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人傻钱多貌美——山中君
时间:2020-09-24 09:17:27

  轮到宁心儿,宁心儿只道她原本约了客人,但少夫人指名要坐她的画舫游平江,遇上忠伯的船后,少夫人直接就上了忠伯的船,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她的船夫做出了与她完全一致的供词。
  温摩十分失望。
  她原以为宁心儿会如实说明她昨晚的一切,因为宁心儿明明知道昨晚她是去干什么的。
  可是宁心儿选择了避重就轻,并没有说一个字谎言,但对她上船的目的只字不提。
  如果是从前,温摩一定会暴怒,然而现在她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头脑越是要冷静,不管是发火还是骂人全都无济于事,单看这些人来得这么齐全,这么快,且统一了口径,就知道背后一定有人准备了这一切。
  她望向姜知泽。
  姜知泽微皱的眉头略有几分惋惜,表现得完全像一位眼看着弟妹犯错的当家兄长:“弟妹,你还有什么话说?”
  “证人少了一个。”温摩迎向他的视线,一字字道,“大公子不妨问一问这些随从,是谁让他们去找忠伯麻烦的。”
  姜知泽望向那群随从,问道:“是谁?”
  随从们完全没犹豫就把小金子供了出来。
  小金子很快被带上来。
  温摩向诸位长辈道:“各位叔伯不妨好好审一审这位小金子公公,一定能查到真正的主使之人。”
  小金子为人乖觉,嘴上又甜,善于在各处讨好,家中长辈大半都认得他,其中一人便道:“小金子,把你知道的如实招来,若是有一句虚言,可就要小心你的脑袋。”
  小金子“扑通”一声跪下,指着姜知津道:“是二公子吩咐小的这么办的!小的只不过是听命行事。”
  “你胆子还真是不小!”温摩咬牙,“你当着我的面调唆二公子,我明明当面警告过你,让你不要去!”
  “可是……可是后来二公子又吩咐了,让我瞒着少夫人你,还是照旧安排人手去。”小金子说着,眼泪汪汪膝行到姜知津跟前,拉着姜知津的衣袖,“二公子救救小的吧,二公子你可是答应过要帮小的呢!”
  姜知津的第一反应是转身想逃。
  待被拉住了衣袖,逃也逃不掉,他只得回来面对温摩的视线,挠了挠笑,嘿嘿笑道:“阿摩姐姐,别生气,都怪那个老头太坏了,谁让他欺负我大哥?我觉得小金子说得对,我就这么一个大哥,还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姜家所有长辈交换一个视线,真相到这里就大白了,也没必要再审了,遂挥挥手,让证人们下去。
  ——二公子想替兄长出头,派人去闹事,少夫人到底聪明些,明着是阻拦,暗地里却是夫妻同心,亲自上船刺杀忠伯,忠伯运气好躲过一劫,少夫人便谎称自己是去救人的。
  “你们两个,叫我怎么说才好?”姜知泽一脸哭笑不得,“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光明磊落,忠伯对我只是有些误会,我巴不得忠伯早一点进京,好当着诸位长辈的面把误会解释清楚,你们却给我来了这么一招。幸好忠伯无事,若是忠伯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冤屈谁来帮我洗清?”
  姜知津撅着嘴:“可是小金子说他欺负你!让我替你出头!”
  姜知泽柔声道:“津弟待我的一片心意,我知道了。以后你要记着,大人的话可以听,但小金子只不过是下人,他的话你不必理会。”
  姜知津还是不大服气:“我觉得他的话挺有道理的。”还拉着温摩的手道,“阿摩姐姐还亲自上船了,阿摩姐姐肯定也是觉得小金子说得对,是不是?”
  他歪着头,忽闪着一双眼睛,一脸求认同。
  就……很可爱。
  明明这么乱来,温摩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对他生气,只好用力捏了捏他的鼻子。
  “啊啊啊痛!”姜知津抱着她,脸在她肩上胡乱蹭。
  在座的长辈们最大的快八十了,最小的也有四十多,都觉得这画面都有点看不下去。
  唉,还能咋地?一个傻子干的事,又能多当真?
  最终大家一合计,让这对胡作非为的小夫妻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出门。
  姜知泽还替他们求情:“津津性子活泼,一个月恐怕受不住,半个月吧?”
  大家其实心知肚明,如果姜知津真要闹着出门,姜家又有谁敢拦?回头长公主从西山杀过来,痛斥他们姜家不把姜知津当人看,要把姜知津带回宫里去,他们不是得干瞪眼?
  于是只得随随便便和了一把稀泥,把禁足的日子改为半个月。
  姜知津有点不高兴,“我要在家里玩半个月?不能出门?哼,我才不要呢!”
  “恕难从命。”温摩则冷冷道,“我乃陛下钦点的羽林卫上将军,每日要去宫中当值,想禁我的足,各位长辈先去跟陛下打一声招呼吧。”
  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的姜家诸位长辈:“……”
  姜知津还振振的辞:“我是派人去打了个这个老头,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没事!”
  温摩夫唱妇随,点头道:“不错。而且今天的祠堂可是有大事,津津难道不是姜家的人?他可是姜家的嫡子,你们要审问先家主的死因,居然想把他的嫡子关起来,到底是何居心?”
  “……”被乱扣帽子的诸位长辈开始觉得头有点疼。
  “津弟,弟妹,你们不可任性妄为,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姜知泽教导两人,“但弟妹说得也对,忠伯要说的事关系重大,你们先听完了,再回去闭门思过吧。”
  禁足不禁足的,温摩倒不在意,反正她自有一百种法子越墙而出。
  她跟着姜知津一起胡闹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想留下来听一听忠伯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消息。
  心愿既已达成,她便闭上了嘴,还拉了拉姜知津的手,示意他噤声。
  姜知津接收到她的意思,乖乖用一只手捂上了嘴。
  温摩紧紧盯着忠伯。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忠伯身上。
  忠伯单薄的身躯仿佛无力承受这样的视线,微微晃了晃。
  “方忠。”最年长的那位长辈开口,“你的信我们都已经看过,如今所有人都在场,有什么话,你直管说出来吧。只有一条,你要记住,若有半句虚言,整个姜家都不会放过你。”
  这绝非恐吓。
  姜知泽的声名之佳,有口皆碑,忠伯是唯一一个胆敢指出姜知泽不是的人,而且所指的还是那样严重的罪行——弑父!
  不管忠伯说的是真是假,这样的传言对姜家就是一个巨大的中伤。
  “知道。”忠伯低声道,“小人岂会怕死?死了正好可以去地下服侍家主大人。”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呈上:“这便是小人找到的证据。”
  那样东西只有五六寸长,用白布包裹得整整齐齐,下人接过,呈送到长辈们案前。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有点晚啦,写完觉得不大好,修改了一下,耽搁了一点时间,抱歉
 
 
第94章 九十四
  长辈们互相看了一眼, 打开了层层包裹的白布。
  里面是一把匕首。
  匕首的把手镶嵌得晶莹璀璨,宝石耀眼迷离,但是刃身上有一大片干涸的褐色, 还沾有不少泥土, 不单盖住了匕首刃身的光芒,连宝石仿佛都黯淡了不少。
  温摩只瞧出这是一把利刃,不知它的来历, 但在座所有的长辈显然都知道, 因为他们的目光几乎是同时震了震。
  “咦,是金螭!”姜知津脱口喊出了它的名字, “这是父亲的金螭!”
  大约是提起了先家主,忠伯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神情:“二公子还记得?”
  “当然记得!”姜知津开心地道,“小时候父亲让我坐在他怀里教我写字, 让我用金螭裁纸!”
  众长辈们都微微叹息。金螭是姜家的传家宝之一,先家主能让姜知津用它裁纸, 显然是对他宠爱已极,只可惜造化弄人, 如果先家主再世, 看见自己引以为傲的天才幼子变成了这等模样, 不知该有多感慨。
  最年长那位长辈是三叔公, 他在这里辈份最高, 因此说话最有份量, 他问忠伯:“金螭历来都是由上一任家主交给下一任家主保管,为何会在你手里?”
  忠伯道:“这个问题, 老爷应该去问大公子。”
  从忠伯掏出这样东西起,温摩就盯着姜知泽。
  他的伪装能力太强了,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瞳孔微微收缩之外, 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像旁人一样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讶异,“我也一样好奇,你为何会有金螭?”
  “这是小人在先家主故去的那张床榻底下挖出来的。”忠伯盯着姜知泽,一字字道,“小人还想请教大公子,先家主既然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你,为什么金螭却被埋在他的床下?上面又为什么会有血迹?”
  “难道你是说我用金螭杀了父亲?!”姜知泽失声道,“忠伯,你不能如此血口喷人!父亲装殓之时是七叔公亲自动的手,七叔公可以作证,父亲是因病而逝,身上绝无外伤!”
  “七叔公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忠伯道,“而这把匕首就在各位眼前。大公子如何向各位老爷解释,为什么先家主没有将金螭给你?”
  姜知泽缓缓起身:“诸位长辈都知道我父亲乃是急病而死,临死之时只有我一人在侧,我当时只有十五岁,悲痛慌乱,不能事事做得周全。父亲话都没说完,便弃我而去,我哪里还会在意一把匕首?”
  说着,他的声音微微哽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见过这把匕首,现在忠伯拿着它这样来问我,我实答不上来,诸位都是我的至亲,我即便身蒙不白之冤,也不能编造谎言蒙骗各位。各位叔伯在上,知泽无法为自己辩解,我愿交出掌家之权。说到底我只是一名庶子,这个家终归还是要津弟的,如此安排,不知忠伯可能满意?”
  温摩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无法控制。
  演戏,都是演戏!
  都是假的!
  他这是以退为进,因为他知道姜家这些长辈绝不可能把姜家交到一个傻子手里,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两人的手牵在一起,姜知津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他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将她的手包拢在掌心,轻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温摩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真真实实的关切与担心,心中的愤怒稍稍缓解一些,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果然,三叔公问道:“方忠,你什么时候挖出的匕首?可有证人?”
  “老爷,若是你找出了这样的证据,敢让第二个人知道吗?”忠伯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小人只是一名下人,一世对姜家忠心耿耿,小人老了,唯一能为姜家做的,就是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至于老爷们怎么打算,小人无权过问。”
  他的笑容无比苍凉,让温摩心中一沉。
  她对他寄予了厚望,指望他能拿出有力证据,撕开姜知泽的伪装,将姜知泽拉下马。
  但她现在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整个姜家壁垒深严,如山一般沉,海一般深,他们结成一团,区区一个忠伯,根本无法撼动。
  她也一样。
  她想要让世人都知道姜知泽的真面目,让他受尽鄙夷、痛恨与折磨,然后才死。她想要毁掉他的名,毁掉他的人,再毁掉他的命。!
  此时才明白,那是多么天真的愿望。
  姜家是世间最大的门阀,是一头庞然大物,单个人想挑战它,毫无例外全都会被碾成齑粉。
  忠伯显然已经做好了成为齑粉的准备。
  因为姜家若是不肯处置姜知泽,就一定会处置他。
  那么,他千里迢迢上京送证据,岂不是在找死?
  温摩越想越不明白。忠伯就是一个谜,她完全无法预料他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也无从揣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既然没有人证,单凭一把染血的金螭就想指证大公子弑父?!”三叔公脸上露出了一丝怒容,“方忠,你贴身服侍先家主多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是你藏起了匕首,然后故意栽赃给大公子?因你为先家主守墓多年,有忠仆之名,我们才对你格外礼遇,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名下人,可知道以下犯上在姜家要如何处置?!”
  “姜家家规,以下犯上者,杀无赦。”忠伯嘴角噙了一丝苦笑:“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也想过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但若不说出来,我对不起先家主,死后也无颜去见先家主,所以哪怕拼着这一条老命不要,我也要说出来——姜知泽不配为人,他弑父夺位,逼疯幼弟,故作虚名,图谋姜家大位,乃是罪无可赦之人!”
  “住口!”三叔公大怒,“来人——”
  温摩的手微微握紧,如果他们要杀忠伯,她一定会拔刀。
  无论如何,她要保住忠伯一条命!
  她看了姜知津一眼。
  姜知津的胡搅蛮缠乃是一项利器,她在考虑要如何跟他一起把忠伯从这帮人手里救下来。
  然后就听姜知泽情真意切地道:“三叔公息怒。忠伯服侍了我父亲一辈子,即便是如此指证我,也是出于对父亲的一片忠心,再说他又这般年纪,一时糊涂也是有的,我们不能伤他。”
  三叔公看着他,长叹一声,指着忠伯道:“这样好的少主人,你上哪里去寻?竟然还出口诬蔑!”
  旁边忽然有一人道:“三叔公,其实年来外面总有一些风言风语,说大公子逼疯了二公子,还总是派人暗杀二公子,还好老天垂怜,二公子侥幸活到了现在,又说大公子身边先前那位幕僚徐广乃是大奸大恶之徒,专以凌虐少女为乐,大公子那般重用他,恐怕也是一路货色……”
  话没说完,三叔公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五十来岁,按辈份是六叔,在众长辈中算年轻的,但精明强干,位置仅次于三叔公,六叔笑道:“三叔公莫生气,大公子是咱们瞧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会误会,咱们还能误会?我的意思是,外头传言不断,里头像忠伯这样的人,只怕也不止一两个,归根到底,还是大公子没有正式继位的原缘。一旦正式继位,暗卫认主,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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