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程记美食店的所有人都是这个表情。
包括程芫华。
她也惊呆了。
相亲？莫元和她？？？
赵老爷子这是什么奇怪言论？！
莫元自己也惊了一下, 而后忙说：“师父！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不要乱说！”
赵老爷子没理会他, 只是看了看程芫华，又对莫元义正言辞——
“我这个人直白，你不愿意说的话, 那我就帮你说。你当我徒弟这么多年了，人也三十了，你师娘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婚姻问题。这些年，你一个女孩子都没有主动接触过，好不容易对程丫头另眼相看，师父不帮你一把，你怕是要藏一辈子。”
赵老爷子这么说是有道理的，他家莫元三十出头了，这些年除了厨房就还是厨房，从三年前，他师娘和师兄师姐们就开始给他物色对象了。
他是一个都不愿意去见，对感情事一点也不在意。
——他只在意厨房。
要不容易逼着他去和人家见面，回来的时候，永远都是说没看上。
但问人家女方，又说对他印象非常好。
显然，只是莫元个人的问题了。
他们也是愁秃了头。
从去年年底的品尝大会之后，莫元回来后就偶尔会拿着手机和人聊天，大段大段的打字，偶尔还发语音，笑容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他们就猜测莫元是不是网恋了。
但网恋这种事情，本来就非常不可靠，遇到缘分的概率是非常低的。
怕吓着莫元，他们都没敢声张，只能悄悄观察。
直到今年程记美食店店庆，恰好那一天其实是莫元生日，结果他生日都不过，跑过来给人家店庆。
这是个人都看出有猫腻了！
再结合之前品尝大会，以及莫元口中会提到的程老板，不难猜到，他心仪的对象就是程芫华。
赵老爷子之前在家和他提了一次，莫元说没可能，然后就走了，神情颇有些复杂。
而赵老爷子却惦记上了，这次过来，除了探程芫华的底，就是为了让程芫华给莫元一个机会。
他这个人直白，他们那年头，看中了就可以互相沟通给不给个机会了。
含蓄是真含蓄，直白也是真直白。
程芫华：“……”
她眼神奇怪地看了看莫元一眼，心道——莫元对她有意思？她怎么没有看出来？
而且……他们不是统共也没有见过几面吗？
虽然是因为理念相同，所以很说得来，但这绝对只是纯洁的朋友之情，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的！
莫元对上程芫华的眼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而后对着赵老爷子说：“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怎么就不是了？”赵老爷子瞪着眼睛，说，“莫元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
“可是……”
赵老爷子打断莫元：“你别说话，程丫头，你是个什么意思？”
程芫华又看了尴尬的莫元一眼，这个人从认识开始就比较从容淡定，今天却被他这个直白的师父给弄得尴尬成了这样。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了，“不用相亲，我将莫元当做是朋友，我们没有任何可能，我心中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那
个人现在还躺在床上，但是程芫华相信，他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的，他一定会醒来。
赵老爷子皱眉，继续问：“你确定？我已经打听了，你没有男朋友。元儿是个非常好的人，而且无任何不良嗜好，你要是愿意和他进一步接触一下，他就会以助理身份和你一起参加美食大赏，我也会将我赵家独特的一部分传承给你，你程家是鲁菜传承，你的刀工等和鲁菜密切相关，我教你的东西，会让你在厨艺上更上一步，补足短板！”
这个诱惑对于厨子而言，是非常大的。
程芫华的短板是需要时间和耐心慢慢熬的，但赵老爷子竟然说，他赵家的传承，有办法速成。
要是她真的更上一步，在厨艺这条路上，定然是走得更高更快。
程芫华没有任何迟疑，再次摇了摇头：“我确定，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虽然他现在身体出了点状况，但我会一直等他的。”
叶予昭现在是还没有醒来，但她相信他会醒来的，他们两人之间，虽然从未说破，可却已经是在生死中确定过感情的。
以前程芫华没有确定自己对叶予昭感情的时候，或许会不排斥莫元。
心里的那个人一旦确定，就满心满眼，只有那个人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她喜欢的，又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
莫元是很好，却不是叶予昭。
赵老爷子看着程芫华，虽然理智上知道感情的事情不可勉强，“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是非常有道理的。
但情感上，赵老爷子还是对程芫华看不上自己这么优秀的小弟子而憋气。
他瞪着眼睛，声音气哼哼的：“那你可不要后悔，元儿是个绝世好男人，你错过了，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他说着站起来，扭头看向莫元：“人家看不上你，还留在这儿干嘛？咱们走！”
这是非常傲气了。
莫元一脸无奈，脚却没有动。
程芫华也露出同样无奈的表情：“时间已经不早了，出去不好坐车，在这儿住一晚再走吧。”
莫元附和：“是呀，住一晚上吧，票也还没有买呢，明天早上再出发。”
赵老爷子哼哼唧唧：“人家都看不上你，你还非要在这儿自取其辱！”
说话的时候，人却转身往后院走。
——显然，他也知道现在走不合适。
刘全福和程芫华对视一眼，他立刻跟上去，去给赵老爷子和莫元安排房间。
莫元看向程芫华，声音带着愧疚：“程老板，不要怪罪我师父，他其实人很好的，就是脾气不太好，你不要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没事的，你快去陪你师父吧。”程芫华摆摆手，满不在意。
莫元赶忙跟上去。
等到他走后，程芫华才叹口气，在椅子上坐下。
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桑虞蹭过来，声音带着气愤：“这个老头子太过分了，哪有非逼着人喜欢他徒弟的！你还留他干嘛？这样的人，轰出去算了。”
程芫华摇摇头，不在意地说着：“赵老爷子这个人我有过了解，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对华夏美食贡献也非常大。只是脾气不好，常年被人捧着，有些傲气，没必要和他计较。”
莫元是赵老爷子的徒弟，他自然觉得自家小徒弟哪哪儿好，而程芫华拒绝了他哪哪儿都好的小徒弟，赵老爷子难免生气，哼唧几句。
再加上莫元对程芫华提供了很多帮助，她还欠着他的人情，看在他的份上，她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赵老爷子计较。
——毕竟他除了固执和脾气大点，不是什么坏人。
她真正需要计较的人，是那些为了利益，可以草菅人命，制造车祸的垃圾！
程芫华说完后，桑虞也不再说什么了。
赵老爷子确实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是嘴上硬气了几句。
晚上，程芫华有些睡不着，就在后院坐着吹点冷风。
天气已经很冷，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下了，但坐在程记美食店的后院，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有多冷。
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好的有坏的。
郑婉生了个健康闺女，一开始程芫华和叶予昭车祸的事情都没告诉她，后来没两天，还是被她知道了，哭得不行。
程芫华还去看过她，郑婉自责，程芫华却摇摇头，让她放宽心。
佐烁要害自己，就算不是来看郑婉的路上，也会是其他时候，他们都没料到他会做这样的事情，避无可避。
——只是命运弄人，最后收到
伤害的，竟然还是叶予昭。
程芫华还看了贝儿，郑婉说她以后就是贝儿的干妈了。
郑婉说，没有程芫华，也断不可能有这么可爱的贝儿。
贝儿真的很可爱，小婴儿小小的一个，难以想象在未来，会一点点长大长高。
——这是生命的奇迹。
贝儿可爱，抱着贝儿的郑婉，也笑得幸福。
这是好事。
这段时间发生的不好事情，则是……那一场车祸。
她现在闭眼睡觉的时候，还经常被吓醒，因为她总是梦到眼前那一片血红色，又仿佛间，总是看到叶予昭离开她了。
吓醒后，就再也睡不着。
今晚是压根儿就不想睡，程芫华视线呆滞地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这时候，旁边有人坐下，对方顺手给程芫华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
程芫华抬头看过去，微微一愣。
——是莫元。
莫元手往前了一点，示意程芫华接着。
程芫华伸出手，接过水杯，温热从被子传到指尖，这样的冬季，更加温暖。
莫元这个时候也恢复平时的温润模样，不似之前被赵老爷子的话羞红脸的模样，姿态从容，显得非常淡定。
“你怎么没有睡呢？”莫元声音温柔。
程芫华摇摇头，声音有两分沙哑：“睡不着。”
她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嗓子。
莫元张了张嘴，轻声说：“对不起，我师父就是那个脾气，他人其实挺好的。带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让我给你当助手，让你在美食大赏上，取得好成绩。”
赵老爷子不是那种觉得程芫华如果拿了大成绩，在国内就会怎么样怎么样的人，他更重视的，是中餐的国际地位。
如果程芫华撑不起这一次的比赛，他就算是累死，也要拖着苍老的身体去比赛。
幸好，程芫华不负盛名。
“没什么的，我没有生气，赵老爷子只是几分傲气，年纪也大了，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程芫华笑了笑，眼神认真。
莫元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是呀，程老板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相反，她是一个很有大格局的人，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生气。
道完歉，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程芫华想了想，偏头看向莫元，眼神真挚
：“莫元，我心里有人了，只要他不背叛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变了……”
所以……
你就不要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了。
莫元听出了程芫华的未尽之意，这是在拒绝她。
——虽然今天已经拒绝了一次，但当面再说一次，无非就是让他彻底绝了念想。
他想了想，问：“为什么你喜欢的是叶予昭，他是个商人，和你……应该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吧？”
其实他第一次来，就已经发现叶予昭对程芫华的在意，他总是狠狠瞪他，视线也只盯着程芫华。
那时候，其实程芫华对叶予昭也格外不一样。
只是她自己好像没有察觉到……
程芫华愣了愣，半响，她才说：“我也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了……”
只有和叶予昭挨得极近的时候她才脸红、只会惦记叶予昭、只会在知道叶予昭出事的时候生不如死……
只有叶予昭。
“那要是他一直不醒来呢？”
“我相信他会醒来，要是他真的一直不醒来，我也一直陪着他。”
不离不弃。
叶予昭之于她，有爱有恩。
他们之间，早就不是一言两语可以形容的。
他可以为了她死，她当然也会为他不离不弃。
莫元突然笑了，他说：“芫华，喜欢你的人很多。虽然你总在厨房，接触不了多少人。但你就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轻飘飘就走进了别人的心里。”
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没见她几面，就对她心动了呢？
程芫华闻言，顿时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莫元继续说：“我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你和我同为厨子，你优秀，你出色，我喜欢你，再正常不过了。你没必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的喜欢，也不是坚定不移的。”
他抿了抿唇，笑容复杂：“我对我自己很自信，要是我先认识你，你喜欢的，可能就是我了。是我晚了一步。”
感情的事情，晚一步，就是晚一辈子。
但错过了，就是真的错过了。
“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做不成情人，可以做朋友。我们也没有见过多少次，我的这点喜欢，或许很快就会消失殆尽，可友情不会。”莫元笑容渐渐真挚，“这一次的美食大
赏，我给你做助手吧。”
他知道，因为赵老爷子的话，就算赵老爷子愿意他给她做助手，程芫华也是不愿意了。
程芫华闻言，果然有些迟疑：“这……”
莫元说：“我和我师父的梦想是一样的，我们想要把中餐的魅力展现给全世界。这一次，让我作为朋友，和你并肩作战吧。”
程芫华抿唇，没说话。
两人视线相对，半响，竟又同时一笑。
程芫华说：“好。”
她和莫元在性格上面，极为相似。
莫元一早发现程芫华心里有人，就知道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准备争取机会，而是豁然地放开。
要不是赵老爷子，程芫华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拿得起放得下，她也就没有必要，处处小心避嫌。
这一次，有莫元帮忙。
她拿第一的可能，就更加大了。
第二天一早，程芫华和刘全福去医院了，莫元和赵老爷子起得比较晚。
“厨房给你们留着饺子。”桑虞随口扔下一句，走了。
——他这是不痛快赵老爷子对程芫华的态度，也给赵老爷子甩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