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
他身上并没有肃杀的气息，但神情凝重，很明显是动了怒。杨澈一愣，还想再问，就见林随舟已经走出门了。
他去了赵诀办公的地方，他正在给病人看病。对方一直在咳嗽，从他的样子看，应该是在发烧。
赵诀看到林随舟了。
他一直很不服气林随舟。他自己抛下了理想和名号，跑到这穷乡僻壤的臭地方当个乡村医生，结果还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批评教育他们。
他凭什么听他说教。
他对着病人道：“你这病挂两天盐水就好了，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帮你取药。”
赵诀没一会就回来了，看着他篮里放着的东西，林随舟出声：“等一下。”
赵诀停住脚步，转身，面露不屑：“林医生有什么要指教？”
“你不给病人做皮试？”
“只是个头孢而已，又不是青霉素，林医生你夸张了吧？”
林随舟的脸色肃穆了许多：“要是过敏了，怎么办？这里的医疗条件你不清楚？万一出事了，来得及抢救吗？”
“你这不是第一次了。”他板起脸，他很不满赵诀的做法，把个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作为医生，这是很不称职的。
这时候秦玫正好经过，看里面剑拔弩张的，她出声问了一句：“没事吧，林医生？”
林随舟侧目去看，对着秦玫道：“你把病人带到你那去，先给他做头孢皮试，如果没问题，给他挂水。”
“我知道了，林医生。”
等人走后，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自己的病人，没经过他同意就被带走，赵诀只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手握着拳头，仇视着林随舟。
最让他气的，是林随舟根本不为所动，凛然又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装腔作势地，让他想吐。
赵诀靠在桌子上，冷哼一声：“林医生这样为难我，未免有些公私不分了吧？”
“我怎么公私不分了？”
“就是你那可爱的小女朋友，要我，不要你。”赵诀勾勾嘴角，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你回家的那几天，我们可是经常见面。”
“她来找你看手，然后她的手链掉在你这了，你还给了她。”
赵诀嗤笑：“她和你说的？你也信？说实在的，你那女朋友不喜欢你这一挂的，她外表看着纯，内里骚......”话音刚落，赵诀感觉腹部被重击了一下。他刚刚的话才说了一半，林随舟就几步上前，对着他腹部来了那么一下。
赵诀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好一会才回过神。
“你气急败坏了是吧？在医院里对同事动粗，你算医生？”
林随舟面无表情地低头盯着他，赵诀不甘心地抿了抿嘴唇，他恨死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言老师早晚会和你分手。”赵诀不死心地继续激怒他。
“听着赵诀。”林随舟弯下身来，表情冷冽无情，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我女朋友可看不上你。”
他刚想反驳，就听林随舟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你靠近她，只会让她觉得倒胃口。”
赵诀瞳孔皱缩，强撑要站起来要打过去，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秦玫。
“林医生，我刚刚帮那位病人做了皮试了，过敏反应很大，如果真挂了水，肯定要出事。”
赵诀身体僵硬，脸色变得惨白。
第40章 坦诚
林随舟听完报告后, 就让秦玫去照顾病人了。然后他转过身，看向已经愣住了的赵诀。
“你扪心自问，你有资格当一名医生吗？”顿了顿, 他开口：“我对你无聊的把戏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今天来找你，为公不为私。你这样的疏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有个病人是村子里的最酗酒的，你给他挂了头孢后，有没有提醒他治疗后不能喝酒？”
赵诀说不出话了。
“你是医生, 你不知道你轻微的一个疏忽，会让病人丧命吗？”
赵诀低着头, 再多的不甘心，也因为刚刚自己犯下的错误, 而变得苍白无力。
“我马上会通知医院，找人替换你。我认为你需要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林随舟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的赵诀大喊起来。
“我不算医生，你算吗？你曾经那么优秀，心外科的第一把刀, 可你却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方！”赵诀大吼着，他曾经是那么的崇拜他，为了和他能在一个医院工作, 努力去了市附一院, 结果, 就得知他为了点私事，放弃了手术刀。
他曾经视为神的男人，竟然是这样的软弱无用。
“你居然到这种地方来当医生，你也只是个不敢正视自己的废物罢了。”
林随舟只是驻足了一下, 没有回头，平静地出声：“都是治病救人，没有高低之分。”
说完他就离开了。
他毫不在意赵诀的歇斯底里。
赵诀昏昏沉沉的，秦玫来告诉他，接下来的时间他都不需要出诊了。让他收拾好东西，等着交接。
他出了卫生所，觉得没劲透了，就点了支烟，狠抽了几口后，他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袅袅的雾气下，他记了自己初为医生时的喜悦。也记起了第一次听到林随舟事迹时，那种震撼和崇拜的感觉。
林随舟，是真正的天才，是他曾经最向往的那种人。
赵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边，这时候学生正好放学了，他看到了言初，她正在跟每个孩子说再见。
她脸上笑容浅浅，看着十分温和。夕阳下，她周身仿佛罩着一层光，赵诀看得呆了呆。
等学生都走了以后，言初本想回学校，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赵诀，她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赵诀想到了林随舟说的那句话，手握了握拳，不甘心地朝她走去。
他上前是想和言初打招呼的，哪知道她像是受了惊吓刺猬，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言老师，我有话要跟你说。”
言初吼了一声：“你别过来！”
赵诀脸色煞白，然后就看到言初佝偻着背，开始干呕起来。
这时候他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没等他回头，就感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影，他定睛一看，是林随舟。
他抱起言初，把她搂在怀里，亲昵地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安抚了她一会后，言初停止了颤抖，不再干呕了。
她双手搂上林随舟的腰，越搂越紧，看着是那么的依赖和害怕。
赵诀是知道有些人因为心理障碍，会表现出一些过激的反应。那言初，也是这样？
再想起那个药物过敏的病人。
赵诀突然萌生出一种自厌情绪来。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了？
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他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林随舟没有去管身后的赵诀，他抱了言初一会，感觉她的颤抖停止后，他捧起了她的脸，就见言初脸上都是委屈。
“我讨厌他！”
林随舟抚摸她头发的手一顿，然后出声：“那为什么不跟我说他的事情？”
“他和你接触过好几次了，是吗？”他声音里听不出怒气，平静的语调，却让言初感到了无地自容。
言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就几次，时间也不长，我觉得我自己能处理好。”
“你以后打算一直都这样吗？”
言初猛地抬头，看到林随舟神色晦暗地盯着她，她被他盯着，心不自觉颤了颤。
“遇到事情都想着自己解决，什么事都不来告诉我？他已经让你那么难受了，你为什么不说？”
“言初，你觉得我不可信吗？还是觉得，你的事情我没必要参与？”
赵诀虽然手段不光明，但他还不是大恶之人。假设，她以后再被骚扰，对方比赵诀恶毒几倍，她不说，那后果是什么？
想到这些，林随舟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不是的。”言初辩解道：“他跟我说了你的坏话，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
“我知道的，你以前遇到点事情，我不想因为他，你的伤疤又被揭开，你好不容易才好转的。”
她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说话的调子都变了。
林随舟盯着她，看她一脸的愧疚，可怜兮兮的样子，责怪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知道了。”
林随舟此刻的神情已经缓和了不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问她：“还觉得不舒服吗？”
言初摇摇头，冲着他开心地笑了：“没有了，看到你以后，一切都好了。”
“那回去吧，等会下班了，路上小心点，我今天要值夜班。”
“知道了。”
两人告别后，言初的心还是忐忑不安的。
脑海里总是回想起林随舟的那个眼神，她萌生出一种感觉。
他这次好像真的是生气了，而且好像也有点难过。
她……好像真的做的不太好。
和林随舟的恋爱，她是非常认真去经营的。她真的不想有一点杂质影响到两个人的关系。
她曾经……有过一段很不好的回忆。
成为众矢之的，惹得所有人厌恶。所以言初时而会想，坦诚好不好。
回到学校后，林芍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了。想到她对恋爱这事比较有心得，言初就去请教她了。
“你说，谈恋爱的时候，男女是不是应该完全坦诚？”
林芍支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要看哪方面的吧。其实我觉得，各自还是要留点小秘密的，完全坦诚，可能会让彼此失去新鲜感。”
“那如果是遇到了不好的事呢？你不觉得，自己处理好了，不给对方添麻烦是很好的方式吗？”
林芍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嗤笑道：“好个屁啊！”
言初一愣。
“什么都不麻烦别人，请问你是拿对方当你男人，还是把对方当邻居啊！”
她这话虽然直接，却好似醍醐灌顶般，让言初瞬间就懂了。
林芍继续往下说：“没有哪个男人不想把自己女人捧在手心里的。你什么都憋着，不告诉他，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会让他觉得你不信任他。”
“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这的。”
言初点了点头。
林芍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你这人挺好的，就是有事就爱放在心里瞎琢磨。这样给人一种你不好接近的感觉，男女之间这样，会影响感情的。”
……
言初回去以后，一直在想林芍的话。
以前，她喜欢把事都装在心里，是因为没有遇见给她安全感的人。
可林随舟是不一样的。只要他在，她就会觉得无比的踏实和坚定。
她不应该把他屏蔽在心房之外。
想清楚后，言初就决定以后遇到事情了，就都要跟他说了，
只是，也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故意来挑衅她的。她刚打定了主意，就给她送了一个大饼。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张校长就给他们开了早会。说学校早上会有慈善家来，让各位老师带领好各班学生，以精神的面貌，欢迎来资助他们的善心人。
言初不是班主任，所以在这件事上，她只需要充当一个吉祥物，在列队欢迎的时候，站在人群里保持微笑就好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天空蓝的纯净透明，一点杂质都没有。阳光和煦明媚，照耀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学校正对大门的步道上铺着一条红毯，言初站在人群的最后。和所有人一样，她望向校门口，表现出热情期待的模样。
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句来了。
然后，每个班的班主任开始整队，提醒学生注意纪律。
原本窃窃私语的队伍们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一个方向。
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在了校门口，先下车的是司机，然后车后门打开后，一个四五十岁，有些胖的中年男人下了车。
他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西装，里面是白衬衫。衬衫因为男人的肚子挺着，褶皱很明显。
看到人，言初身体一下子僵住。
她捂着嘴，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她认识他，他叫李琛。
十二年前，资助他们孤儿院的，也是他。
李琛慈祥地冲着小朋友们招手，学生们按照排练好的那样，对着他喊到：“李琛伯伯好。”
李琛笑着一路走来，在走到言初面前时，他愣了下，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
张校长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热情地对他道：“李先生，我们一起去参观教学楼吧。”
“好，好。”
等人走后，言初浑身依然僵硬，等其他人都走后，林芍撞了她一下，她才回神。
“发什么呆啊，走了。”
言初脚步沉重，她感觉自己的步调都机械了许多。此刻，她脑子就快要炸了，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希望那个人快点走。
然而，下课的时候，言初刚走出教室，迎面就撞上李琛。
他身后没有别人，手背在身后，带着眼镜的胖脸上，看着油腻腻的。
他突然冲着她咧嘴一笑：“我的小初初，变得好漂亮啊！”
“当年不肯给我抱，现在给叔叔抱一抱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赵诀：粉转黑后，恨得很真实。
第41章 光
言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一瞬间，过去的种种在脑海里浮现。
这个男人狞笑着靠近她，边笑边搓手, 舌头还暗示性地舔了舔嘴角。她被他逼到一个昏暗的小角落, 跌坐在了沙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