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卷风呢!”她回头往队伍后头寻找,“伤处不疼了,骤雨卷风牵过来,不劳烦太子殿下与臣共骑。”
司云靖坐在身后,盯着雪白脖颈处浮起的薄红,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把她按了回去,“池小世子是孤带出来的,如今意外受了伤,多照顾你一些是必须的。共骑乃小事,不必介怀。”
池萦之低头,幽幽地瞄了一眼圈住自己腰的有力手臂。
太子爷倒是不介怀了,对着个男人也能硬了,骚话一套一套的,她介怀啊……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上元灯会当夜城楼之上,身后这位醉酒后抛下的那句“进献上来的庸脂俗粉,也配做孤的内眷?” 眼高于顶,指着城楼下的花车美人品头论足,身娇体软的绝色美人被他贬得一无是处。
太子爷一个铁铮铮的直男,三番五次警告她不许断袖,出城巡视了趟军营,却突然对她这个‘少年男子’动了心思。
果然是素了太久了……直男也撑不住了吗!!
一场大雨过后,山涧水位暴涨,原本随处可见的淙淙细流变成了许多白练瀑布。
水声跟随了一路,转过一处山道拐弯,迎面正好是一条小瀑布,垂落下来汇成了山间溪流。
池萦之脑袋嗡嗡的,刚才那句虎狼之词在她脑海里来回回荡着,太刺激了,有点绷不住,她借着喝水休息的机会下了马,牵着队伍后面的骤雨卷风去溪边喝水吃草。
众人还没走近小溪边,最外围的几个探路的禁卫忽然齐声大喊,“对面有野猪!”
池萦之:???
众禁卫唰得一下簇拥过来,”保卫太子殿下!保卫池世子!”
湍急的溪流对面,一只棕黑色半大野猪正在悠闲地喝水,被溪这边的大喊声惊到了,小眼睛一瞪,屁股一扭,尥蹄子就往野林里跑。
司云靖下了马,牵着乌云踏雪去溪边喝水,“我们人多,它不敢过来。随它去吧。”
众禁卫刚松了口气,就看到池家小世子背着弓箭,小鹿一样跳过溪流追过去了。
众禁卫:“……”
司云靖:“……”
东宫禁卫统领用力搓了一把脸:“……都愣着干什么,兄弟们跟过去!”
两刻钟后,林子里两三个禁卫合力拖了一只野猪出来。
禁卫统领抹着汗回禀说,“池世子讲了,这野猪是献给太子殿下的谢礼。问殿下的内库里收不收野猪皮。”
林子边坐着的司云靖:“……她人呢。”
“池世子蹲瀑布边那块大石头后面呢。说是要洗漱一下。”
池萦之兑现了承诺,舒坦了。
她惦记着山洞里没擦干净的脸,本来打算凑合着用冷水洗洗算了。但禁卫们就地架起铁锅,把溪水烧热了,一会儿便奉上了温水。
这下好极了,池萦之从行囊里拿了牙具毛巾梳子,借着水里倒影,蘸着温水把脸上几处蹭到的浮灰擦干净了,又把自己打理了一下。
司云靖坐在林子边,喝了杯热茶,见人从溪边的大石头后面转过来了,黑而长的睫毛沾了水,湿漉漉的,走动间眨了一下眼,晶莹的水滴便顺着脸颊滚了下去。
他对她招了招手,“内库正缺一张野猪皮,你的谢礼收下了。坐过来吧,喝点热茶,暖暖肠胃。”
池萦之看太子爷神色如常,并没有显出喜悦的表情,心里想想也对,比起内库里珍奇的毛皮来说,野猪皮确实不算啥好东西。赐下一杯热茶做回礼,差不多了。
正要过去喝茶,走过骤雨卷风身边,摸了摸正在林间吃草的爱马的鬃毛,脚步却又停了停,瞥了林子边端坐的人一眼。
司云靖看出她的心思,嘲道,“林子里这么多人挤挤挨挨的,你顾忌什么。”
池萦之想想也对,过去谢了赐茶,对坐下来,接过大茶杯喝了几口。
热茶下了肚,肠胃慰暖得服帖,她惬意地捧着瓷杯,眉眼都舒展了。
司云靖又召了随侍的东宫禁卫统领过来,问他,“帐子带出来没有。”
那禁卫统领一愣,不确定地问,“殿下要的是军里的帐子?”
“宫里的帐子。”
“哦,是!按宫里规矩,随身带着!卑职这就去拿。”禁卫统领恍然,眼风偷偷瞄了池萦之一眼,大声领命而去。
池萦之:???
搭帐子就搭帐子,看她干嘛。
宫里禁卫训练有素,动作很快,一会儿功夫过来几个禁卫,以太子爷坐着的地方为中心,附近七八丈方圆的林子以薄薄的红绡帐围了起来。
池萦之喝着热茶,看他们忙忙碌碌围着帐子,纳闷地问,“这是干什么呢。好大的阵仗。”
司云靖拎起铁锅上滚沸的溪水,亲自给她的茶杯里加满,耐心地解释,
“宫里出行,按规矩一整套东西都是要带的。比如说这红帐子,在野外休憩时,不欲旁人打扰,便把附近地界围起来,外面看不进来。附近若是有走动的车马行人,看到皇家搭起了帐子,远远地便避开了。”
“哦。”池萦之听明白了,想了想又诧异地问,“前些天赶路,天天歇在野外,怎么不见搭帐子?”
“因为没必要。”司云靖喝完了茶,把茶杯放下,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坐近些说话。”
池萦之站起身,走了一步又停下来,瞄了眼他衣摆遮盖的某处,小声问,“殿下好了么?”
司云靖顺着她的视线往自己下半身看了一眼,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自己也说的,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硬着。”
池萦之放心了,坐到了身侧。 “殿下要说什么,臣听着呢。”
司云靖抬手把她脸颊上的一滴水珠抹去了。
“之前出城不搭帐子,因为人太多。皇家这种休憩用的红帐子,偶尔只圈一个人,通常圈两个人。听明白了?”
池萦之:“听明白了。但是又有点……”明明解释得很详细很清晰,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是怎么回事……
她还在琢磨着的时候,抹掉她脸颊水珠的手指却沿着线条柔和的轮廓往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右边耳垂。
“嗯?”池萦之本能地抬手按住了发痒的耳垂。
修长的手指放开了柔细耳垂,又继续往下,在那惹眼的艳色唇瓣上摩挲了几下,吩咐说,“张嘴。”
在她震惊的目光里,小巧精致的下巴被捏着往上抬起,一个炽热的吻落了下来。
池萦之:“唔唔唔……”
坑。大坑。
见鬼的京城副本绝对是个无底大坑。
剧本里说好的合纵连横,波澜壮阔,半点提示没见着。
现实里的泼天狗血倒是一盆接一盆……
六百章的京城太子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咋歪成现在这样了?
好好的大周储君,就因为素了太久,被自己一通操作猛如虎……硬生生掰成个大断袖了!
第47章 咸鱼第四十七式
随侍的东宫禁卫统领蹲在林子外围, 围起的红绡帐里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听来脸红心跳的声音。
“嗯……嗯……“池家小世子在叫,“别,别。”
东宫禁卫统领抹了一把通红的老脸, 琢磨着要不要带着弟兄们再往外退个十丈。
还好自家殿下一句话让他留在了原地。
“ 抓着裤子不放做什么?你不是手起刀落、大腿削去了一层皮肉?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张嘴。呼吸别屏着,喘气。“
红绡帐里又传来一阵可疑的声音, 禁卫们终于等到了吩咐:“帐子撤了。”
林子里的红绡帐重新撤下。
东宫禁卫统领瞄了眼大石上并肩坐着的两位。
相比于帐子围起来之前, 自家殿下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 池家小世子却神色恍惚发懵,像是在白日梦游, 原本就明艳的脸颊晕红了一片,唇色娇艳欲滴。
等两人站起来的时候,禁卫统领又发现与之前大有不同的一件事。
——太子爷极自然地牵起池世子的手,往溪边的乌云踏雪走去。
在场的东宫亲信禁卫们齐齐虎躯巨震。
原来宫里私底下流传的传闻都是真的!
果然是干柴烈火,如胶似漆……
心里议论完了, 闭嘴, 转身, 就当没看见呗。
崎岖山道下行了一个时辰。
池萦之心里纠结万分,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前几天在河边大营还好好的, 后来趴在马鞍上被拎回京畿大营也还是正常的。
怎么上了个山,在山洞里睡了一觉起来,太子爷就态度大变,言语动作突然就对她亲密起来,摇身一变成为个大断袖了呢。
她心里纳闷万分,嘴上不敢问。
安静的回程路上,只得悄悄伸了手, 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自己的嘴唇。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山归营,下了乌云踏雪, 她提出要回自己的帐子。
司云靖答了一句,“你的帐子已经撤了。”
随即把高内侍召了进来,“池小世子在山上过了一夜,身上不爽利,准备些沐浴热水,抬进帐子里去。”
没有指明的‘帐子’,当然是他自己的中军大帐。
池萦之被催促着进了中军大帐,坐在她自己的行军床上,盯着两尺之外太子爷的床发呆。
高大年得了吩咐,带着干儿子双喜亲自忙前忙后,不一会儿烧了满满一大木桶热水,抬进了帐子。
“还请池小世子用水。”他态度殷勤地道,“双喜亲自去帐子外守着。闲杂人等必定不会放进来,池小世子可以安心沐浴。”
池萦之当然不担心闲杂人等闯进来,她担心的人只有一个。
“我在帐子里沐浴,万一洗到一半,太子爷进来了……当面失仪可不妥。”
高内侍笑眯眯道,“嗐,池世子担心什么呢。太子爷他忙得很,到处有人找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您出去瞧瞧,帐子外头等候谒见的将军们都排成长龙了。”
池萦之侧耳听了听,听到帐子外确实一片嘈杂的说话声,放下了心。
被六扇大屏风隔开的宽敞的中军大帐外间,司云靖换了身衣裳,果然并不停留,抬脚就往帐子外走,边走边说,“朱瓴呢,孤第一个找他。”
正主离开了,帐子附近很快恢复了安静。
帐子里放好的热气蒸腾的大浴桶的吸引力,顿时强烈了起来。
倒春寒的天气里,身上又难受了好几天,有什么能比一大桶干净的热水更吸引人呢!
她确认了高大年确实派了干儿子亲自把守在帐子外,把几处帐帘子放下,挡得严严实实,在昏暗的帐子里点起了油灯,这才放心地脱了衣裳,舒舒服服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澡。
泡完了通身舒畅,换了身干净的单衣出来,招呼帐外的双喜进来移走浴桶。
双喜带着两三个内侍进来,移走木桶的同时把屏风外头地上铺着的一张大白虎皮也揭起来,卷巴卷巴一起带走。
池萦之:???
她纳闷地拦住双喜,“这么稀罕的白虎皮,怎么不继续铺着了。”
双喜抱着白虎皮说,“池世子也觉得这张白虎皮子好是吧。毛色罕见,被猎户好手一箭从眼睛直穿入脑,从头到尾巴没一点破损的地方,好着呢。——但谁叫太子爷喜欢上野猪皮了呢。”
他示意帐子外空地几个忙碌的人手,“山上新带下来了一头野猪,太子爷吩咐了剥皮硝制,什么时候硝好了皮子,等味道散了,就要铺进帐子里来。”
池萦之的下巴啪得掉了。
“就那张半大不大还杂毛的野猪皮……铺这里?中军大帐?”
说起这事,双喜也纳闷得很,
“从来只听说中军大帐里铺虎皮熊皮豹子皮,没听过铺野猪皮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皮子,脖子上还有个洞。”
池萦之当然知道脖子上的洞是哪儿来的。
她不好意思地说,“箭射脖子上了,没能从眼睛里一箭入脑。——要不然,你们劝劝太子爷,叫他还是铺白虎皮吧。”
双喜缩了缩脖子,“咱家可不敢。太子爷临出去前盯着吩咐了两遍,务必把野猪皮子硝好了。看起来喜欢得很。”
“是吗?”池萦之纳闷地说,“山上猎到野猪的时候,倒没看出来他多喜欢。”
上好的白虎兽皮最后还是拿出去了,等着过两天换野猪皮铺地。
池萦之看看天色还早,琢磨着军营里应该不会有人敢闯来,放心地趴回自己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股诱人的香气传进了鼻尖,把她从沉睡中唤醒。
野外新鲜采摘的香椿芽,加了点菜油,加了几个蛋,热锅里和肉丁一起爆炒,热腾腾的从帐子外端进来,鲜香气飘散了老远。
池萦之隔着大屏风看见了小方桌旁坐着的人影,吃了一惊,从屏风后面露了个头出来,谨慎地问,“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司云靖傍晚回来,菜热了两回了,就等着床上的人睡醒。
“刚回来不久。正好你醒了。”他拿筷子敲了敲方桌上的瓷碗, “菜正好热着。出来吃。”
“是!来了。”池萦之见他在外间好好坐着,没有进来屏风后面的意思,放了心。
六扇大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片刻之后,声响停了。
池萦之从屏风后面探出脑袋,尴尬地拢了拢身上的两层单衣,“没衣裳了。”
“嗯?”
“高公公从宫里带了三五套大袍子出来,那个,臣不小心弄丢了几套。”她硬着头皮解释,
“早上穿着的那套袍子……沾了点血,高公公眼尖瞅见了,我跟他说不要紧,还能穿,他非要拿去洗了。现在换洗的大袍子一套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