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点开了缀在评论里的照片。
好吧……的确还挺像的。
他默默吞下了喉咙里的抗议,在沙发上当了一会儿的死尸。这两个月来,他是被琳琅压制的最厉害的,没有之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针对。
在剧本里他担任的是忍辱负重的成长型角色,从一无所有背负着国仇家恨的质子,到手握天下权柄的显赫新帝,他有把握,就算这部电视剧没有大卖,他本人塑造的角色还是可圈可点的。
然而这一切都被琳琅给毁了。
他弱的时候她很强。
他好不容易强大了,得,对方直接进化到食人花,分分钟吞了他。
沈淮对这个结果既感到憋屈,又有一种隐隐的刺激感。他觉得自己可能脑子烧坏了,在杀青宴上一直盯着对方来看——他认为琳琅讨厌他,打算在最后憋一个大招对付他,比如说灌醉人,做一些为所欲为的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在宴会上除了开头跟他碰过一杯红酒,接下来全程都在撩她左边的小少年,也就是那个饰演小王爷的青涩男生。他的局促在琳琅面前是那样明显,只要她笑上一下,男生的耳朵霎时通红,久久难以降温。
旁人心照不宣,给他们留出了一些距离。
阮琳琅跟之前很不同。沈淮自然察觉到,她跌落谷底后反而不端着了,整个人流露出慵懒又颓废的迷人气息,甚至还有点儿漫不经心。
只要她想,勾勾手指头就有大把男人为她赴汤蹈火。
果然是堕落了吗?
沈淮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嫉妒,只能加倍恶意揣测她。此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淮折过身翻起来看,脸上的紧绷神情有所缓和。
是方幼姗。
她先是用小小惊叹的小女孩语气恭喜他杀青,紧接着安抚他工作辛苦,要不要出去外面放松一下?
她说的“放松”其实就是酒吧,两人在同一家酒吧里相遇,沈淮一眼就相中了拥有天使面容与魔鬼身材的方幼姗,她身上散发着与尘世不同的清纯气息,当她被一个社会青年纠缠时,她将求救目光投给了沈淮。
沈淮现在还能记起她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心想,如果能看见她崩溃大哭的样子就更好了。
毕竟沈淮向来——讨厌那些以为有了美貌就可以任意伤害他人的女人。
阮琳琅是这样,方幼姗也是这样。
他会一步步,让她们染上黑暗,再也无法挣脱。
第261章 绯闻前女友(5)
沈淮换了一身衣服, 开车去了约定好的酒吧。
灯红酒绿, 群魔乱舞。
他坐在柜台边的旋转高椅上, 单腿斜斜支着地,颓靡的气息引起了女孩们的注意。褪下了高不可攀的神坛光环, 沈淮的面孔不免带上了几分厌世的倦意,仿佛世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潭死水。
一个受过心灵创伤的俊美男性,谁不想要成为他心目中温暖的唯一呢?
沈淮心里低嗤, 那些女孩子最吃他这一套的了。
很快,他今晚的猎物就上钩了,那是酒吧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孩, 蕾丝吊带将她的诱惑呼之欲出。
沈淮似乎没察觉女孩对他的惊艳打量, 左手摇着玻璃酒杯, 冰块撞击的声音与台上的摇滚电音在某一频率上重合。而女孩有些局促,微微红了脸,对着他说,“请问, 可以给我手机号码吗?”
“仅仅只要手机号码?”
他并不看她,但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依旧虏获了女孩的芳心。
不出十分钟,沈淮敲定了他的床伴。
方幼姗沿袭了她一贯的吊人手段, 姗姗来迟, 等她看见沈淮旁边的小女孩, 她也没说什么, 嘴角浮现一缕迷人的笑。
沈淮啊, 面热心冷的伪装系, 她想要打动他,自然不能用常人的手段,所以方幼姗聪明将自己的定位放在“朋友知己”,她会关心他的生活,又不过分插手他的作风,甚至陪他一起疯一起闹。
她好歹是前前后后活了几十年,怎么会连一个小朋友都拿不下?
方幼姗如此想着,轻车熟路坐在沈淮的身边,一手夹着烟,吞云吐雾,与她平时的乖乖女形象大相径庭。她知道沈淮的戒心很重,如果不能获得他的认可,更别说要走进他的内心。
“猴子他们说今晚有赛车,去看吗?”
方幼姗画着烟熏的大浓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显得迷人又危险。
沈淮不置可否。
方幼姗笑了,“两个月前来了一个女人,飙车超悍的,跟玩命似的。”
“哦?”他挑了挑眉。
这就是有兴趣的意思了。
沈淮带着他今晚的猎物去了,一来就有人冲着他吹口哨,但大部分人的视线停留在另一辆车上,橙黄色的防风镜遮住了对方的眼睛。他隐隐听见这个女人跟另一位赛车大神的交谈。
“彩头?唔……那我就要他。”
对方的手指穿过人群,直直戳了他。
顿时起哄声不断。
他摆出那副惯有的戏谑面孔,“想睡我?可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沈淮一早就认出来了,对戏两个多月,就算她化成灰了他都认得出来。
果然是堕落了啊。
他暗暗地想,甚至有点儿高兴,于是他毫不犹豫抛弃了上钩的猎物,跟在琳琅的后头上了车。
“沈影帝,晚上好。”对方没有摘下防风镜,“你做好被我睡的准备了吗?”
他稍微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卸下了温和得体的面具,“我不是说的吗,看你的本事。”
琳琅低笑,抬手扶了扶镜框。
然而等她抬眼,笑容凝固在嘴边。
一只透明的小水母正趴在车前窗上,哪怕没有眼睛,琳琅依然感受到某种“强烈灼热的视线”。
她古怪看了沈淮一眼,对方懒懒靠在车座上,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瞧着这只小水母举起了一根小触手,好奇戳了戳车前窗,被它触碰的地方立即塌了,形成了一个小圆洞,随即而来的是它的小触手,仿佛能够无限延长似的,一直在不停伸展,眼看着就要戳到她的脸。
险险停住了。
琳琅:“……”
这什么玩意儿?好好的娱乐世界,给她玩什么外星入侵?
小水母使劲伸了伸触手,还是没碰到,它有点丧气。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奇怪的交谈声,晦涩的,比方言还要拗口。
两只体型稍大的水母慢吞吞飘过来,各自放出一只触手,把小水母严实裹住,又慢吞吞飘走了,像是一朵朵蓬松的透明云。
小水母疯狂晃荡着它底下的触手,仿佛陷入了某种暴躁之中,结果应该是被安抚住了,恋恋不舍“看”了琳琅一眼,透明发光的身体慢慢融进了夜色之中。
琳琅:“……”
莫名被不明生物给盯上的感觉不太好。
在这短短的瞬间,汽车轰鸣的声音席卷了众人的耳膜,数十辆赛车如流星般朝着远方迅疾飞去,原地只剩下一辆还未启动的车。
众人奇怪观望。
沈淮挑着眉,“看来你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
琳琅回过神来,冲着他自信一笑,“你说的不错。”
“唰——”
她一踩油门,震耳欲聋的叫喊声甩在身后。
时速陡然过百。
沈淮的脸色从最初的镇定到渐渐发白,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不由得蜷缩起来,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他下意识去拽身上的安全带,以此减轻离奇速度带来的紧张与恐惧。
这个混蛋简直在玩命!
前头是一辆红色的改装跑车,她眼也不眨直接撞过去。
“卧槽,你他妈的不要命了?!”避让的车主吓得魂飞魄散,摇下车窗后,气得在原地破口大骂,然而留给他的一屁股的汽车尾气,把“嚣张”两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沈淮的眼睛直直睁大,手心的汗水在安全带上浸开。窗外的风景被拉成了最原始的色素,除了一片黑与绿之外,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一个近乎混沌的地带。无法思考,唯有求生的欲望在紧紧攀附着他。
他不想死。
这个人简直是疯了,开得这么快,她是打算带他自杀吗?
“下……下车……”
他嘴唇开阖,喃出了几个字眼。
“你说什么?”
对方扣着方向盘,大力一拧,在弯道处来了一个炫目的漂移,沈淮差点以为自己要从车窗飞出去,跌进那片幽蓝的海岸里粉身碎骨。
“我说……我要……”
“哗啦啦——”
车窗猛然摇下,冷冽的风瞬间倒灌进来,沈淮的眼睛被刺激得直接流泪。
琳琅维持着恐怖的车速,直到抵达终点。
全场沸腾。
沈淮脸色苍白下了车,双腿发麻。
对方竟然还笑着问他,“好玩吗?”
沈淮不想说话,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盒,哆哆嗦嗦拔出一根烟。单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重复了数遍,那细长的手指哆嗦着,笨拙极了,几乎拿不稳那一根小小纤细的香烟。
他唇瓣嫣红,咬上了烟支。
沈淮用打火机点烟时,又重复了好几次。
“你在害怕?”
她凑了过来,看似天真的问话,沈淮却能听出她话外的恶劣捉弄。
“害怕?”他牙齿重重咬了那根香烟,留下齿痕尖锐,“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会害怕?只是今晚有点低烧,不太舒服而已。”
“是么?”她叹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沈淮浑身动作一僵。
“明明讨厌赛车,明明讨厌抽烟,为什么还要继续碰这些不喜欢的东西?”她的尾指轻轻勾着他的眼脸,沾染上细碎的莹光,“让我猜猜,你小时候被人欺负或者嘲笑过,对吗?”
“正因为不能反抗,又不想被打得遍体鳞伤,只能放纵自己自甘堕落,伪装自己跟他们混在一起,以此来寻求那种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够了!”沈淮面皮抽搐,嘴里的烟顺着他的胸膛掉落在地,“你以为你是谁,自以为摆出这种救世主的面孔,我就会乖乖听你的话吗?哈?真可惜,阮琳琅你只是我一个玩具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不,影帝大人你这可就误会我了。”琳琅低笑,“我才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拯救你,只是觉得——”
她的语气柔和,像是步步引诱猎物的罪恶猎人,“自己弄坏自己那多没意思,不如我们玩得有趣的,怎么样?”
“有……有趣的?”
“对,比你想象的,要更有趣。”
她眨了眨眼。
方幼姗坐的是其他人的车,速度稍慢,等她到了比赛终点,始终没看见沈淮的修长身影,她不经意谈起了那位横空出世的女赛车手,“他们人呢?该不会是掉在半路了吧?”
“哦,怎么可能——”
有人笑着摇头,“那位一出马,怎么可能是第二?在你们到达的二十分钟前,早就走了,深哥上了她的车,啧啧,艳福不浅。”
“深哥”是沈淮的化名,方幼姗一听,登时错愕。
这还是沈淮第一次不跟她打招呼就走。
旁人交换眼神,“不用管他们了,我们要去喝一杯吗?”
方幼姗深吸一口气,姣好的胸脯起伏时惹来大片注视。
她掩盖下怒意,笑着应下。
一路风驰电掣,琳琅将人拐到了一家大牌衣店。
“来这里做什么?”
沈淮有些失望,她嘴里说的有趣的事,是在店里的换衣间偷情吗?
琳琅唇角微翘,俯在他耳边轻声说,“听说过风华路的温莎庄园吗?今晚我们去参加他们的狂欢宴会。”
沈淮怔怔听完,用一种“你疯了你绝对疯了”的神经病眼神看她。
他如今的身份达到了影帝的高度,但对于那些真正具备皇室血统的贵族来说,他根本不值一提,这种高规格的宴会没有请柬,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吗?他甚至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也许被风吹傻了?
“这就要动脑了呀,影帝大人,不然轻松过关,还玩什么?”
她扔了一套燕尾服给他。
夜晚渐渐深了,温莎庄园灯火通明,
一辆豪车停在了庄园笔直的道路上,两旁是颜色浅紫的丁香花丛,男人慵懒靠着车身上抽着烟,说不出的风流恣意。
立即有人停车下来,礼貌问他怎么了。
后边摇下车窗,少女睁着一双碧绿的异国眼眸,对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东方绅士报以羞怯的微笑,手里的羽毛面具被她紧张捏着。
沈淮唇角轻弯,毫不客气施展他的雄性魅力,把小女孩电得迷迷糊糊,他才半是无奈半是惆怅地说,“我与妻子刚从法国那边谈完生意回来,把请柬落在那边了,看来今晚无缘公爵的晚宴了。”
他侃侃而谈对公爵的仰慕,神采飞扬的模样令少女一阵心动,等到他用遗憾语气说无缘再见,后座的少女扯了扯父亲的衣袖,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沈淮似乎没有察觉父女俩的互动,从车里取出一个深黑色礼袋,神情不卑不亢,“里面是为公爵庆生准备的礼物,不知能否麻烦两位……”
车主最终邀请他们一起进去,说是礼物要亲自交给主人才算“圆满”。
沈淮露出了惊喜却不刻意的笑容,“实在太感谢了。”
他立马上车,跟上了前面的人。
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落到他的胸口上,沈淮扬眉,“怎么?”
“啧,我摸摸,面不改色心不跳,今天之后,沈影帝也许可以正式改名为撒谎先生。”她兴致勃勃地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