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和,晚上去昭王府赏花吧?”
宜和眼睛一亮:“阿摩姐姐你是不是又要干什么事情?”
“别乱想。”温摩微微笑,“我只是去赏花而已。”
*
昭王府的筵席自是十分热闹,听得宜和公主与姜家少夫人来了,昭王妃亲自接出来,笑道:“难怪今晚的灯火爆了又爆,原来是来了两位稀客!宜和公主倒罢了,听说她这阵子迷上刀法,连陛下的安都不去请了,又哪里有空理我们?只是少夫人你怎么也不肯理我们,二公子还说你爱清静,不让我们烦你,这是多难得才能见着你们一见呀!”
其实姜知津的原话是:“阿摩姐姐只陪我一个人玩,你们再送请帖过来我就去打你们!”
其实这样的筵席差不多都是千篇一律,温摩赴宴单纯只是吃吃喝喝,对吃吃喝喝后面的聊天流程毫无兴趣,后来发现姜家的大厨房里,世上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且比别家都好吃得多,于是她干脆就不赴宴了,姜知津再给外面来了这么一句话,她乐得清闲。
如果她一个人来赴宴,大概人人都要追着她奉承,但宜和来了,一切就有所不同,宜和所到之处处,人人如众星捧月,温摩四下里瞧了瞧,来找温如。
温如知道宜和跟温摩走得近,是不肯去凑这个热闹的。
温摩在昭王府的花园凉亭中找到了温如,她正摘了朵菊花,百无聊赖地撕下一片片花瓣扔水里,引得水中的锦鲤争游过来。
“妹妹好兴致啊。”温摩道。
温如猛地抬头,恨恨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温摩道:“你和夫人一直不回家,父亲急坏了,命我来劝劝你们。”
温如“哼”了一声:“父亲真想我们回去,就该除了你的嗣女资格!”
温摩叹了口气:“其实父亲正有此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你们一个个都是津津的事业粉吗?放心吧,没办法在搞好爱情的同时搞好事业,还是我们的津津吗?!
第86章 八十六
温如一听, 立刻两眼发亮,鱼也不喂了,“当真?!”
毕竟前两天父亲和母亲还闹得不欢而散, 父亲离开古王府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只有温摩足以承嗣, 这点绝无更改!夫人若执意不回,那便由夫人去!”
不过她也很快发现自己这样问好像有点跌份,便清了清嗓子, 将她嫡女的架子端起来, 淡淡道:“父亲他果然回去跟你说了?哼,早跟你说过, 中原不像你们南疆,这里可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嫡庶有别, 庶女休想越过嫡女头上去!”
温摩点头叹息:“确实如此。”
温如正要得意一笑,忽然觉得不对, 这个南疆来的乡巴佬不知给她吃过多少苦头,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她警惕地:“你别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妹妹果然聪明。”温摩道, “你也知道, 我夫君是个傻子, 婆母身份虽然高贵, 但护不了我一生一世, 我手里也只有侯府嗣女这个名头略有点份量, 所以实在舍不得让出来……”
温如不待她说完,冷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温摩语气温和:“是, 正因为由不得我,所以我特意来找妹妹商量一件事——我用姜家家主夫人的位置,换妹妹侯府嗣女的位置如何?”
温如本待发作, 听到最后一句,上下打量她一眼,一撇嘴:“说得好像你是家主夫人似的。”
温摩微笑:“我若真是姜家的家主夫人,还抓着这侯府嗣女的位置做什么?哪怕一百个侯府嗣女我也不换呐。”
这句话温如完全同意,便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大公子,而大公子好像对你也有意,只是男女有别,你能碰上他的机会太少太少,这时候只缺一个人居中牵线,撮合你们两个……”
温摩越说越慢,温如的手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半朵菊花被捏得变形,她的喉咙有点发紧,只是眼神有几分狐疑:“你愿意?”
“其实想一想,你未嫁,大公子未娶,你们郎君妾情,我却要坏人姻缘,实在是我不对。如今我愿意牵这个线,只求妹妹你看在我和阿娘在京城无依无靠的份上,把嗣女的身份留给我。”
“这会儿肯低声下气了?你从前不是趾高气扬得很么?”看着温摩低声哀求的模样,温如心中的得意达到了顶峰,实在是畅快极了,“不过口说无凭,真等我成了姜家的家主夫人,我才知道该不该答应你。”
温摩脸色一寒:“阿如,这是一场交易,你不答应,我何必牵这个线?”
温如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再说,温摩越紧张嗣女的位置,才越肯效力,她嫣然一笑:“姐姐你急什么?一百个勇武侯府加起来比也不过姜家一根手指头,我要真成了家主夫人,还在意一个嗣女的位置?当然是要让给你啦。”
温摩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明日午后我会将大公子约出来,你选个地方吧。”
“这么快?”温如又惊又喜。
“没办法。”温摩苦笑,“若不快一些,说不定明天父亲就要改立你为嗣了。”
温如顿时明白过来,许久不曾参加筵席的温摩今天会出现在昭王府,完全就是为了见她而来。
她心中越发得意,纡尊降贵拉住温摩的手,“姐姐放心,大公子总要娶妻,娶旁人是娶,娶我也是娶。与其让一个不相干的旁人在姜家的后院当家做主,还不如让我来。毕竟,我们是好姐妹嘛。”
温摩低下头:“妹妹说得是。”
在温如记忆中,这是温摩第一次在她面前低下头,温如心里面的快活难以言喻。
哈哈哈哈,温摩,你也有今天!
想要侯府嗣女之位吗?做梦吧!等我成了家主夫人,我立马让父亲改立我为嗣女,你半个子儿都得不到!
她心中的喜悦一定太强烈了,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嘴角不住往上翘,要用点力气才压得住,她想了想道:“明日就约在枇杷庵吧。”
这是一个温摩意料之中的答案。
毕竟是私会,得避人耳目,所以不能在温家,不能在姜家,也不能在古家。
而且她是女子,总不能上赶着去姜知泽的地儿。
最要紧的是,枇杷庵她住过,在自己的地盘总归更安心些。
“行,那我明日先上古王府,回明了夫人……”
温摩话还没说完,温如便急急打断了她:“这事有什么好回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温摩无辜道:“我是想让夫人高兴高兴,也许就肯回家了。”
“你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提,知道么?!”温如恶狠狠道,“母亲管我管得最严了,若她肯让我跟大公子私会,我早成家主夫人了,还用现在等你?!”
温摩连忙表示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
温如这才满意,然后便急匆匆回到正席上,向昭王妃告辞。
她离开前,还附耳嘱咐温摩:“你也快些回去,务必把这事办妥当了,否则你嗣女的位置可别想保得住!”
温摩点头:“放心。“
她这才满意地去了。
宜和瞧着她的背影,凑过来向温摩道:“她跟你说什么?我刚才听人说,她跟她母亲被你父亲赶回古家了,她走到哪儿都是蔫蔫地提不起劲来,怎么这会儿倒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温摩:“……”
京城传言,还是那么不靠谱。
“她们还说你父亲打算弃暗投明,准备蹬掉古王府,投靠在我三哥麾下。唔,不得不说他还挺有眼光的。”
宜和说完才发现,温摩脸色不大好看,倒不是说生气,就是有点儿……厌倦。
宜和立刻可怜兮兮拉拉她的衣袖:“阿摩姐姐我说错什么了?我都是听她们说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温摩轻声道,“我只是想起我阿祖了。”
宜和不解。
温摩拍拍她的头:“你好好玩,我先回去了。”
马车已经在昭王府大门外等着。
温摩走出大门,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望向远处的街角。
温如的马车刚刚驶过那儿,转个弯就不见了。
她坐的还是古夫人常用的那辆,马车驶得又急又快,可见是车内人多么心急如焚,想早一点回去准备明天的衣衫钗环。
阿祖从前说过,有些狩猎要用上刀箭,有些则不用。
小时候的温摩怎么也不明白,世上居然有不用刀箭的狩猎,但她不允许自己不知道,于是想了半天大声道:“我知道了,是钓鱼!”
阿祖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慈祥,“愿我的小阿摩永远也不会遇上这样的狩猎。”
小时候的她兀自不服气地嚷嚷:“我明明会钓鱼,钓得比鹿力他们都多!”
隔着长长的岁月,温摩终于懂得了阿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祖,我不单遇上了,还准备赢得这一场狩猎。
祝我成功吧。
她踏上马车。
一阵长风吹过,拂起她的发丝与衣摆。
风中好像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平京的夏天快要结束了。
*
古王府正房外的小厅上,古夫人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
她微微皱着眉尖。
若是傅嬷嬷在这里,定然知道这是她的头又开始疼了,会替她轻轻揉按一番。
但傅嬷嬷已经不在了,身边的丫环泥塑一般杵着,若无吩咐,动也不会动一下。
面前的茶也有点凉了,古王妃的房门还没有打开,里头隐约传出说话声。
忽地,“哗啦”一声响,像是有茶盏被砸在地上。
紧跟着,正房的三爷、四爷和七爷一脸狼狈地退了出来,三爷身上湿了一大片,头发上还沾着几片茶叶。
三兄弟互相抱怨:“都怨老七,当初就是他说那块地好的。”
“四哥你可别推我头上,当初你也看上了那块地,还想跟三哥抢来着。”
“都给我闭嘴!”三爷大喝,“是哪个王八羔子查的地契?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那人敢给你一个假地契,现在都几年过去了,还能等你去弄死?
古夫人没有将自己的鄙夷表露出来,欠身向三人行礼,像从前一样,三人从来没有将她这个偏房庶支的妹妹看在眼里,一面争执一面去了。
古夫人走进正房的时候,丫环正在地上收拾碎瓷片,古王妃靠在榻上,脸上余怒未消,骂道:“古家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了?就没有一个顶用的!”
去年年底,古王爷和古世子几乎是前后脚撒手人寰,古王府的继任者一直没有选出来,并非因为争斗激烈,而是因为几个儿子全都不争气。
古王妃犹豫来犹豫去,最终决定只按长幼排序,把位置给了二爷,请封的奏折前不久才送上去,古家就接二连三开始出事。
先是二爷跟徐广的案子牵扯不清,古王妃正准备全力捞人之时,三爷又出了圈地的事儿。
门阀圈地乃是家常便饭,花上比市价低一半的价钱买下一大片地皮,原主也不敢反抗。可三爷几年前买的一块地居然是皇家在西山猎场的外围耕地,也是说,古家占地皮,占到了皇家头上!
除此之外,四爷和七爷手上也不干净,一个伙同在吏部的妻舅受贿卖官,一个强抢民女作第八房小妾,人家宁死不从,吊死在了房梁上。
其实大富大贵之家,手握权柄之人,谁身上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事?不管怎样,那些人不过是蝼蚁而已,用权势也好,钱财也好,反正压下去就是了。
可最近这几日,那些被古家欺压过的蝼蚁们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一个接一个地冒头,不单是大理寺,京兆府关于古家的状纸就收了有一大叠。
“只是为何那些人从前没有想过告官,此时却一股脑冒出来?”古夫人问。
古王妃瞧她一眼,点点头:“你还知道问这样一句,那几个蠢货只知道互相埋怨对方惹事,牵扯到自己。”古王妃说着,长叹一声,“这是有人在打我们古家的主意了。”
“是谁?”
“还有谁?除了三皇子,谁有这个能耐?他定然是从哪里知道了我们与姜家大公子结盟扶持五皇子,想给五皇子来个釜底抽薪。姜家他动不了,就拿我们古家下刀。”
古王妃说着,皱眉道:“我倒是小瞧了他。原以为他没有厉害的外家,所倚仗的只不过是一个皇子的身份,比不过五皇子有赤麟军在手。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谋算……最近这桩桩件件的事里头,好些都是多年前的旧事,难道他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谋划了么?着实有些可怕……”
古夫人道:“若是当初选了三皇子扶持,便不会有今日局面了,当时我便劝过您,五皇子骄横跋扈,难当大任……”
“你懂什么?”古王妃冷冷道,“你以为是我们选了五皇子?不,我们只是选了姜家,是姜家选了五皇子。姜家选他,就是因为他够蠢,好拿捏。”
古王妃说起这个就来气,“明明是挟战功凯旋而归,整个赤麟军为他助阵,结果他倒好,拿赤麟军跟一个女人比试,还比输了!赵国公的老脸都给他丢光了!原本是多好的机会,有十足的把握稳压三皇子一头,现在倒好,连他带国公府都灰溜溜的,想让他替咱们在陛下面前说几句话都指望不上!”
古夫人道:“那个温摩着实是厉害,当时我们都看见了,她虽说使了点手段,却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赢了赤麟军,所以陛下才封她为上将军,侯爷也立她为嗣女……”
“你还好意思说!”古王妃勃然大怒,“这么个祸害,还不是你亲自派人从南疆接过来的!若是一早听我的,哪有这些事?!”
古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您息怒!确实是我棋差一着,可事已至此,您若不再出手,侯府就没有我们娘俩的立足之地了!只要能让侯爷回心转意接我回去,我就有法子让他站在咱们这边,有他约束,那温摩也不好真为三皇子效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