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淡定——灰调子猫
时间:2020-09-26 07:45:54

  暮云:“你把泡面对半掰开,扔进去,打点水,水开了,你的泡面也就熟了。”她说的极其随意。
  怀玥:“???”
  “真的可以吗?”
  “可以。”
  暮云摆摆手,“去吧。”
  作势就要关门。
  “慢着慢着!”怀玥抓住门框,因为刚才的两个字徒然拔高了音调,她捂住嘴,朝怀宴房间的方向看了眼,舒口气继续道:“姐,你陪陪我!”
  “……”
  ***
  暮云走到厨房,才发现怀玥已经自己鼓捣了好一会。
  桌上放着切的横七竖八的番茄、土豆片,旁边碗里打了两个鸡蛋,还有拆开的芝士条。
  饮料也准备好了。
  颜色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水果炸成的汁。
  黑暗料理初具雏形,万事俱备。
  暮云再次沉默,“这些?”
  “我看吃播这么做的。”怀玥重新围上小布兜,像模像样的:“姐你要先喝点饮料吗?”
  “……”
  暮云选择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拉开椅子坐下,“你看的什么吃播。”
  这么误人子弟。
  怀玥说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博主名,暮云没听说过,也懒得去求证。
  厨房的装修是中式的,灯调成了暖调的白色,北侧的窗户关着,浓稠的夜色被一层玻璃隔开,烧水壶发出“呜呜”的响声。
  “姐。”怀玥回头问,“你吃吗?”
  暮云:“不吃。”
  她没带手机下来,觉得有点无聊,准备上楼去拿。
  “姐!”刚起身就被怀玥叫住:“别走!”
  “……”
  暮云:“我去拿手机。”
  怀玥指了指桌上的平板,“玩我的!”
  “……”
  行吧。
  暮云又重新坐下。
  怀玥的平板和她的手机一样,套了很粉色的兔子壳,竖着两只耳朵,花里胡哨的,拿起来还有些重。
  她没设密码,点开是在文档界面,一篇人物专访提纲。
  谢图南三个字贯穿全文,从相貌、性格、经历,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道消息。
  中间配了一些图,只是都不清晰,大多只有侧脸或者背影。
  暮云大致浏览了一遍。
  “还没放弃啊。”
  怀玥“啊?”了声,“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多年不接触,暮云总觉得这个妹妹变呆了。小时候的怀玥虽然事事争先处处较真,但机灵活泼。
  现在跟小傻子似的,总是慢半拍。
  暮云指了指屏幕:“采访。”
  “不是。”怀玥苦着脸道:“本来你们都说采访不到,我就放弃了。但是我们这个专题,一共六个待选人物,主编把其他几个都分配出去了,就我没有。”
  暮云明白了。
  怀玥这种走后门塞进去的,本身没什么实力,工作中上级不会重用,同事也不敢得罪,很容易被边缘化。
  这次是小公主的事业心在长期的混吃等死中来了个仰卧起坐。
  暮云想了想今天谢图南对她的态度,他已经知道了张家和她的关系,怀玥要是真撞上去恐怕会吃亏。
  “玥玥。”暮云说,“还是算了吧。你和你们主编说说,和其他同事一起去采访别人。”
  “可是——”怀玥为难道:“我已经下了军令状了。”
  暮云:“……”
  当她没说。
  先不说怀玥能不能见到,谢图南应该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方便面的香味已经从烧水壶里飘出来,怀玥鼓捣着准备把调配料加进去。
  “姐你真的不吃吗?”
  “吃什么?”
  “吃——”怀玥说了一个字才觉得不对劲,这声音……她猛的回头,怀宴推开移门走了进来。
  他在厨房内扫视一圈,眉头轻皱。
  暮云手肘搭在桌上撑了撑额头,“打着哈欠”起身,一副“我困了先走了”的架势,准备溜出门。
  怀宴抬手,跟尊神一样挡在门口。
  暮云打了一半的哈欠又很好的收了回去,坐回到椅子上。
  怀宴反手推上移门,走到怀玥旁边,然后脸部缓缓的,摆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用烧水壶煮面?”
  这个事情显然已经超过了张大公子的认知范围。
  怀玥眨着眼睛,“啊,怎么了,这不是——”
  她低头看了眼,“熟了么。”
  “……”
  怀宴的世界观有那么一丝崩塌。
  兄妹俩一高一矮,大眼瞪小眼,乌眼鸡似的对峙。
  画面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暮云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个,是我教她的。”
  怀宴的太阳穴跳了跳,联想到了什么似的:“你一个人的时候,就这么凑合的?”
  暮云:“也不是。”
  怀宴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就听暮云继续道:“我一般只用它煮鸡蛋。”
  怀宴:“…………”
  他看向桌上乱七八糟的食材,然后似乎放弃了交流。拔了烧水壶的电源,一边挽袖子一边回头:“都饿了?”
  ……
  暮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不得不说,怀宴厨艺很好。
  他穿着睡衣,头发微微有些乱,没了平时的那种严肃感。烧水下面的同时,还能另起油锅煎几个荷包蛋。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怀玥还不想放弃她的韩式泡面,但是尝了一下,没有怀宴下的挂面好吃,只好悻悻然把碗推远了。
  怀宴拿筷子点着碗,又是老生常谈:“说多少次了,这些不健康。”
  怀玥咬着荷包蛋,嗯啊哦的敷衍。
  北侧的窗户被打开,虫鸣声远远近近的传进来。暮云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夜,在青城老宅,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吃了小半碗面,觉得饱了。
  怀漾游戏打到一半,顺着香味摸过来,半天才看清楚状况。
  “你们居然背着我吃宵夜?!”
  说着掀开锅盖看了眼,“而且没给我留?”
  怀宴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瞥他一眼:“本来就没你的份,要吃自己煮。”
  怀漾:“…………”
  “玥玥。”怀宴扬了扬下巴道:“回房间去。”
  怀玥哦了声,摸着肚子乖顺的往外走。
  怀宴也起身,经过怀漾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把厨房收拾一下。”
  “?”
  怀漾冷笑一声,梗着脖子就要撸袖子,一副“你是不是想打架”的表情。
  怀宴跟没看到似的,“暮云,来我书房一趟。”
  暮云已经走到门口,闻言错愕的回头。
  “现在?”
  “现在。”怀宴点头,神色平静,带着很温和的笑意,看起来还有些慈祥。
  暮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形容词,他对于怀宴的印象,还是幼时记忆里,那个沉稳的少年。
  这么多年过去,也一点都没变。
  怀宴的书房在二楼,正对着花园。进门后右手边两面墙都是书架,书籍杂多,但放的很有层次。
  吊灯亮起,是干净温暖的橘光。
  临窗的地方摆了张中式泡茶台,上头成套的紫砂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
  像他们这样的人,会特别钟爱在办公室和书房摆一个茶台。饭局只为谈单,遇上需要耐心周旋的,茶桌比饭桌更容易拉近距离。
  怀宴在挑茶叶,大有好好谈谈的架势。
  “喜欢喝茶吗?”
  暮云想了想道:“说不来。”
  她会泡茶,跟着谢图南学的。一开始不喜欢喝,再好的茶叶都品不出所以然。
  后来时间长了,也渐渐懂了点门道。
  有一次,暮云还不太懂,拆了谢图南书房一块茶饼。
  看着挺普通的,但他这种砸几个亿都不见眨眼的人,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肉痛的表情。
  暮云咬着嘴唇,无辜又无措。
  “很……贵吗?”
  他没答,把那茶饼翻在手里看了看,吊着眉梢笑问:“好喝吗?”
  ……
  暮云现在回忆不起那个味道了。
  应该是好喝的。
  但这两年,她几乎没正儿八经泡过茶。这种上流社会附庸风雅的东西,于普通人的生活,并不必要。
  怀宴笑笑,“我也谈不上喜欢。”
  细长的水流冲过茶具,怀宴沉吟片刻:“有件事,一直没找机会和你说说。”
  暮云预感到什么,沉默着等他下文。
  怀宴沉吟片刻,继续道:“五年前,你奶奶生病,最难的时候,没有帮你,我很抱歉。”
  书房里短暂的沉寂下来。
  半晌,暮云轻轻的舒口气。
  “其实不是。”
  “那次我来借钱,你在国外,舅舅出差,舅妈虽然拒绝了,但我本来也可以打电话给你们。”
  “但我没有。”
  暮云的语调很平静,像陈述一件很久远的旧事。
  她想的很明白。
  亲戚有困难,借钱是情分,不借也情有可原。只是在贫富差距特别大的时候,这种情有可原便成了一种原罪。
  上门借钱本为诚意,舅妈虽然拒绝在前,但舅舅和大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同样被陷入不义之地。
  明知道一个电话,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她仍旧选择赌气沉默,以维护年少可怜的自尊。
  并且可耻的,看着他们内疚而不愿意出声和解。
  时过境迁,哪分得清对错呢。
  都是人性作祟。
  “大哥。”暮云捧起前面的小杯子,轻轻道:“对不起。”
  怀宴闭了闭眼,叹口气。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暮云侧头,对上他沉静又饱含担忧的视线。
  “我不想说。”
  “那这个呢。”怀宴指了指暮云手腕上红痕,经过一个晚上,已经隐隐有点青紫。
  暮云愣了一下。
  怀宴:“也不想说?”
  暮云的指尖轻轻的触上手腕,一时语塞。
  她差点忘了,怀宴是从小学习优异,人品端方,但这不影响他心思缜密。舅舅早早放权,他能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洞察力自然也是一流。
  又也许,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些聪明人的头脑永远这样,什么都能看透。
  过了很久,手里的茶渐渐冷了。暮云抬头,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
  “一个混蛋人。”她说着顿了一下,慢吞吞的继续:“干的混蛋事。”
  怀宴重新帮她添了杯茶,“那以后,就不要理这个人了。”
  暮云笑了笑说:“好。”
  ***
  是夜,凌晨两点。
  付华初从望江打了两场牌出来,路过金融街,随随便便那么一抬眼,就看到中间最高的那幢楼,顶层还亮着灯。
  他坐直身子,摇下车窗把头探出去。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是谢图南的办公室。
  顷刻间,睡意连着酒气一起散了大半。
  谢图南虽然也挺喜欢赚钱的,但绝对还没热爱到这地步。
  除了两年前欧洲那个极其凶险的并购案,付华初还没见他这么……挑灯夜战过。
  付华初吩咐司机停车,直接上了顶层。
  整个走廊空荡荡的,秘书处空无一人。
  总裁办公室的门没关紧,往外透出细微的光亮。付华初放轻脚步,做贼似的把耳朵贴在门上。
  咦,没声音。
  难道是忘了关灯?
  付华初正准备推门,就听里头忽然传出谢图南冷淡的声音:“想进就进来,别跟做贼一样。”
  他语速不快,带着久未说话的谙哑。
  付华初实打实的被吓了一跳,一口气闷在胸口,抬手使劲的掐了一下脖子才缓过来。
  他猛的推开门走进去,“你在里面你不会早点吱个声啊!”
  贼喊捉贼,气势十足。
  谢图南阖着眼靠在椅背上,闻言勉强的把眼皮睁开了一条缝。但似乎是实在懒得搭理,又缓缓合上了。
  付华初:“……”
  虽然对谢图南这副死样子见怪不怪,但付华初还是觉得人格上受到了侮辱。
  但谁让他大度,不跟这人计较。
  付华初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到办公桌旁,“什么情况啊你这,就算没有夜生活,也不至于在办公室思考人生吧。”
  谢图南没反应。
  付华初来脾气了,手里的水杯猛的往桌上一磕。“咚”的一声响,在凌晨两点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回荡。
  “诶我发现你这人——”
  他说一半卡住,头往旁边偏了偏,然后伸手,扯了扯谢图南肩膀处的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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