡弹的很惹征夫泪啊。”
花折一看凌安之那个样子,就想起当天凌安之破马张飞一副要打他板子的张狂样子,笑盈盈的回敬道:“我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凌将军不用谢我。您那首军歌曲谱我已经给凌霄小将军改过了,回到军中唱起来更鼓舞士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