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淡定——灰调子猫
时间:2020-09-26 07:45:54

  “我……”暮云沉默片刻,最后实话实说:“其实我只是想弄明白。”
  这个答案稀罕,老何都有点惊讶。
  他接过的委托不计其数,有人想求公道,有人想求财,当然也有人本想求公道,半路被金钱收买。
  人心多变,见怪不怪。
  像暮云这样的,大费周折调查十几年前的案子,答案是想“弄明白”……还真的很少见。
  不过老何相信她说的是实话,有谢图南这样的人物在旁边镇着,想来这位乔小姐什么都不缺。
  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老何道:“杨华十五年前在月华路开便利店,她当时有个情人,在海鲜市场送货,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赵武平。”
  暮云点头。这些昨天谢图南已经说过了,杨华她也见过一面。
  “昨天我和警察去了一趟杨华家……”暮云把昨天的情形复述了一遍,“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老何听完,沉吟片刻。
  “杨华是十年前离的婚,她和前夫有一个儿子,离婚的时候作为过错方是净身出户,孩子留在了男方家。和赵武平重组了家庭后,又生下小女儿赵梦瑶。”
  老何说着,从文件袋中抽出两张照片递过来,一张是改建前的月华路,一张是杨华一家三口的合照。
  “这个赵武平呢,我找人打听了,是个老实人……”说到这,老何顿住。
  饭桌上众人也都笑了,毕竟真老实人不会挖人墙角,给人戴绿帽子。
  老何轻咳一声,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赵武平这个人,很重义气。”
  “乔小姐刚才说,杨华昨天承认,她对警察说了谎,其实车祸发生的时候,她正要关店,也看到了车祸的经过,但因为胆小,既没有没有上前查看,也没有报警或者打120。”
  “巧的是,车祸前两个月,赵武平恰好停了去海鲜市场送货的营生,买了辆大货车,准备跑运输。”
  暮云的心提起来,但老何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略微放松:“但我查了他当时所在运输公司的出车记录,确认车祸前后他都不在青城。”
  “那么我更倾向于,杨华那晚其实看清了,而且认识肇事司机,很可能就是熟人。”
  “或者说,是赵武平的熟人。”
  老何语调沉稳,说出他的最后推断。
  赵武平买了货车跑运输,可能恰好认识当时的肇事司机,他又讲义气,这可能就是杨华要对警方说谎的原因。
  这样想,好像什么都通了。
  ……
  “那现在怎么办?”暮云捏紧了手里的照片,觉得心脏“扑通通”的快到跳出胸腔。
  “先吃饭。”谢图南拿走她手里的照片放到一边,“吃完我们问问。”
  -问问?
  “问谁?”暮云不解。
  “当然是杨华和赵武平。”老何笑道:“时间过去太久,按照赵武平当时的人际关系一一排查,收效甚微,不如直接问。”
  “他们会说吗?”
  谢图南拿过饮料,帮暮云倒满,动作说不出的气定神闲。
  “会的。”很轻松也很笃定的语调。
  “乔小姐,谢总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老何调侃,“不过我们得等两天,赵武平去南城跑运输,6号回来。”
  六号,暮云拿出手机看了眼,就是后天。
  正准备收回去,林西湛发来微信:【在干什么?】
  暮云看到了,但没有点开。
  ……
  饭桌上最活跃的是老何。他天南海北的走,朋友多自然故事也多,整顿饭都是热热闹闹的。
  结束已经快一点,走出饭店,闫旭恒和谢图南在说生意上的事,暮云跟在旁边,有些心不在焉。
  她觉得不真实,
  顺利的不真实。
  尘封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因为叶萌的偶然发现,有了杨华这个线索。
  而真相似乎真的近在眼前。
  “在想什么?”
  暮云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路边,如果不是谢图南拉着,还在继续往前走。
  车辆从眼前急速驶过,热风扑着脸颊。暮云有些后怕,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对上谢图南漆黑的眸子。
  “没想什么。”暮云收回视线。
  “谢总。”一辆黑色轿车从辅路滑过来,闫旭恒从窗口露出脸,“那我先走一步,明天见。”
  说完又看向暮云,友善道:“乔小姐,再会。”
  暮云摆了摆手,目送那辆黑色轿车没入车流,拿出手机看时间。
  她调的静音,刚才吃饭期间,林西湛又发了几条微信过来。
  暮云大致看完,但还是没有回,收起手机道:“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发展到哪一步了?”谢图南忽然开口。
  “什么?”什么哪一步,暮云没反应过来。
  “和林西湛。”谢图南的视线扫过她的手机锁屏,耐心的重复:“发展到哪一步了?”
 
 
第38章 
  -和林西湛发展到哪一步了?
  暮云还在想老何的话, 乍然从他嘴里听到“林西湛”这个名字,实打实的愣了一下。
  她不说话,谢图南就静静等着。
  行人匆匆, 车辆走走停停,前面路口的红绿灯交替闪烁。
  很生动的小城画卷。
  但那些声音又好像很远, 远到仿佛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朋友。”暮云最后说。
  谢图南眼睫轻抬, 而后点头, “知道了,走吧。”他按了车钥匙, 路旁的黑色轿车应声解锁。
  暮云想说自己回去,但谢图南似乎看穿她想法。
  “送你。”谢图南先一步说,“或者我们在这继续聊聊天。”轻轻慢慢的语调,似乎是打着商量。
  “……”暮云默然。这个路段不好打车,公交站台都要绕过前面的十字路口。
  谢图南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暮云坐进去, 系上安全带, 看着窗外出神。
  她在想,如果谢图南这时候再说“追她”或者“复合”之类的话, 该怎么拒绝。
  车子启动了,路边的高楼和路标都缓缓后退。谢图南放了首舒缓的音乐,“累了就睡会。”
  暮云愣了一下回头。
  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白衬衫,露出半截修长的手臂,领扣开了三颗,线条从下颔、脖颈蜿蜒到锁骨。
  他专注的看着前方,搭着方向盘的手修长干净, 神情专注而平静。
  谢图南到底是谢图南,他太懂得进退和时机, 她连拒绝的话都想好了,偏偏他只字不提。
  ……
  那天晚上,暮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个夏天,天色还不暗,她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拿着个带竹竿的网兜在院子里扣蜻蜓。
  奶奶说要下雨,所以蜻蜓低飞。
  那个网兜是爸爸做的,用颜料染成了她喜欢的青绿色,竹竿也上了漆,很漂亮。
  她跑的满头大汗,被妈妈抓回去擦汗。她不愿意,又挣脱开。
  到晚饭的时候,果然下起雨,但爸爸还没回来,妈妈拿着伞去巷子口迎他。
  那天没有刮风,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雨声簌簌。抓来的蜻蜓就放在厨房的玻璃瓶里。
  爸爸进屋就问:“蜻蜓哪里来的?”
  “我抓的!”
  “我们矜矜真厉害,但是一直待在这里,他们会死的。”
  “那怎么办?”
  “等雨停了,就把它们放了好不好?”
  “好。”
  ……
  一个平淡又真实的梦,温馨到暮云几乎不愿意醒来。
  但还是醒了。
  已经是清晨,阳光透过窗格照进来,窗边的木质书桌泛着古旧的色泽。
  暮云盯着天花板,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想回到梦境里,但是已经没了睡意。
  一刻钟后,她翻身坐起。
  暮云从来不迷信,但有时候也会天真而又固执的认为,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在天上看着这一切。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们了,她愿意愚昧一回,相信这是好的预兆,也许这次事情真的能查清楚。
  洗漱完,暮云去到杂物间,从分门别类的箱子里抽出一个贴着“玩具”标签的。
  在整理东西上,她稍微有点强迫症,因此找东西也很容易。
  不多时,暮云就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网兜。和梦里那个相差无几。
  只是竹竿和网面上的漆都掉了一部分,已经有点旧了,但旧也旧的很好看。
  暮云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又翻了翻箱子里的其他东西,小木剑、算盘、灯笼、各种木刻的小动物……竟然还有弹弓?
  小时候玩过这个吗?暮云一点印象都没有。
  暮云把箱子推到外面,找了块旧床单,把东西都铺在上面,想趁着天气好晒一晒。
  里面宝贝真的不少,她还找出了一叠彩色的圆环,有大有小三种尺寸,是套圈用的。
  小时候夜市上常有这种小摊,三块钱一次,不管套中什么都能拿走,就跟现在的抓娃娃机一样。
  但她准头差,从来没套准过。后来干脆买了工具在家自己玩。
  整理完箱子,暮云又把现在盖的那床被子也抱出来,铺到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奶奶说,被子晒完会有阳光的味道,尽管后来科学证明那不是,但暮云还是固执的喜欢着。
  一整个上午,她都在不停的为自己找事情做。因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东想西想。
  终于到了中午。
  暮云懒得开火,又摘了两个番茄垫肚子,一边啃,一边拿了那些塑料彩环,坐在秋千上套圈玩。
  一连扔了七八个,一个都没中。
  好吧,这大概是一种天赋,但她没有。
  阳光晒过来了,暮云往靠墙的阴影处挪了挪,一抬头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
  淡淡然扫过一眼,暮云只当没看到,继续扔圆环。好巧不巧的,谢图南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扔到了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拿在手里看了会,似乎是有些新奇:“好玩吗?”
  “你没玩过?”
  “没有。”
  “……”
  行吧。
  想想也是,这位爷小时候玩的大概也和普通人不一样。
  暮云又往前扔了一个,这次套中了一个小木鸟。她眼神一亮,嘴角也有了笑意,再开口的时候语调都轻快了不少。
  “夜市去过吗?”
  谢图南挑了下眉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暮云额头挂了一排黑线,“不是夜场。”
  “我小时候,晚上路边会有这种小摊,上边什么都摆。”暮云好心解释:“摊主画一条白线,站在白线外扔圆环,三块钱一次,不管套到什么东西都可以带走。”
  她坐在秋千上,双腿来回晃着,语调轻软,整个人看起来惬意又温柔。
  谢图南低头看了着手里的圆环,又抬头去看暮云。
  “你扔中过吗?”
  “……”
  简直没法沟通。暮云撇了撇嘴角,“关你什么——”
  话音未落,暮云感觉又什么东西径直飞过来,轻飘飘的落到了头上。
  她仿佛被定住,几秒后缓缓抬手,从头顶取下那个淡蓝色的圆环。
  而罪魁祸首站在三四米外,气定神闲。
  “……&*%¥!”果然就不该搭理他,暮云脚尖点地,从秋千上下来。
  谢图南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好了,套中了,跟我走吧。”极其轻松且理所当然的语调。
  “……”幼不幼稚?暮云腹诽,“不去,你很闲吗?”
  她说着往屋里走,听到后面跟过来的脚步声,也没回头赶人。
  或许因为这是在家里,她有安全感。也或者,是因为他实在温和的态度。
  他没有步步逼近,现在还在帮她。
  如果不去想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似乎也不用横眉冷对弄得太难看。
  就像是一杯冰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化开了一些。
  只是某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在别人的家的自知之明。从进屋开始,谢图南就自己挪了椅子坐下,丝毫不见外。
  暮云懒得搭理,就随他去了。
  谢图南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才说到正事:“赵武平回来了,我们等会去一趟。”
  “不是后天?”暮云错愕。
  “嗯。我也不清楚。”谢图南说着往墙边指了指,“这是什么?”
  暮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桌上放着早上找出来的小网兜。
  “扣蜻蜓的。”
  谢图南“哦”了声,“蜻蜓呢?”
  “……”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无聊。
  “没有就等。”暮云说。
  “这个天不会有的。”谢图南一句对一句。
  他话怎么那么多?暮云默了默,耐心告罄,走过去拿起来,往谢图南头上扣。
  被他抬手挡住。
  谢图南握住竹竿拿开,两人一头一尾握着,静静的对视了几秒。
  最终,暮云先挪开视线,松了手,“我去收被子。”说完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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