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嬷嬷熟知宫中诸事:“这是为皇上充盈后宫,又不好大喇喇说出来,所以找了这么个名目。”
喜嬷嬷倒不留情面:“如今已经过了选拔的日子,想必是薛姑娘落选了,前些天听说他兄长打死过人,这事情肯定有些拖累。如今不好见人,因而称病托词。如此看来姑娘还要去吗?”
白先生:“不管她是何意,既然对外称病,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看看。”
喜嬷嬷有些不乐意:“一个商家女,也配得上我们家乡君亲自登门前去?打发几个小丫鬟送些礼物就罢。”
明嬷嬷制止:“既然姑娘在贾府做客,总要客随主便,跟着去探望也没什么。带些红枣燕窝等补物即可,只不过……”明嬷嬷难得促狭一会,“我们可送不了什么冷香丸。”
紫鹃“噗嗤”一笑,这个宝钗也是个妙人儿,王夫人要抬她出来跟黛玉打擂台,她居然也配合,听得黛玉常年吃着“人参养荣丸”,自己就宣称常年吃着冷香丸。
雪雁好奇的问:“什么是冷香丸?”
紫鹃掩嘴忍住笑:“这冷香丸可不好做,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一天晒干,和在末药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天落水十二钱……”
听得雪雁直吐舌头,明嬷嬷从库房里拿出几色礼品,又给黛玉梳妆,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这才和明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跟着黛玉出了门。
黛玉梳妆的时间久了,恐宝玉等她冻着了,便打发人先让宝玉过去。待黛玉过去,就看见那一幕:
宝钗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儿上送出来金项圈,偏偏上面上刻着跟宝玉上一对儿的字。
莺儿又在旁边不失时机的打趣。宝玉凑过去闻宝钗身上有什么若有若无的香味。就连屋里有人进来了都没感觉到。
黛玉先忍不住闪身回避了一下,她如今年纪有些大了,虽不懂男女之事,但也有些没来由的脸红。
还是宝钗瞧见黛玉,招呼她过来:“林姑娘来了。”黛玉这才脱掉外袍,往屋里走进去。
宝玉倒仍旧像个傻子,乐呵呵:“林妹妹路上冷吗?”,又关切的问雪雁:“你们姑娘带了手炉否?”,又张罗着叫自己的小丫鬟:“去找袭人拿我那个前日里新得的美人扑蝶官窑手炉来。”
黛玉早就知晓宝钗对宝玉的心思,因而此时宝钗的表情,见她还是笑得安分随时罕言守拙的样子,但手心里紧紧攥着的帕子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黛玉忙推让:“你又何苦客气,想来是瞧着秦家姐弟和睦,便来找我演兄友妹恭。”
听得黛玉刻意强调“兄妹”二字,宝钗的脸色好瞧了许多,薛姨妈整治了几样细巧茶食,留他们喝茶吃果子,几个人忙出去。
黛玉落在后面,想起那本书所言自己跟宝钗针锋相对,话语间打机锋的情形,不免有些失笑,想必她孤独一人在亲戚家做客,有个热情的宝玉做玩伴,因而待他格外亲,也不喜欢别人分薄了自己在贾府难得的温情,所以处处盯着宝玉,生怕被宝钗夺走注意力。
可如今她有两位比乳母还要尽心的嬷嬷相伴,白先生亦师亦友,每日里除了学习诗文、刺绣、管家,还要操心着父亲的身体,贾府里的少爷跟谁走得近,她居然丝毫不以为意,更不会巴巴儿凑过去打那哑谜。
是以她只在旁边瞧着宝玉跟宝钗嬉闹,心中忽得升起对宝钗的怜悯:生得冰肌玉骨,又是七巧玲珑心,可惜有那么一个拉后腿的哥哥,不然这长相这性情便是入宫也是合适的。如今却只能跟一个宝玉周旋,把人人都当做她的假想敌。
待到他们喝了几盅子米酒要告辞时,那天上飘起了白雪。
雪花片片,翩然从天而降。宝玉微微掀起头上戴着的大红猩毡斗笠,兴奋道:“这般雪天,正好在家中煮茶品雪。”
黛玉抬起头看天,担忧的说:“也不知道父亲的膝盖有无受寒。明嬷嬷,今日里包一包我做给父亲的鞋袜护膝,明日里就使人送出去。”
两个人鸡同鸭讲,一路居然也融洽。
…………
第二天黛玉寄出去给扬州的信件物品,就收到了镇南候老夫人孙女的请柬。
黛玉请教过明嬷嬷,回信应下,又准备些礼品。
待到了镇南候府上,进了府中轿子抬着走了好久才停了轿,又有几个丫鬟过来扶着黛玉下轿,
黛玉并诸丫鬟跟着走进了垂花门,又穿过一片假山,这才走进镇南候老夫人的住所。
镇南候老夫人瞧着黛玉,欢喜不已:“这几天倒养出些肉来,不像路上那般脸儿尖尖。”,又推出个女孩儿,“这是我孙女,叫做云槿,倒跟你年纪相仿,想必是玩得来。”
那槿姐儿圆脸盘,笑起来两颊酒窝必现,甜美的很。黛玉来之前就听熟知京中贵门的明嬷嬷给她讲过:“傅家一门英烈,傅老太太的二儿子便是战死在沙场,如今府中唯一的女孩儿傅云槿便是遗留下来的孤女,平日里深得傅老夫人喜爱。”
因而黛玉上前见礼。槿姐儿热心得很,一点也没有被骄纵的样子,上来拉着黛玉的手就亲亲热热往后院里玩去。
黛玉是安静的性子,槿姐儿却活泼得很,一张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祖母在路上遇到你,回家念叨了许久。连我这个做孙女的都嫉妒了。”
“黛玉姐姐,你派人捎过来的节礼我祖母甚是喜欢,赠送给我的黄鹂鸟儿荷包活灵活现简直跟真的一样,我就挂在窗口,三哥看见都以为是真的呢。”
“临安伯老太太生日贾家怎么没去?我祖母带着我去赴宴,那天还去了好多公候小姐,我还以为你也会去呢,没想到压根儿没找着你,还以为临安伯家没给你下帖子,后来祖母派人去打听,才知道给你和贾家都下了帖子,贾家都没人去,只派了四个仆妇去送了礼。这可真是……那么难得的结交朋友的机会,怎得不去?”
“林姐姐,我这说了半天,你是不是嫌烦了?”
黛玉抿着嘴笑:“不嫌烦,只是不知道先回哪一句。”
惹得槿姐儿一乐,两人相视一笑,亲近了不少。
黛玉这才慢慢回答:“贾家素来不喜外出交际,是以我在宅子中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想必临安伯府派了帖子到贾家,贾家夫人送礼的时候也送了我那一份。”
明嬷嬷忙回话:“贾家未曾将这事告知我们。”
槿姐儿就拧起了眉头:“这贾府也太乱了,你是客居于此,他家于情于理都应该告知你们,而不是自作主张回了帖子。”
这倒让黛玉意外,她想起书中讲过的贾府,很少提及贾家老太太带着夫人们外出交际,也就是去逛了逛赖家的院子,再就是在宁国府听听戏,很少跟其他贵族家庭交际。这样的话,贾里三位姑娘又如何嫁得出去呢?
外祖母年事已高,将手中的管家权让渡出去,安心的过含饴弄孙的自在养老生活,琏二嫂子管着家中的琐事,奈何年纪太小,又不懂跟别人家如何交际。而王夫人呢,虽然把持着大权,但想必是一来丈夫不成器自己的品级太低,二来自己膝下嫡出女儿已有了着落,根本分不出神去帮其他几个亲戚家及自己家姨娘的庶出女儿谋划。
想到那三位姐妹的下场,黛玉心中默哀。别的不说,单是惜春,如今已经常跟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常常玩耍,说出“明儿也要剃了头跟她作姑子”的话来,那水月庵污秽不堪,智能儿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以想见惜春落到他们手里能有什么下场。
黛玉又想着若是自己能够逃出书中的命运,必然要帮助那三位姐妹逃脱噩运,她这边出神,却听得槿姐儿惊喜说道:“咦?三哥,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今天更新这么早?因为隔壁楼确诊了一例,那个人跟汤圆去过同一个超市!哭了,汤圆目前自我隔离中,所以打字飞快。
今天吃了八宝饭,糯米煮熟,碗底垫各种果干,可以拼图案,还可以拼字母,汤圆建议把你喜欢的人的名字缩写拼出来+红枣片剪一个心,很棒的表白神器呀(这个不确实是不是馊主意,除非对方是个吃货才有点把握)。然后包枣泥拌上黄油和白汤,上锅蒸一下,很麻烦所以一次做很多,冻冰箱,每次想吃就上锅蒸十五分钟,方便快捷。
就是很容易胖
——————————新书求预收宋代背景重生文《醉花阴》————————
文案一:
太子赵祐近来很是心烦,翰林学士家明三娘子处处与他制造巧遇。
殊不知那三娘子是重生而来。
前一世,三娘子明月奴一心仰慕秦国公世子杜轻臣,
他喜欢女子贞静,她就隐瞒自己喜好捶丸;
他喜欢吟诗,她就苦读经书;
费尽心思嫁进去,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挡箭牌,
她依旧无怨无悔,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用自己嫁妆填补亏空。
直到对方带一位白月光进府……
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美娇娘,顺带嫁给那命薄早死的悼献太子,做个清贵的守寡王妃,舒舒坦坦过这一世。
舒舒坦坦是有了,但没想到赵祐利落的翻身上床,呲牙一笑:“娘子!”,说好的英年早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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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二:好春三月,蓦山溪时候。二十四番风,只解管,吹花擘柳,悠游汴京,做一个富贵闲人。
文案三:一开始,太子赵佑一脸冷漠:明家素来支持贵妃一系,他家三娘子忽然对我示好,其心必诛!
后来,赵佑一脸宠溺:好好好,是是是,月奴说得都对!
第9章 提鸟笼云飞闯闺阁 嗔顽童茗烟闹书房
听得有外男入内,黛玉忙举起帕子遮脸,同时站起来背身往后,几位嬷嬷也颇有默契的挡住了她的身形。
槿姐儿也急得“腾”一下站起来:“三哥!别进来!”
傅云飞单脚踏进房门,这才看清楚屋里有外人,他迈一条腿在门口,进也不是推也不是,手里的鸟笼里鸟儿似乎是被忽然的停顿吓住了叽叽喳喳叫起来,他这才急中生智往门外退出去:“四妹妹有客?”
槿姐儿答:“是林家姑娘,祖母命我下了帖子请过来。”又一转念,“你不也是随着祖母来的?想必见过了?”
傅云飞听着是林家姑娘,脑海里出现那一抹单薄的身影,他放下鸟笼,规规矩矩朝着屋里拱拱手:“曾经有一面之缘,见过林姑娘。”
黛玉在门里也忙往门外福了一福:“见过傅公子。”
他两人隔着屋里屋外一阵客气倒惹得槿姐儿咯咯笑:“你们俩倒有礼,活脱脱国子监的老夫子。既然见过了,如今再见面也不算越矩。”
傅云飞在屋外说:“四妹妹此言差矣。男女不以相问。再者,我今日休沐,先生命我琢磨些作文的道理,我先告辞了。”,走两步又回来,“四妹妹,忘记说了,门外的黄鹂鸟是我淘换来的,一日三餐皆用草籽小米,闲暇时莫邪抓些虫送过来,你让丫头们好好养。”
说罢,不等云槿回话,倒像是有老虎追赶一样急匆匆走了。
槿姐儿无奈摇头:“我这个三哥,小时候调皮捣乱,满泉州城无法无天,忽得一下正经起来可真是……”
说着让丫头把鸟笼抬进来。
鸟笼是红曲柳编织而成,编鸟笼的匠人显见得的极巧手,别出心裁将鸟笼编织成小木房的样子,虽然瞧着不名贵,可格外有几份野趣。笼子里一只身形轻盈的黄鹂鸟蹦来蹦去。
两个小姑娘久居深闺,闲得无聊,瞧着鸟儿分外有趣,你看下,我逗下,玩得起劲。过一会儿又有个丫鬟从外面进来:“莫邪过来回话,说三少爷说了,黄鹂鸟还要半天换一次清水。”
槿姐儿笑着应了:“你们安排一个小丫头专门照顾这黄鹂鸟,可不能饿着。”又扭头对黛玉说,“莫邪是三哥的小厮。”
“莫邪?”
槿姐儿解释:“莫邪是传说中的吴国古剑,锋利的很。我家里男孩子都喜欢打打杀杀,三哥也好这个,手下小厮便俱是用名剑起名。”
黛玉沉吟,传说中干将莫邪这对夫妻都是铸剑高手,铸成之后一雌一雄,便以两人的名字命名,如此说来,她吐吐舌头:“那……莫不是有个干将?”
槿姐儿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还真是有个叫干将的小厮,不过莫邪自从知道了干将和莫邪是一对剑莫邪还是雌剑之后就天天追着三哥让给他改名字。”
黛玉想象一下都觉得好笑,忍不住也捂着嘴浅浅笑了。
黄鹂鸟玩腻了,槿姐儿命丫鬟收起来,又拉着带有去瞧她送的荷包:“你手可真巧,做的这黄鹂鸟儿荷包简直跟真的一样,我天天都爱不释手,也是三哥见了,这才给我寻了一只黄鹂鸟。”
黛玉很是谦虚:“今儿个见了这真的黄鹂鸟,倒显得我送你那只黄鹂鸟呀,竟是个呆鸟!”
年龄相仿的姑娘们坐在一起嬉闹说话,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到了饭点,镇南候老夫人又留着黛玉用过饭,等饭后逛了镇南候花园,这才打发人将黛玉主仆护送回贾府。
到了贾府,喜嬷嬷忍不住跟白先生悄悄感慨两句:“今日里出去,我才瞧着姑娘有股子孩子气,平日里总是蹙着眉头,倒像个暮气沉沉的小大人。”
白先生叹息:“姑娘是个孝顺的,这是惦记着扬州那边家里呢。”
黛玉在贾府待了有个把月,贾府虽然说不是周道万分,但好歹她未受那些闲杂气,贾母时不派人送来各种吃食衣料,宝玉又小意殷勤,给黛玉寻摸些各色玩物,说起来日子也不算太坏。
可是她总是惦记着远在扬州的父亲,偏偏每每写信过去询问,父亲都再三叮嘱让她不可离开京师,更不能来扬州。这让黛玉如何不心急如焚?
她始终不能忘怀书中那一句“林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巳时没的。”,估摸着便是过两年后,她每日忧心不已,平日里一有闲暇,便翻读医书,指望学些什么能帮助父亲。自己如何舍得由父亲一人孤零零住在扬州?偏偏父亲就是不松口,是以黛玉尝试着再次进入夸夸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