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拿了万人迷剧本的咸鱼——香草芋圆
时间:2020-09-25 08:16:05

  说不定百幅画像送进宫去,那人连一眼都不看,直接堆进库房旮旯里吃灰了。
  直到耳边听那商人语气笃定地说‘选中了一个’,她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知怎么的,心里仿佛被细针刺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一开始不太疼,却有些酸疼的感觉,密密麻麻的,从一开始被扎中的地方缓慢地蔓延开去,越来越酸,越来越难受。
  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中,她晃了一会儿神,突然又回过神来,掩饰地喝了一口半冷的温茶,手里动作大了些,大半杯泼在了袖子上。
  她急忙站起身来,正抖着湿透的袍袖时,耳边又传来了那商人半是感慨半是卖关子的高声议论话语:
  “啧啧啧,不知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绝色,才能百里挑一,艳压群芳,从一众京城闺秀里脱颖而出呀。这位屏雀中选的清宁县主……封号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噗——”
  这回是角落里安静坐着的曲惊鸿喷了茶,捂着嘴低低地呛了几声。
  池萦之正忙着清理泼湿的袍袖呢,听到‘清宁县主’四个字,手又突然一抖,这回动作更大了些,袍袖横扫半个桌面,直接把面前的几个茶杯连带茶壶全扫地上去了。
  一片哗啦啦的碎瓷落地声中,她顾不上这些小事了,一边赶紧掏钱赔给店家,招呼原样茶水再来一份,一边赶紧问那位嘴皮子媲美说书先生的商人,
  “北周新帝选中的……是清宁县主?没听错吧?清宁县主可不是京城出身的闺秀。”
  周围围坐的商人们也有人反应过来了:
  “对啊,清宁县主,不就是叛了咱们大唐国、投奔北周的池老贼的女儿吗。人家常住陇西郡,可不在京城!我说你小子满嘴跑马,说豁嘴了吧!”
  被人怀疑的那商人急得脸红脖子粗。
  “我刚走北周京城一趟,消息绝对不会错!北周新帝选中的唯一一个,就是陇西郡平凉城的那位清宁县主!礼部都在准备下聘的礼单了,礼单里几件珍奇货是跟我进的!”
  池萦之:“……”
  一片闹哄哄的 ‘原来错怪兄台了’‘不知兄台卖了什么好货’的寒暄声中,池萦之捞着湿哒哒的袖子,神色恍惚地出了茶铺,跟早就起身在外头等候的曲惊鸿汇合。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市集长街,走到河边渡口,坐上了他们雇的船,沿水路继续顺流南下。
  船夫平稳的桨声中,池萦之坐在船舱里越想越不对劲,怀疑地跟曲惊鸿商量着,
  “那位到底要干嘛呢。他既然知道我跟哥哥互换身份的事了,我这个世子在回程的路上,平凉城里的那个清宁县主当然是我哥了!他、他该不会要娶我哥做老婆吧?”
  她顺着这个思路想象了一下,感觉太可怕了,崩溃地说,“不行,我不能把我哥嫁给他!”
  曲惊鸿:“……”
  曲惊鸿喷了一口茶,倒是很快想清楚了。
  他摇了摇头,“真是当局者迷。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倒觉得……那位从放你出京开始,就在一步步地下棋了。我们从头开始倒推一下。”
  两个人坐在船舱里,小声商议着。
  池萦之举起一根纤长手指,“第一,他装作不知道我跟我哥的事,发下返程文书,放我出京。不,应该说是,放陇西王世子出京。”
  “正是如此。”曲惊鸿微微颔首。
  “第一步,放陇西王世子出京。之后的第二步,登基后开始选妃,选中了清宁县主。”
  池萦之越想越别扭,“他真把我哥的小像混到一堆京城美人图里,然后把我哥选了?”
  曲惊鸿更正了一下思路,“不管那画像里画的是谁,名义上都是清宁县主的小像。他选的是清宁县主。”
  “第三步,选中以后,礼部准备下聘的礼单,送到平凉城,把清宁县主迎回京城……”
  池萦之和曲惊鸿对望了一眼。
  “他这次选的是老婆,肯定要脱衣服进帐子。那我们家无论如何,决不能送我哥过去的。”
  说到这里,池萦之意识到圈套设在哪里了。
  “外人看来,离京返程的是陇西王世子,迎进京城来的是清宁县主。但其实……去的是我,回来的也是我……”
  “对。”曲惊鸿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这就是京城那位给你布的棋局了。走的是明路子,光明正大的阳谋。”
  池萦之:“……”这波操作实在是太骚了。无话可说。
  她往船舱壁上一靠,袖子蒙住了脸。
  曲惊鸿的视线在她被遮住了大半的脸上转了一圈,“萦萦,他布好了棋局,谋划着要娶你,你可愿意?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他沉吟着,“直接把下棋的人除去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不至于。” 池萦之赶紧喊停。
  “留着他,留着他。”
  “如此说来,你是愿意的了?那我便两不干涉。”
  池萦之这回用大袖袍把脸严实遮住了,“ 我还没想好。……让我再想想。”
  曲惊鸿却又把她叫起来了。
  “萦萦,还有个问题。”
  他头疼地说,“现在你人在南唐,礼部的下聘队伍若是最近启程去了平凉城,要迎清宁县主入京的话……”
  “他们找不到人。我不在,我哥也不在。”
  池萦之捏着袖里厚厚的家信说,“母亲信里写了,我哥现在和她一起在南唐。”
  两人相对哑然了好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现在就送你回平凉城。”曲惊鸿最后说。
  但池萦之人已经在南唐东南境内,距离母亲和哥哥只有两三天水路路程,就这么掉头折返,缘悭一面,她不愿意。
  “我还有个办法。”她想了半天,商量着,
  “我写封信给太子爷……啊,不,现在是陛下了。跟他求个情,把情况说明一下,缓几个月呗。”
  曲惊鸿想了片刻,觉得是个办法,点了头。
  “你好好写,写得恳切一些。我想办法找人尽快送去。”
  五日后,一封匿名信凭空出现,躺在了正阳宫守心斋里。
  值守的双喜火速上报给羽先生,又转呈给了新帝。
  薄薄的书信,只写了三四行内容。
  一笔秀丽的攒花小楷,看起来眼熟得很。
  “陛下敬启:
  最近身子好吗。吃饭胃口可好。
  臣返程途中去南唐探望母亲,小住两月便回。请陛下务必相信臣的事主忠心。臣很快会回来的!
  萦之顿首再顿首”
  司云靖看到信的时候,正在用晚膳。
  右手提着筷子,左手拿着信,一边吃一边看。看了一遍,吃不下了,直接把信纸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往桌子上一扔。
  缓了几口气,他把纸团扒拉回来,又挨个字句仔细看了好几遍。
  京城这边,礼部最近为了下聘的事忙得四脚朝天。正主儿倒好,回程半路上直接跑了!
  还一口一个‘相信臣的事主忠心’,‘臣会回来的’……
  她是以男子身份去的,还是换了女儿装去的?
  她就没想到……南唐有她母亲在,若是她母亲做主,直接把她嫁了呢?!!
  司云靖手里的湖笔杆在木桌上哒哒哒地敲了几下,吩咐说,
  “传召令狐羽来。和他说——南唐的岁贡今年提前送来了,我大周给南唐的回礼日程也跟着提前。朕与他商议一下。”
 
 
第63章 咸鱼第六十三式(捉虫)
  人间春夏, 草长莺飞。
  三月桃花红江岸,五月杨柳满湖堤。
  占地二十顷的白鹭别院位于南唐雍都郊外的山麓下,依山傍水, 是南唐大族萧氏名下的私家别院。
  青瓦粉墙间,有小溪蜿蜒穿过, 几个仆妇小厮在下游用网兜捞着水中的树叶。
  “哎呀, 捞到了夫人的灯船。”
  “嘘, 别声张,静悄悄放回去, 让它继续漂着。若是夫人看见灯船没了,定然会伤感落泪的。”
  仆妇们蹑手蹑脚地把灯船又放回溪水里。蜡烛微光映亮了暮色里的溪流,灯船继续往下游蜿蜒转去。
  “哎呀,灯船。”
  踩着暮色夕阳走近了白鹭别院的池萦之,隔着老远便瞧见了一艘精巧的纸灯船沿着溪流曲折流转, 晃悠悠穿过了石拱桥, 没一会儿便转到了身边。
  她顺手就捞起来了, 对身边陪着归家的萧昉萧表哥说,“你们南唐夏天的溪流里果然到处都漂着灯船呀。这是谁折的, 看起来挺精巧的。”
  萧昉一笑,“打开看看。”
  南唐的纸灯船向来用于歌颂寄情,是人人都可以捡来看的。
  池萦之打开了折纸,看到精巧的灯船里两行端丽的小楷:
  “天下第一负心汉,池老贼也。”
  “听闻其穷困潦倒,心甚慰也。”
  池萦之:“……”
  他闪电般地把纸收进袖里,“是我娘的灯船。她思念我爹了, 哈哈哈哈……”
  越过石拱桥,前方便是白鹭别院的正门。
  门房小厮远远地看见了萧大公子护送表小姐回来, 早已开了门恭候。
  萧昉送池萦之过了石拱桥,停住了脚步,“送到这里,天色已晚,我不再进去了。代我向姑母问安。”
  “有劳萧表哥。”
  池萦之本能地就想作揖告辞,手刚抬起来,看到自己身上浅绯色的湘绣窄幅女袖,想想不对,抬起来的手又硬生生地放回去腰边,不太熟练地福了一福。
  萧昉急忙把她扶住了,“表妹不必客气。”
  他从亲随的手中接过今天郊外踏青折下的几支月季,递给了池萦之,“这几枝开得正好,拿去给姑母赏玩吧。”
  池萦之抱着月季问,“除了花,还有我射下的猎物呢?”
  萧昉顿时被呛咳了一声。
  池家小表妹从北周境内悄悄过来探望她母亲,顾忌着池啸之女的身份,隐姓埋名,整个月没有踏出白鹭别院一步。
  他怕把人憋闷出病来,邀了小表妹去郊外一处著名的寺庙山上进香。
  表妹今日穿着身新做的俏丽湘绣长裙,手执一柄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顾盼灵动的翦水秋眸。团扇遮不住娇俏姿容,从未在雍都露面的明丽美人刚下了马车,便不知吸引了多少世家子弟前后跟随,只等着有机会搭话。
  结果呢,沿着上山石道走了一半,前面窜过三四只山鸡,娇俏美人当场扔了团扇,拿了他的弓箭追上去,一箭一个,倒霉山鸡一只没跑掉。
  萧昉把亲随手里提着的四只洗剥干净的山鸡也递了过去,“今日打算带你去山上拜观音来着,没想到观音还没见着,一路上猎物先猎了不少。喏,拿去。趁新鲜下锅炖肉,滋味是极好的。”
  池萦之接过山鸡,端详着肥瘦,“你们这儿炖肉的滋味虽然好,为什么要放糖呀。放点辣子不行吗。”
  萧昉笑起来,“白鹭别院里厨房的料理法子,我可说不上话,你同姑母说说?”
  池萦之郁闷地说,“就是我娘嘱咐厨房要往炖肉里放糖。”
  两人告了辞,萧昉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转回来说,“有件事最好让表妹知道。你们北周国送年礼的使团昨日到了雍都,带领使团前来的是北周朝臣令狐羽。他今天入朝觐见时和我碰了面,当面问起了小表妹你。”
  池萦之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他问起的……是清宁县主?”
  “当然是清宁县主。”萧昉不解地反问,“你在北周的封号,是清宁县主没错吧。”
  “……是这个没错。”池萦之看着自己身上的精致湘绣长裙,只能认下了,“他问我什么。”
  “令狐侍郎说,令兄离京时匆忙,有些要紧东西丢在了北周京城。他听说清宁县主在南唐母亲处侍疾,顺道带过来了,希望清宁县主回返平凉城时带回给令兄。”
  说到这里,萧昉低低哼了一声,“说得倒是好听,只怕送东西是借口,催促你快些回返北周才是真正意图吧。”
  池萦之‘啊’了一声,“我……我哥哥还真有些东西丢在了京城。有件玉玦,是老淮南王和我爹当年歃血为盟的信物,我……哥哥,当时离京走得匆忙,丢在京城老宅子了。羽先生应该是把玉佩送过来了。”
  萧昉还是有些怀疑,“当真不是为了催促你回北周?我听说北周新帝选妃,单凭一副画像选中了你。此人据说性情酷厉,做事狠辣。小表妹,我看你最近还是留在这里,多陪你母亲多住一阵子吧。”
  他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又走回来,
  “对了,还有件事要与你说。我朝皇家排行第三的睿王殿下,是我们萧家的表亲。”
  “我知道的。”池萦之说,“母亲与我说了。我有个已经过世的姨母,追封贵妃位,是睿王殿下的生母。”
  萧昉点点头,“朝廷议了几个月的太子人选,近日差不多定下来了,就是睿王殿下。等正式册封旨意下来,睿王殿下移居东宫,就要改称太子殿下了。”
  池萦之纳闷地说,“萧表哥,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萧昉欲言又止,清了清喉咙,最后只说了一句,“姑母和睿王殿下亲近,这些年走动得频繁。睿王殿下无论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但入主东宫之后,以后三宫六院,只怕月月有新人。表妹心里掂量掂量吧。”
  说完,他借着初升的月色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抱着花枝的明丽美人,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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