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子一僵,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手上力道一松。
借着这个机会,林潼妤迅速从他怀里钻出来。
注意到他的变化,她顿了下,将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狐疑地看着他:“谢知宴我和你说你别碰瓷啊,我刚刚那下特别轻,真的,就我拍蚊子十分之一的力度。”
“嗯,没事。”被她这话逗笑,谢知宴唇角勾了勾,很淡定的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理由,“只是你刚刚太突然了,我被吓了一跳。”
他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自然,没有任何异处。
但林潼妤就莫名有一种直觉,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如果是平时的谢知宴。
他怎么可能说没事,肯定会以她拍的这一下作为契机,碰瓷她,趁机讨点便宜什么的。
又联想到她刚下楼时,他周身散发的,那种奇怪的气场。
和莫名其妙的举动。
心里的疑惑汇聚成了一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林潼妤忽然想到林松以前抱怨似的和她说的话。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许是实在气极,想找个人发泄,又估摸着她也听不懂,林松一个劲儿地和她吐槽。
“谢肃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一块地皮吗,居然还拿人家家人生命去威胁。”
“真的是掉钱眼儿里了,连一个商人最基本的道德都没有,真是可怜他的儿子和孙子了。”
谢知宴和谢肃,都姓谢。
林松认识谢知宴,他对谢知宴的态度还挺特别。
一个大胆的猜测冒了出来。
她垂着眼,压下心底的情绪,装作闷闷的样子:“那我回去了。”
谢知宴眼皮子跳了跳。
长腿一伸,堵住她的路,似是被她气笑了:“你把我喊过来,就什么也不做?”
林潼妤抿着唇:“那你不是抱我了吗?”
谢知宴眉梢微扬,拖腔带调的:“那我抱你,礼尚往来一下,你不是得抱回来?”
“而且——”他视线下移,挪到她脖子上缠着的围巾上,挑了下眉,“送给我的东西,你自己怎么先戴上了?”
被看穿心思,林潼妤眸子不安分地转了转,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一下围巾的位置,硬着头皮狡辩:“我什么时候说要送给你了?”
“你要真的想自己戴,为什么不直接戴着下来呢?”
“……”
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好吧。”也不和他墨迹了,林潼妤爽快承认道,“这的确是送给你的。”
她三两下将围巾扒拉下来,套在谢知宴脖子上。又捏着围巾的一边,绕着谢知宴转了圈儿,借着帮他戴围巾的动作,在他身后站定。
“暖吗?”她笑眯眯问。
谢知宴唇角稍弯,正想回答,身后的小姑娘若无其事地扔下个重磅炸.弹:“我亲手织的哦。”
似是没想到她这句话,谢知宴愣了一下。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林潼妤小声念叨了句“抱歉”。尽管四下没有人,她还是微微侧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然后揪着他毛衣和衬衫的下摆,毫无预兆地把他衣服撩起来。
意识到她的举动,谢知宴慌了神,下意识喊她:“潼潼!”
林潼妤已经把他的衣摆放下来了。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谢知宴匆忙转过身,林潼妤低着眼,手垂在身子两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知宴如履薄冰,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把她头抬起来。
林潼妤没有反抗。
小姑娘眼圈红了一大片,眸中氤氲着水汽,雾蒙蒙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却仍是凶巴巴地瞪着他。
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谢知宴心下一阵慌乱,手足无措地安慰她:“真的没事,一点不疼。”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试图去抓她的手,放到自己伤口的位置,被林潼妤一把甩开。
“你不要碰我。”
林潼妤吸了吸鼻子,使劲晃了晃头,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在发了疯似的狂跳,仿若下一秒就要冲出来了。
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看见的情景。
隔着厚厚的纱布也能看出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林潼妤向后退了一步,不想和他吵架,却还是忍不住质问他:“所以,如果我不主动发现,你就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谢知宴动了动唇,想解释,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到事情的始末的。
既然能猜到事情的始末,也就能猜到,他这个伤,是因为帮她才会受的。
林潼妤的的确确是猜到了。
正是因为猜到了,才会觉得生气,愧疚,还有自责。
气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说要追她,却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说。
又自责自己能力不够,只能靠谢知宴帮忙,才能找到证据解决事情,害他被谢肃打,伤到了这个地步。
她为什么那么乖啊。
早上就不该听他话走的。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胸中激烈碰撞。
林潼妤深吸了一口气。
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发脾气,林潼妤用力揉了揉眼睛,吸着鼻子,让自己不哭出来。
自顾自稳定了情绪后,她拽着谢知宴的手腕,拉着他朝校外走。
以为她会发脾气,谢知宴都做好了哄她的打算。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出,他怔愣了下,站在原地没动。
林潼妤扭头,很凶地看着他,嗓音还泛着哭腔:“还愣着干嘛?”
谢知宴脱口而出:“去哪?”
“还能去哪?”林潼妤执拗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一字一顿道,“去医院。”
第35章 不浪漫
拦了辆出租车到医院, 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了一遍。确定谢知宴只有背上的伤,而且及时处理,只要休养就没什么大碍后, 林潼妤才松了口气。
她拿着医生开的医药单,去拿了药, 找了个椅子坐下, 认认真真地看着注意事项。
谢知宴怕她生气, 一句话都不敢说。沉默着跟在她后头,见她坐下, 也跟着坐到她身旁。
犹豫片刻后,他试探着戳了戳林潼妤的脸,状作轻松地和她开玩笑:“你看,都和你说了没什么事儿了,非拽着我来医院, 本来我都不用吃药的。”
像是被他这话给触到了什么敏感神经。林潼妤“唰”地抬头, 唇抿着, 语气很差:“那你别吃了,我去帮你扔掉。”
说着, 她站起来,拿着药袋子径直走向垃圾桶。
没走几步,林潼妤被谢知宴一把拽住手腕,微微使劲,扯进他怀里。
她的背紧贴着谢知宴的胸膛,男人双手环着她的腰,脑袋凑到她肩膀上, 沉甸甸的。
像是吃准了她吃这一套,谢知宴嗓音低低的, 带着点儿黏糊糊的撒娇:“潼潼,我错了。”
林潼妤想挣扎的动作停住了。
眼眶酸酸的,刚刚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感又像雨后新芽一样窜出来,开始肆无忌惮的疯长。
她咬着唇,手忍不住后摆,锤他的小腹,语气带着哭腔:“谁要你这样了?你当你是雷锋吗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你能不能多考虑一下你自己啊?”
察觉到她的态度有所松动,谢知宴舔了舔唇,笑了:“我不就是活雷锋吗?酒吧那次救你你不就知道了吗?”
那次他救下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今天当个活雷锋。
林潼妤一滞,理不直气也壮,闷着声说:“他们说活雷锋都是中央空调,我不送东西给中央空调,你赶紧把围巾还我。”
“那可不行。”谢知宴环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悠悠道,“送给我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林潼妤正想反驳,旁边的病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年轻护士。
护士抱着病历卡,受不了的看着他们。
“小情侣你侬我侬的回家行不行啊,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别来这里屠狗好吗?”
林潼妤脸“噌”一下红了,连说了好几声抱歉,赶紧拽着谢知宴离开医院。
一路小跑着到医院门口,林潼妤停下来,弯腰扶着膝盖,脸颊还泛着红,气喘吁吁的。
谢知宴倒是不紧不慢的,仗着腿长,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老大爷,脸不红气不喘。甚至看着林潼妤窘迫的样子,还有点儿想笑。
林潼妤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直起身子,瞪着眼警告他:“医生说你最好在家静养,你这几天别来学校了,请假吧。”
谢知宴很干脆地拒绝了她:“不要。”
林潼妤:“?”
林潼妤简直不敢相信。
世界上居然会有人不愿意请假,宁愿拖着病弱的身躯还要□□的上课?
林潼妤没忍住感叹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热爱学习的人。”
“不是。”谢知宴说,平静地吐出几个字,“在家我就见不到你了。”
顿了顿,他神色不变地补充,“然后你又要说我追求态度不认真。”
“……”
林潼妤一噎,下意识反驳:“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然呢?”
“……”
最后以林潼妤每两三天去一趟谢知宴家,来一次真诚的探望为条件,谢知宴松口同意待在家静养。
和舍友吐槽这事儿的时候,林潼妤气得咬牙切齿,狠狠拍着桌子:“学金融的果然都是万恶的资本家,就从来不做亏本的事儿。”
宁瑶托着下巴,听她讲跟听故事似的,打了个哈欠,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所以你什么时候才和谢知宴在一起啊?”
她严肃地指责:“作为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加单身狗,我强烈建议,你直接和谢知宴在一起得了,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在我听来你现在就是纯属脱裤子放屁,这么久了连个进展都没。”
陈书举双手赞成:“屠狗没问题,能不能屠得名正言顺一点。”
听到这句话,宁瑶视线直直地看过去,指出她话里的漏洞:“书,你不是狗吧?”
陈书沉默一秒,眼底出现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又很快被她掩了下去,状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吗?”
宁瑶气得拿抱枕砸她。
观察到陈书的表情变化,林潼妤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开口。
宁瑶和陈书已经开始枕头大战了,林潼妤不想参与女人的战争。坐到始终保持沉默的阮玥旁边,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肘。
“玥玥。”她顿了下,斟酌着开口,“你和苏教授怎么样了?”
她都已经是明示了,苏临渊情商再低,也不至于这都不理解吧。
而且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情商很低的人啊。
林潼妤觉得苏临渊这人真的有点问题。
阮玥,一个身高一米五九,长相甜美可爱,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的,标准软妹。
她笑一下林潼妤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居然,会有苏临渊这种,如此不解风情的人。
他不仅欺负软妹,他还和软妹闹别扭。
真的不是人。
看着阮玥郁郁寡欢了好一段时间,她们聊天她都很少参与了,林潼妤就恨不得冲到苏临渊家里把他打一顿。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她这个问题,阮玥呆滞了一下,而后诚实地摇着头:“我不想喜欢他了。”
林潼妤一愣。
阮玥拉开书桌抽屉,拿了袋水果糖出来,递给林潼妤一颗。
上好佳的水果糖,果味很浓,糖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糖衣,舔起来刺刺的。
而且非常甜。
阮玥弯着唇角,唇边两个大大的酒窝:“潼潼,我知道你担心我,瑶瑶和书书也都轮流来开导过我好几次,我真的很感谢你们。”
她抬眼,窗外夜幕低垂,随着室内的光线,阳台的玻璃窗上倒映出少女的面容。
“其实我最近已经隐约想通了。可能瑶瑶说的没错,我对叔叔的感情,只是他一直在我身边,所产生的依赖感。是我错把亲情当成了爱情,所以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但是感情都是相通的,就像水果糖,虽然味道不一样,本质都是甜的,不是吗?”
“所以,最近有一个人在追我,我想试试答应他。”
林潼妤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林潼妤的眼里,阮玥一直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可可爱爱,没有心机,认定一个人就死磕到底。
其实,最基本的道理,她都是懂的。
只是以前不愿去看清而已。
没有人离开一个人就不能活。
也并不是,喜欢一个人,拼死拼活地和他在一起,就一定是最好的。
林潼妤莫名开始可怜苏临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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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林潼妤收到苏隆的消息,让她去他办公室一趟。
她觉得自己这个大学上得,和高中,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也是三番两次地被叫去办公室。
去办公室的路上,林潼妤遇到了一个她很不想见到的人。
楚珩。
因着最近事儿太多,全是关于谢知宴的,她都快忘了楚珩这号人了。
被他拦下的时候,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楚珩还是那副温柔无害的模样,眉眼弯弯,说得话却耐人寻味,甚至带了点儿狠毒:“林潼妤,我有几个秘密,关于谢知宴的,你想不想听?”
直觉他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林潼妤记得上次谢知宴和她说的,离楚珩远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