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星对那个地方有阴影，不太想去，然而耐不住好姐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放下书本，跟着一块儿去了。
两人打车来到楼下。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贺南星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天气热了。
平时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人过来，可是今晚除了她们，好像一个人都没看见，这太奇怪了。
贺南星带着疑惑，跟在傅宣身边，两人一起踏上楼梯，一路往上走去。
繁星布满整个夜空。
踏上天台的那一刻，入眼的却是比漫天星辰更加明亮的烛火。
大几十个香薰蜡烛被摆放成爱心形状。
一抹瘦高且熟悉的身影站在中间，贺南星只看一眼，就湿了眼眶。
等待的日子结束。
她的少年提前回来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堆积起来的思念，在这一刻决了堤。
贺南星紧咬着唇朝程湛飞奔而去，可是快要到达那个怀抱的时候，却猛地收住了脚步。
浪漫的烛光中。
那两个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冷金属制品，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何东磊他们三个识趣地往傅宣的方向走去了。
程湛手捧着玫瑰花，一步步朝贺南星靠近，然后停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弯起嘴角。
“我回来了。”
久违的微笑，久违的声音。
贺南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两人重逢后的场景。
她一定要给他一个，全世界最最温暖的拥抱。
然而这一刻，却怎么也没有勇气继续上前。
“程湛，你的腿……”
她一出声，就泪崩了。
程湛低头。
特意挽起的裤管下，已经不是他自己的腿，而是两个假肢。
*
遭遇地震醒来的时候，一同苏醒的还有程湛前世的记忆。
上辈子贺南星坠楼身亡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拿着她的照片，也从那个天台纵身跳了下去。
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死亡了，灵魂却没有消失。
飘荡在半空中，被一个神秘的声音给带进了一个虚幻的空间里。
四面漆黑一片，只有几缕幽绿的光芒在旋绕。
“你是什么人？”程湛问。
那声音近在耳边，可是却始终看不到人，“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知道，我能满足你的任何愿望就可以了。”
“任何愿望？”
“你的愿望，不就是想再见到贺南星吗？”
听到贺南星三个字，程湛也没兴趣知道对方是谁了。
他半信半疑道：“你能让我见到她？”
“当然能。但是你需要跟我做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
“我给你们重遇的机会，但是记住，如果你不能让她再一次喜欢上你，我会收走你的灵魂。”
“如果她能再次喜欢上我，又怎么说？”
“我只要你一双腿。”
大概只有恶魔才会做这种交易吧。
程湛知道他真正想要的应该是灵魂，腿应该没有任何用处，然而，跟魔鬼做交易，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所以即使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有所付出，最终也还是同意了这场毫无公平可言的交易。
唯一的附加条件就是，告诉他，贺南星死亡的真相。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双腿，没有了。”程湛平静地说：“但是现在这双腿，也不影响走路。”
他花费大半年的时间，总算适应了这副没有温度的玩意，实现了以“完整”的姿态，站在她面前的承诺。
可心里，终归还是无比自卑的。
现在的他，已经配不上这么完美的小仙女了，会选择回来，只是因为上辈子摔断胳膊的时候，曾答应过她——
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擅作主张离开她。
所以，他要把选择权交给她。
程湛的脸上，笑意褪去，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他抱着玫瑰的力度，逐渐加重。
“这样的程湛，你还喜欢还需要吗？如果还需要，就算没有了双腿，我也会拼尽全力去做一个正常人，继续守护着我的小班长。如果不需要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柔软的身体，撞进了他的怀里。
贺南星紧紧抱着他的腰，泪如雨下，拼命地点头，“需要需要，当然需要！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都不可以离开我。”
没有了双腿又如何？
以后，让她来做他的拐杖吧。
上辈子，这辈子，他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
往后余生，就换她来照顾他，守护他。
永远永远，不离不弃。
程湛一只手搭在了贺南星的肩膀上。
眼含笑意，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询问：“这意思，是接受我做你的男朋友了吗？”
“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回答。
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
“可是我还没有考进一班。”
上辈子，他问的是，“还用不用我考进一班？”
贺南星把头抵在他的胸口，轻轻摇了摇。
又是一个相同的答案，“不用了。”
她喜欢的人，不管在哪个班，都会喜欢。
一颗流星从天际飞快地划过。
当傅宣惊喜大喊出声的时候，又出现了第二颗，第三颗……
她这才想起，三天前网上好像就有预报说，今晚会有天琴座流星雨。
“喂，那边的两个人。”
傅宣冲贺南星和程湛喊道：“下流星雨了，快许愿啊！”
贺南星离开程湛的怀抱，看着天边越下越密集的流星雨。
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
经过一整个暑假的不懈努力，步入高三这学期，程湛终于如愿以偿考进一班，又回到了贺南星身边。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居然能说考进一班就考进了，肯定是走后门进的吧。
虽然学校一再强调，拉关系走后门在盛陵是不存在的。
可毕竟人家爷爷是校董啊，真想走后门，谁有权利拦？
这个谣言一传十，十传百。
传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一说法。
程湛就是走后门进的一班！
起初贺南星听着还有几分不爽，可渐渐地，就没放在心上了。
她的程湛有多优秀，她自己知道就行。
为此，傅宣经常对她竖起大拇指，说她能忍。
要是有人敢这么污蔑林洋，她非得冲上去把那群傻逼的嘴给扇肿不可。
每每这个时候，贺南星总是会一笑而过。
活了两辈子，该成熟一点了。
不过再怎么成熟，却始终还是成熟不过程湛。
对于两人男女朋友的关系，贺南星不止一次地提出过，想在学校公开。
让所有同学都知道，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可被程湛拒绝了。
为了不给贺南星造成负面影响，他不仅不同意公开，在学校甚至还会刻意避嫌。
没办法，贺南星只能在周末进行补偿。
喝奶茶的时候，故意在程湛喝之前，把他的抢过来喝一口，留下唇印，再还给他。
包场看电影的时候，把手给他牵整整两个小时。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
以前都是他变着法的耍无懒索取，现在她统统主动给他。
“不是有洁癖吗？不嫌弃我了？”他偶尔会逗逗她。
这种情况下，贺南星就会勾住他脖子，在他唇上落下很轻的一个吻。
然后厚着脸皮笑道：“不嫌弃了。”
谁让我，这么爱你。
两个人就这样累并甜蜜的，度过了辛苦的高三时光。
高考结束后，贺南星跟刘冉坦白了她和程湛的关系。
同时也做了保证，大学毕业之前，不该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刘冉早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什么别的话都没说，只认真提醒了她一件很现实的事情。
“南星，现在的程湛，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跟他在一起，你可能会很辛苦。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不！”贺南星微笑着纠正，“他是一个完整的人。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
“妈妈，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刘冉抬手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你说。”
“以后，对程湛好一点，以他母亲的身份，对他好一点。”
他活得实在是太累太心酸了，她心疼。
想起在地震中，程湛奋不顾身地救她们母女一事，刘冉沉默片刻，答应了。
第二天亲自下厨，做了很多程湛爱吃的菜，把他请到家里做客，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晚饭。
贺南星自认为，她和母亲配合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其实早在程湛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真正的母亲，不在人世了。
当初跟那个魔鬼做交易的时候，他提过一个附加条件，让对方告诉他，贺南星死亡的真相。
对方告诉他了，但不是白告诉的，他在没有说明的情况下，夺取了刘冉的生命，做为等价条件。
……
碗是贺南星洗的。
洗完后见时间不早了，她问程湛：“陈叔什么时候过来接你？”
“我晚上不回老宅。”程湛说。
贺南星一怔，“你要回自己的住处？”
那怎么行！
他现在腿脚不方便，是离不开人照顾的。
自己一个人住在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刘冉也建议，“还是回老宅吧，我和南星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程湛拒绝了。
他拉起贺南星的胳膊，来到隔壁房门口，然后掏出钥匙把门给打开说：“我现在住这里。”
贺南星惊讶，“你什么时候在这里买的房子？之前那套不住了？”
“早卖了。本来打算在明月湾买的，后来你又搬来了兰亭雅苑，就只能跟着你转了。”
贺南星是高三开学没几天，跟刘冉一起搬来的兰亭雅苑，学区房，距离学校很近。
每天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校，给她节省了不少时间。
她们刚搬过来的时候，隔壁住的是一个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经常带一堆人到家里开Party，闹出很大的动静。
到物业投诉过两次，就再没闹出过任何声响了。
贺南星本来以为，是那个女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收敛了。后来才听说，是把房子高价卖给了别人。
没想到这个人就是程湛。
程湛买下这套房子后，重新进行了装修，简约风。
贺南星到处看看，一手环胸，一手捏着下巴评价道：“还不错，挺有品味的。”
刘冉随便看两眼就回去了，这会儿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湛笑笑，从后面轻轻环住贺南星纤细的腰肢，柔声问：“那这么有品味的人，你要不要嫁？”
“现在？倒是想！”
贺南星转过身，用手摸了摸他的胡渣，“只可惜领不到结婚证。再等四年，大学一毕业，我就做你的程夫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