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顺手关上门，“爸。”
“来了啊。”陆南推了下眼镜，转过身看着陆枕川，静静打量了几秒，“阿川。”
陆枕川：“有事吗。”
陆南不动声色，“我看了你这次篮球赛上的表现，精彩优秀。来七中之后的学习成绩也很稳定，有望参加保送。但是阿祈——”
陆祈站在旁边听着。
“即便是年段第二，成绩也还是差了阿川太多分，好好学习不要再其他无谓的事情上，浪费事情。”最后这几个字，陆南说得很重，眸光还特地转向了陆枕川。
陆枕川没躲避他的目光：“想说什么。”
“开幕式上你们班的表演。”陆南啪的一声盖住了桌面上的那些文件，声色威严，“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表演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陆枕川眸光越发冷淡。
陆祈快一步道：“爸，A班是集体表演，取得的成绩也很好，是南楼有史以来第一个获得一等奖的班级，哥没做错。”
陆南：“你先顾着点自己的成绩，你们俩有点兄弟的样子吗？”
陆祈顿时禁声。
陆南冷声嗤，“一个不入眼的一等奖。阿川，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抱着不该有的心思，不会答应让你转来七中的。收敛不了，转学或者自学，你考虑一下。”
男人沉稳的嗓音携带斥责和教育，铺满了整个空间。
陆枕川揉了揉太阳穴，烦躁感涌了上来。
“阿川今天合作的那个女孩，是叫奚柚吧。”陆南似是觉得说得口渴了，停下来喝了杯水，他目光在俩人间转悠，最后轻飘飘道，“她的背景值得深交。”
深交？
背景？
“没空。”陆枕川唇角笑意漫开，似是嘲讽，“我要以学业为主。”
陆南皱了眉，“你知道她——”
“你没事了吧？”陆枕川转身，冷淡地落下一句，“我去以学业为主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场面安静无话。
陆南气得揉着鼻梁，“刚才那些话，即便阿川没听进去。阿祈，你记住没？”
陆祈回了神，“和奚柚相识？”
“嗯。”陆南冷道，“她的背景，百利无一害。”
“知道了……”陆祈顿了几秒，替陆枕川解释，“爸，哥他就是那个性子，没有要吵架的意思。”
“倔脾气。”陆南沉声道，“他要是有你四分之一省心，你要是能有他四分之一的本事，我也不必天天管束着你们。”
陆南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水杯，水滴顺着桌沿倾下，透明干净直至陷入灰色地毯里消失不见。
陆祈敛着眸，用手帕覆在了水渍上，沉默无言。
/
虽说是班级聚会，齐瑶同学凭借这自己的厚脸皮，成功融入了A班的集体。正好裴执礼还要去实验室，奚柚干脆抓着齐瑶陪她。
北楼的下课时间会晚些，奚柚进了休息室。
主要还是来拿陆枕川说的那件差点没让她挂在裴执礼眼神下的衬衣。
大概是为了符合陆大学神的洁癖，他的东西还专门用了个柜子放。
奚柚连连摇头，看看这纪检部部长公然徇私的样子。她打开了柜子，里面就是嗯……一堆花花绿绿的情书和衬衫。
她啧了声，没管那堆情书，拿出了那件叠放整齐的衬衫。
白色的领口处，确实能看见一抹红色。
奚柚轻轻咳了一声。
意外。
门口处细微松动的开门声，奚柚抬头，目光像门口处看了过去。
少年敛着眸，沉黑不带感情和平常完全不同，像是压着戾气。手指把领带扯松了些，细画出来的线条随性漂亮，动作看得出烦躁，细画出来的线条随性漂亮。
刚才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陆枕川眯了眯眸，像是看见人才把那股不耐烦劲头收回去些，“怎么到这了。”
“拿您的衬衫。”奚柚晃了晃手上的衣服，“不是让我拿吗。”
陆枕川顿了下，反应有些慢，“嗯。”
奚柚把衬衫叠好放进那个粉橙色的西柚袋子里，把袋子递给他，“自己拿着吧。”
陆枕川接了袋子，放在身边。他坐在沙发椅背上，手覆着眼，黑色长裤包裹下的大长腿弯曲，懒散随性，典型的大佬坐姿。
奚柚停住脚步，在走和不走之间来回徘徊。
但她那个人情没还，好像是应该要留下来的状态。
奚柚：“很烦？”
陆枕川应了声，没多说。
“……”
简直是把高冷贯穿到底。
她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反正也是要等齐瑶的，干脆坐在他身边，他要是愿意说，她就愿意听。
休息室里的时钟从五分钟转动到十分钟，再到半个小时。
一室安静无言。
奚柚手机震动，差不多是齐瑶下课的点了。她关了手机信息，身边这高冷大佬还是没有点反应，连姿势都好像没变动过。
“我不陪你打坐了，我该走了。”她说。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阵寂静。
“……”
奚柚早都习惯了，他的高冷百分之八十吧，也是真的高冷。不想说话的时候，谁都拿他没办法。
她刚刚转身想走，手腕像是被轻轻拉住，冰凉顺着掌心纹路蔓延。
只是短短一刹就放开了。
陆枕川淡声道；“你一个人去哪？”
“阿瑶来接我了，不是一个人。”奚柚觉得好笑，“我知道学校里有媒体，我没打算乱跑。你别老把我当小孩。”
大概是他们认识得太早，她性子又太跳，陆枕川是真的把她当小孩在看。
陆枕川像是没信她说的话，懒洋洋道：“是吗，小朋友。”
“……你好好说话。”奚柚重新坐下，“人间精灵打算给你个特权，当一会你的听众。”
话刚说完，奚柚就觉得不对劲，“算了，你也不会告诉我什么，我自己想好了。”
最近哪有什么特别让人丧的事情。
非要说的话，也就是熊徐那件事儿。
因为这个？
奚柚认真道：“篮球赛你超级A的，开幕式表演也超级炸场，校运会当之无愧的MVP。”
陆枕川玩味：“彩虹屁？”
“……”
这会你倒是知道什么是彩虹屁了。
“实话，就是很厉害。”奚柚的语气和哄小孩似的，“你要相信一下人间精灵，好吗。”
陆枕川弯唇。
还说不是小朋友。
沉默了一会。
他刚打算说话，小姑娘突然凑了过来，缩短了的距离，他像是都能看见她脸颊上微小的绒毛，狐狸眸亮晶晶的，眼尾下缀着泪痣。
他怔住片刻。
小姑娘柔软掌心放在他头上，动作温柔且耐心，轻抚了两下，“枕川哥哥最棒！他们都是嫉妒，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奚柚补充，“特别是跳舞的时候。”
“所以，”陆枕川回神，笑意逐渐在眼底浮现，“你也是？”
“……？”
休息室里太安静了，连通走廊外道都没有什么声音。单段循环播放的片段，轻而易举充盈了她所有的思虑。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所以，你也是？
他话里逗弄的意味太明显了，松懒的神情完全就不是在等答案的状态。
奚柚有时候，真觉得挺烦的。
他总这样，不和别人说什么，也不想听别人说什么。
三言两语掩盖去的过往，她从头到尾都走不进去。
陆枕川站起身，漂亮的指节重新把领带的位置调得端正，衬衫褶皱抚平，和往常一般。
“走吧。”
只是那一瞬间，她很想看看佯装到完美的皮囊下，他会不会有失控的时候。
“诶，”奚柚抬头看他，“如果我说喜欢呢？”
少年垂眸，静静看了她几秒。
奚柚没移开视线，她只是想知道，当初没解开的那份秘密。
不是太过深究的感情过往。
只是想给过往留下一个，大差不差的结局。
陆枕川弯唇笑了下，“妹妹今天还挺乖，知道哄人。”
“……”
说你稳如老狗，就没说错过。
这个情况，她甚至不用去担心他会不会多想。
因为他压根就没往哪方面想过。
陆狗。
奚柚把额前的刘海往后撩，露出精致的眉眼，“虽然但是——”
陆枕川：“嗯？”
奚柚径直走过他身边，“没。”
虽然但是，哄你很累。
/
运动会上的集体活动，A班同学之间关系顿时就拉近了不少，不像平常在教室都是闷头做题，大家坐在一起，什么天南海北都能聊点。
烧烤小龙虾局的氛围最是接地气，几许炊烟掺杂了诱人的肉香，滋滋的冒泡的油，恰到其处的热闹交谈声铺张。
老张很是豪气，一盘盘点都不带眨眼的，“来，大家不用拘束，除了不能喝酒，放心吃！”
宋乾高举肉串，“不和您客气啊！今晚要让老班大出血！”
赵竹悦笑：“吃你的吧。”
奚柚和陆枕川前后脚来的，齐瑶作为头号CP粉还有眼力见让了个双人的座位，她还给奚柚抛了个媚眼，意思明显。
奚柚扬起微笑。
齐瑶：懂就好！
然后奚柚无视了那个双人座位，坐到了齐瑶旁边。
齐瑶：“……”
齐瑶拼命给奚柚使眼色，“小姐妹干嘛呢，你没看到那么多花花蝴蝶想和你陆神坐一起吗？”
闻言，奚柚抬眸，向梦婷那挂的小姐妹眼神一个劲地往陆枕川这看，交头接耳蠢蠢欲动的，仿佛是要凑过来邀请。
她扫过一眼，没什么反应，“哦。”
“……”
齐瑶感觉到了“爱惜得陆”带不动的心累，还好陆枕川在花蝴蝶采取行动前，提前一步坐到了奚柚边上。
不是一起的座位，但距离也差不多。
CP粉的春天又来了。
齐瑶眼神飘过奚柚的腿，她今天穿的是热裤，因为动作的关系，裤子的长度上移，笔直纤长的腿，自带吸睛效果。
齐瑶顺手耍流|氓，摸了下奚柚的腿，“啧，看看这漫画腿。难怪甜柚都喊着要娶你。”
奚柚平静：“我未成年，娶我会被抓起来。”
“……”
齐瑶：“你奚怼怼什么时候能别上线。”
“睡着的时候。”
“……”
大抵还是有些不方便，奚柚交叠了腿，还未来得及反应，刚才吹过的那阵风像是带了雪松的味道。
她腿面覆上了温度，多了件灰色的外套遮掩住皙白的肌肤。
奚柚愣了会，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偏头看陆枕川：“谢谢，但是不——”
“帮我拿着。”陆枕川提前一步打断她的话。
“……”
这是让她拿衣服拿上瘾了吧。
邵和枫打趣：“呦，今天人间无情还知道照顾女孩儿了。”
陆枕川低头按手机，仿佛刚才那一连串的举动不是他做的。
齐瑶把晃了晃手里的鸡翅，问：“柚子吃这个吗？”
奚柚摇头。
齐瑶服气了，坐在一堆这么芳香四溢的烧烤圈里，还能跟老僧入定似的，怕是只有奚柚了。
“你真不吃点？偶尔破一次戒没关系。”
每个女孩子身边都有这么一两个姐妹，当你要减肥的时候，她就一个劲忽悠你吃东西，比如齐瑶。
奚柚笑了下，“少给我洗脑，你也控制点自己。再长胖，老师能放过你才是奇了。”
“妹妹这也太狠了，”赵竹悦止住了要给奚柚递烤串的手，“是不是跳舞的都需要控制体重？”
“不是，分舞种。”奚柚解释，“芭蕾和中国舞是对体重要求最严格，瘦会让体型纤长柔美，舞台效果好。像是跳hip-hop就没有一定要求，如果体型稍丰满些的，柔韧度也偏好。”
赵竹悦点头：“长知识了。”
奚柚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忌口，就是之前矫枉过正，现在对这些偏油腻的东西，本能会有些恶心。
她低头咬着吸管喝水，面前忽然多了盒便当类的包装。
上面烫金的品牌LOGO“简九”，这家奚柚很熟悉，江城有名的轻饮食餐厅，以低脂健康美味的健康理念成了网红餐厅，基本不外送。
齐瑶凑过来看了一眼，暧昧起哄，“嗷……陆神连柚子吃什么都特地准备好了。爱惜得陆发糖进行时啊。”
邵和枫：“何止，我看这家简餐不是不外送的吗。阿川同学，解释一下啊。”
奚柚眨了眨眼睛，“干嘛？”
陆枕川：“还礼。”
大概是下午休息室，安慰他的还礼。
他不提还好，提到休息室，奚柚压根都没法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