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惊寒看了她一眼:“要不你也用小刀吧。”
聂月:“看不起谁啊?”说完拿起正常的切菜刀。
“手指往后一点,慢一点没关系。”
“别切到手。”
聂月不怀好意:“怎么?关心我?”
晏惊寒;“……怕你弄脏菜板。”
聂月“切”了一声,回头对晏南陈说:“姐姐今天教你一个成语,叫口是心非。”
晏南陈很配合的长长“哦”了一声。
晏惊寒也跟着勾起唇角。
晏南陈怎么可能会熬酱汁,都是他们家佣人做,他在旁边看着,最后只能交给晏惊寒。
好在味道还不错,晏南陈又可以拿去吹牛——他指挥小叔和姐姐第二次做意面。
比上次还要完美。
仨人都吃得很饱,晚饭后晏惊寒去侍弄花园,晏南陈跟着,也非要拉上聂月。
他们俩也不会弄,坐在摇椅上玩石头剪刀布,也不知道说着什么,笑声像两只大鹅。
家里只多出一个人,却好像来了整整一个连一样。
“你们俩什么惩罚啊?”晏惊寒喊道。
“没有惩罚。”晏南陈又往聂月那边蹭:“姐姐怎么舍得罚我呢。”
晏惊寒:“小叔舍得,你俩输了的过来帮我捡花枝。”
晏南陈出了石头,聂月是剪刀。
晏南陈:“姐姐输了!”
晏惊寒:“三局两胜。”
晏南陈:“为什么啊……”
聂月:“本来规则就这样,你怎么没提前问好啊。”
嗯?是我的锅吗?
晏南陈不禁怀疑。
“来吧。”
第二局还是晏南陈赢。
晏惊寒看了聂月一眼:“过来。”
聂月蹦蹦跳跳过去:“哎呀,我跟小叔玩去咯,不跟小孩子玩儿了哦。”
晏南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就剩他自己在摇椅这边了?
那不行。
“我也来!”
晏惊寒:“嗯,你就把这些我修剪过的,细碎的花枝捡起来扔到这里就可以了。”
晏南陈:“好!”
能和他们一起玩,晏南陈感到非常开心。
等一起把花枝全都捡完,三人洗了手回客厅看电视。
晏惊寒有视频会议要开,一直到挺晚。
出来的时候晏南陈被芳姨抱去房间里睡了,电视节目还在播,聂月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怎么不上去睡?”
晏惊寒一出声,还给聂月吓一跳:“什么时候出来的?”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变幻着的微弱光芒。
聂月往沙发靠背上倚:“不想睡,等你。”
晏惊寒喉结滚了一下,面上没露什么端倪:“等我干什么?”
聂月:“等你抱我去楼上睡。”
晏惊寒:“……又来了。”
聂月“噗嗤”笑出声。
两人的关系好像好了一些。
虽然晏惊寒不太想承认,相比于之前的躲着不见面,或者即使住在一起也是各过各的生活,他更喜欢现在的状态。
她还是以前的她,总喜欢撩拨他,逗他。
他躲着她,往后走几步,她再逐步凑过来。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平衡。
你来我往,若即若离。
至少在晏惊寒看来,这个平衡不能被打破。
一旦平衡打破,后果将无法预料。
聂月的出现本身是一个意外,意外发展出意外,让晏惊寒的生活轨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仿佛被拉下神坛,开始有了七情六欲,会被她搅得心烦气躁,会被气得头顶冒烟,会牵肠挂肚,会患得患失。
一个笑容,就能让他心头发热。
晏惊寒似乎逐渐习惯了这种改变。
挺着不和她见面的那七天,晏惊寒实在太过煎熬。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难过的几天,工作效率完全为零,开会都会走神。
在想什么?
其实也并不是分分秒秒都在想她,只是文件上的某一个细节,或者某一个普通的时间点,任何一个细小的东西,都能让他联想到她。
大约是习惯在作怪。
晏惊寒这样想。
“晏南陈睡在我房间了。”聂月懒懒的眯着眼睛:“请问我可以睡在你那里么?”
“什么??”晏惊寒:“为什么不让他睡客房??”
好了,晏惊寒要收回方才的想法。
如果聂月能老老实实的,应该会更好。
“他想跟我睡,我没让,他说他不想自己睡客房,我就同意让他留在我房间,我走。”
电视机灯光幽暗,两簇蓝色的小火苗映在她的眼睛里,眼下那颗小小泪痣不太明显。
就在晏惊寒失神那一刹那,聂月忽然环上他脖颈。
“小朋友在这里,我们总不能还分着睡吧。”
她好像换了种香水,更淡,不对,她已经洗过澡了,应该是头发的香味。
不是柠檬之类的果香,是纯正的很精致的玫瑰味。
“而且我好乖,知道你吃醋,都没有答应和他睡一起,你是不是应该表扬我啊?”
为了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离她远一点,晏惊寒脊柱都快僵掉了,他皱着眉:“谁说我吃醋了?”
“冤枉你啦?那不好意思啊,我给你赔礼,把我整个人都赔给你怎么样?”
“聂月!”
聂月松开手,哈哈笑起来,电视机光芒大亮,室内都跟着明亮几度。
聂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原因,就是很想笑。
晏惊寒淡淡看着她,默默平复自己的心绪。
第一次看到有人笑成这样,还怪……怪好看的。
-
晏惊寒把一套被子一个枕头抱到自己卧室外面的小厅里。
“我睡沙发,你睡床吧。”
聂月:“为什么啊,我自己睡不着。”
晏惊寒:“我在你也睡不着。”
聂月:“……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晏惊寒没看她,可她分明在他低头捡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他弯着的嘴角。
聂月扔了一个抱枕过去:“你笑什么?”
抱枕是从他身后的角度丢过去的,晏惊寒还是反应极快的回身接住,“我没笑。”
“小正人君子不学好,学会撒谎了,哦对,还学会气人了。”聂月白他一眼:“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晏惊寒脱口而出:“还能是谁。”
聂月笑出来:“近朱者赤。”
晏惊寒:“自作多情。”
晏惊寒收拾好东西,准备把卧室的房门关上,“睡吧,晚安。”
聂月想叫他一下。
晚上跟晏南陈一起吃了点冰,她现在胃不太舒服。
“还有事吗?”晏惊寒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聂月笑了笑:“没事了,晚安。”
晏惊寒低头出去。
痛感是从半夜开始加剧的。
聂月认床,换了房间换了环境更是噩梦连连。
疼痛伴随着噩梦,凝聚成恐怖的真实感。
段海抛碎在她耳侧的杯子,赵秀珠骂她的那些脏话,爷爷的最后一面,还梦到段优若被人挟持,告诉她只有杀掉晏惊寒才能换取段优若性命。
之后身上传来一阵剧痛,聂月低下头,原来是晏惊寒率先操刀,狠狠捅在她腹部。
面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她想叫他名字,可她开不了口。
“小月。”反倒他先叫了她。
“小月?小月你怎么了。”
聂月无力的倒下去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吻在晏惊寒唇上。
“小月?”
好奇怪,他还在唤她。
“小月,醒一醒。”
醒一醒?
聂月骤然清明,惊恐的瞪大眼睛。
灯光很暗,房间里有淡淡的檀香味道,窗边放着几盆鲜花,争奇斗艳开得正好。
一张隽秀脸庞在自己面前。
深邃的眼睛里写满难以掩饰的担忧。
“怎么了?”晏惊寒擦了擦她的额头。
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在他触碰到她的一刹那,她猛地坐起身,往后退了几下拉开和他的距离。
那双眼睛又大又明亮,警惕无比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
“怎……”
“出去。”
晏惊寒渐渐的也摸清聂月的个性了。
当你们的关系远了,她不乐意,一定会粘过来,各种挑衅无所不用其极,可一旦你真的朝她走近,她又会像炸了毛的白兔,一下把你推得老远。
不远不近的关系最好。
最让她有安全感。
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兽,只能隔着笼子看她,一旦想要接近,她就会朝你嘶吼。
“你刚刚哭了。”晏惊寒平静的说。
聂月的呼吸明显加重,可晏惊寒还在继续。
“为什么哭?梦到什么了吗?”
晏惊寒的声音尽可能柔软,她没有那么容易放松警惕。
至少不要排斥。
晏惊寒知道这是她的雷区,可晏惊寒还是毫不顾忌的越了过去。
而且他不止想一步一步接近那个笼子。
他想把她放出来。
拥抱着,治好她所有伤口。
第三十五章
房间只开了一盏夜灯, 她的面容变得柔和,颊边挂着一滴要落不落的泪,眼睛被洗得明亮清澈。
那滴泪仿佛恰好落在晏惊寒的心口, 连带着整颗心都跟着柔软, 保护欲自心底盘绕而生。
愈演愈烈。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他都能清清楚楚的记起。
那颗泪珠是如何与小泪痣交相辉映,闪着什么角度的光芒, 落在怎样白里透红的颊边。
不知为何, 它让小泪痣更加迷人。
随时随地都在索吻。
聂月抿着唇,眼睛盯着他看, 仿佛不认识了一样。
她还没从那个梦境里走出来。
晏惊寒伸出手,似乎想要碰一碰她的眼睛。
聂月撇脸躲开了。
“什么都没梦到。”聂月冷着声音,听上去有种紧绷的僵硬感:“你出去吧。”
她躲在深深的牢笼中, 在看似坚硬的外壳之下苟且求生,晏惊寒往前进一步, 她就往后退一步。
晏惊寒犹豫着,这个雷区要不要引燃, 不敢动手打破她的保护层, 他怕碎片会划伤她。
他们现在的关系微妙而危险, 一旦越过警戒线, 也许那点联系会被彻底切断。
好歹现在还算半个朋友, 如果越界, 也许连朋友都做不成,打回原形变成两不相识的陌生人。
晏惊寒略低了低头, “是不是不舒服?”
聂月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不觉得自己露出什么端倪。
好像上次就是,只有他看出来她在难受。
“胃痛么?”晏惊寒猜测道。
聂月没回答, 他已经确定了答案,“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晏惊寒端着一杯水,还拿了一个热水袋上来。
“这里有止痛药,如果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再吃,副作用实在太大了。”
晏惊寒把水杯递给聂月,她像一只蚕宝宝,从裹得紧紧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聂月喝了点水,把水杯递还给晏惊寒。
“不是讨厌我么?干嘛还为我做这些?”
他回来之后看到她颊边的那滴眼泪擦掉了,就知道她缓得差不多了。
是想缓和尴尬的气氛,才这么说。
“我没有讨厌你。”晏惊寒还是回答得很认真。
“不讨厌我?难道喜欢我啊?”聂月身子往前,凑到晏惊寒面前。
难得的是,这次晏惊寒没躲,他身上那种薄荷味道直接灌入鼻腔。
“你好一点了?”晏惊寒眼神平静无波。
“没有。”
热水滑进胃里,热水袋熨帖得所有皮肤都舒展开。
聂月有点犯懒,她舒舒服服躺下来:“你陪我一会儿吧。”
晏惊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是没有起身走。
“你和晏南陈是什么关系啊?”聂月随便找了个话题。
晏惊寒看上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难得会有个小孩特地跑过来看他。
“他是我家旁支亲属,我妈很喜欢他,那会儿我还在读高中,刚好他爸在平城做生意,经常到我家玩儿。”
“其实他挺喜欢你的,你对他太凶了。”聂月帮晏南陈控诉道。
“是么。”晏惊寒垂下眼眸,看着裤子上的一处褶皱:“他小时候就喜欢跟在我身后,远了跟不上,近了又怕我不喜欢,就那么不远不近,像个小影子似的。”
聂月能想象那个场景。
“怪不得你俩走路姿势都一样。”
晏惊寒:“一样么?”
聂月:“从那时候你就一个人么?”
晏惊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