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客栈,他却没有叫苏果跟合欢住在一个房间。
“教主,阿果不和我住又能住到哪儿?客栈已经没有空房间了。”魔教把整个客栈都给包了,已经住得满满登登,苏果没地方住。
魔教中这一次过来的只有合欢一个女子,苏果不跟她住去跟谁住?
别的房间可都是大老爷们儿……
“她跟我住。”
宫卿冷冷地说道。
合欢震惊地看着自家这位才见了一面就要人家小姑娘跟他一起睡的教主大人。
这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可是,可是……”
合欢虽然是魔教妖女,出了名的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可是也下意识地说道,“这不好吧。如果传出去,阿果还要不要做人了?”
和魔教教主住在同一个房间,那对阿果的名声打击太大了。
“名声?”宫卿本想说苏果手握传说中的神医医书,岳山派不会善罢甘休,和合欢这种武功不怎么样的住在一起不保险,所以他才要叫苏果住在自己房间免得有什么问题,听到合欢的话,突然皱了皱眉,看着合欢缓缓地问道,“她本来就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叫全江湖都知道。”
“没错,我就是!”苏果还在一旁用力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道,“我就是教主的人。传出去了,叫他们都小心着点儿!”
她一副狐假虎威,赚到了的样子。
宫教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合欢嘴角抽搐着,和郑东同时沉默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是太默契了。
☆、神医(四)
“既然这样, 那阿果,你陪教主去歇息吧。”
合欢说完这句, 又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这怎么就像是那个什么……
苏果已经欢快地跟着宫卿走了。
这么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叫魔教妖女的心里都生出了淡淡的不忍。
怎么能这么单纯呢?
在大恶人遍地的魔教,真是善良得仿佛一朵小莲花啊。
她看到这小姑娘跟着宫卿蹦蹦跳跳,宫卿徐徐而行,她跟在他的身后兴高采烈, 还忍不住轻轻地揪住了他垂落的衣袖。
就在合欢以为苏果会挨打,宫卿却只是顿了顿,一言不发, 由着苏果这样扯着他的衣袖走了。
合欢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怎么了?”一旁郑东发出了憨憨的好奇。
合欢转头, 看着郑东露出了一份复杂的表情。
“想当初花魁想要摸一摸咱们教主的手,是什么下场来着?”
“被丢到了湖里去吧。”郑东想了想,耿直地说道, “还是我动的手。教主不喜欢碰女人, 就算是丢那花魁下水,也不愿意自己脏了手,还是我动的手呢。”想当初魔教一起出去找乐子, 去了青楼, 宫卿端坐上首当然威仪无限, 自然有名满天下,倾倒江湖的花魁想要和这位传说中冷血狠毒的魔教教主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哪怕只是□□愉,可也算是资本,没准儿就能凭着这宫教主做了自己入幕之宾就名震天下呢。
这样的露水姻缘, 男欢女爱都是江湖儿女很平常,并且称作美谈的事,毕竟美人配英雄么。
谁知道那花魁才羞答答地想要走到宫卿的身边去摸一摸宫教主的手,转头就被郑东给丢到画舫外的湖里去了。
从此,宫卿就和美人再也没有了关系。
谁会为了宫卿去玩儿命啊。
“那阿果怎么就没有被丢出去呢?”合欢若有所思地问道。
看着她美艳的脸满满都是思索,郑东更疑惑,“不是你说的么。她是教主的人。”
合欢嘴角抽搐地看着这理直气壮,明显被苏果给忽悠瘸了的郑护法。
“你……”
“她是教主的人,当然能拉教主的袖子。”郑东看着那两道背影很快消失在客栈的另一端,喃喃地说道,“我还真是有点嫉妒。明明都是教主的人,为啥教主不让我摸他的手。”
能摸自家教主的手,这是多么荣幸的事,那证明自己在教主的心里格外不同的吧……郑东喃喃而语,美艳的红衣美人看着这家伙恋恋不舍地只看着宫卿离开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美貌的脸,唾了一口,转身走了。
狗男人!
老娘竟然会看上这种狗男人!
“你怎么了?”看见红衣美人气愤地走了,郑护法还呆呆地问道。
他魁梧强壮,声音却还给外茫然的样子。
合欢回头又唾了他一口,气势汹汹地走了。
明天就去迷惑一个正道精英,气死这不解风情的狗男人。
她和郑东分道扬镳,气呼呼地走了,苏果已经和宫卿一起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作为魔教教主,当然客房也是最大的啦!
苏果在这宽大的客房里眼睛亮晶晶地走着,摸一摸红木雕花的窗框,摸一摸精致的紫砂茶壶,再看看卷着珠帘还有幔帐的大大的一张红木雕花的大床,呆了呆,就走到了一旁的一个大大的柜子旁,从里面抱出了备用的棉被,嘿咻嘿咻地拖到了一旁准备铺在地上。
看她撅着小屁股在地上忙忙碌碌,宫卿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在干什么?”
其实教主大人知道这小丫头在干什么,不过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本来就是没什么意思。
“打地铺啊。”
苏果忙着把棉被铺在了地上,又从柜子里拖出一床棉被,对宫卿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家中被灭门,小小的年纪流落江湖,人情冷暖全都尝编了,可是却还是能够露出这样大大的笑容。
宫卿眼神微微一暗,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早就不会笑了。
在那一年家中被满门杀尽,他一个人流落在外,遭受了无数的磨难还有被追杀的恐惧,亲人横死面前的悲痛之后,就再也不会笑了。
虽然活着,可是他的人生却早就黯淡无光,没有半分亮色。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有着和他同样遭遇的女孩子,还能够把生活变得这么明亮,而不是整日沉浸在那些旧日的痛苦与仇恨里。
他慢慢地走到了正跪在被子上的小姑娘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她歪了歪小脑袋,迷惑地看着自己,垂了垂眼睛淡淡地说道,“我没有让属下打地铺,自己睡床上的习惯。床很大,你……”
他为什么会留下这个堪称麻烦的小姑娘?
虽然魔教势大,镇压江湖正道,呼啸江湖,并不把苏果与那神医医书带来的麻烦放在眼里,可宫卿本也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如果是别人,这样的麻烦他根本就不会理会。可为什么会留下苏果?
或许是因为她虽然满心都是忧虑,可是却还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也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她看向他的信任的目光。
他也想看一看,这样一个有着和他几乎相同经历的女孩子,面对着即将因她而来的那些风风雨雨和伤害,还能不能够笑得出来。
“去床上睡?”苏果看了看那大大的床,又看了看自己瘦巴巴的小身体。
“我对女人没有兴趣。”见她看自己的身体,宫卿不耐烦地说道。
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难道他还会对她下手?
真是自以为是。
“没有没有,我知道教主对我不感兴趣。我就是怕我长得胖,把你给挤着。”不过苏果见自己瘦瘦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小乞丐能胖么,苏果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对宫卿说道,“不过现在我放心了。我一点都不胖。”
她的话叫宫卿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单薄的小身体,看着她瘦得干瘪瘪的样子,宫卿顿了顿,突然问道,“吃不吃宵夜?”他声音冷淡,却把她从地铺上给拉起来,丢到了床边坐下,这才看着她冷淡地说道,“说一说你的医书。”
“医书?”苏果眨了眨眼睛。
“骗到魔教头上?”宫卿冷笑着问道。
“哈?”苏果觉得有点大事不妙了。
可是宫卿却已经站起来,命守在门外的魔教中人去厨房端吃的,打发他们离开,转身关上门,重新坐在苏果的面前,目光冰冷又充满审判,冷笑着说道,“从没有医书。嗯”
那些所谓神医医书,长生汤的江湖传言,宫卿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江湖上难道还少了这处秘宝,那处神兵的传闻了不成?
见苏果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冰冷的薄唇微微抿紧,许久之后才冷声说道,“若有长生汤,你苏家人怎么没有长生之人。”
苏果瞪圆了眼睛。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江湖上那些被长生汤迷惑得红了眼的人全都没想明白。
没错的呀。
如果有能叫人长生的神药,那苏家这一门神医的人怎么没有长命百岁的呢?
虽然精于保养,苏家人可以活更久的岁月,可是也没有千秋万代呀。
“其实没有医书。”苏果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不过又觉得轻松了,小小声地说道,“教主能相信我没有医书,我真的很高兴。”苏家的不幸都是世人为了这所谓的长生而来,就算是上一世苏果拼命地告诉每一个人,苏家的医书并不存在,可是也没有人相信她,甚至最后对她施以无数最残酷的虐待,折磨着她,也希望击垮她的意志得到那些长生的办法。
可是苏果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一个人,从不相信那所谓的医书。
“教主,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你真的相信我么?我没有医书的。”苏果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男子,轻声问道。
仿佛他只要说一句他不相信,她就会受到巨大的打击似的。
宫卿冷漠地说道,“我只相信我的脑子。”
他脸色冷漠,苏果却看着他笑起来。
“教主,你知道么,你真是这世上最好的教主了。”
还想拿甜言蜜语糊弄他。
宫卿又冷笑了一声。
“不过虽然没有医书,可我小的时候耳濡目染,也学过很多的医术。”当身边安全起来,苏果才开始慢慢地回忆。那些曾经在动荡与仓皇之中无法顾及的曾经的年幼记忆重新回到了苏果的脑海里。
她年幼时光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叫苏果慢慢地瞪圆了眼睛,想到了很多很多,看着宫卿认真地说道,“我爹教过我很多的医术的。而且我爹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医者仁心。”
医者仁心。
可是苏果却并不完全认同。
对天下苍生,当然医者仁心。
可是对待那些恶毒的人,她只会见死不救。
她可能叫曾经拿着草药对自己微笑,搂着小小的自己教她辨认药材,用脆生生的儿歌一样的话来背着很多药方的爹爹失望了。
她爹爹宅心仁厚,并且总是擅长原谅,不念旧恶。
可是苏果却只希望把所有曾经伤害过苏家的人全都送到地狱里去忏悔。
“可我不是爹爹那样的人。”苏果哼哼了一声,见宫卿看着自己,总是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弯起眼睛对宫卿说道,“伤害过我的人,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也永远都不会救他们。”
她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毛团就是这么小心眼,永远都学不来宽恕这种美德。
她认真地记仇,并且小心眼地表示就算医者父母心,可是她也不会去救那些伤害自己的人的时候,宫卿心里微微一动。
他静静地看着苏果。
也没有再提到医书的任何一句话。
直到当属下把宵夜送进来,苏果探头一看,眼睛直了。
“这是……”
“羊乳。”魔教的人对苏果解释了一下,嘴角抽搐地看了看地上铺着的地铺,觉得这位刚刚进了魔教的小妹妹可太惨了……沦落到在教主的屋里打地铺,他们教主真是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
他哀叹了一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都只能在他们教主的面前睡地上,一边把手里的盘子都放在苏果的面前,见盘子里是胖嘟嘟的一只烧鸡,热乎着,还香喷喷的,还有一大碗羊乳,苏果欢呼了一声,也把被宫卿拆穿后的不好意思全都丢开了。
当魔教的人出去,苏果急忙去看宫卿。
“吃吧。”
“教主也吃。”苏果讨好地说道。
睡觉之前大晚上吃烧鸡……宫卿摇了摇头,看着骨瘦如柴的苏果,冷冷地说道,“魔教从不虐待门下之人。”
这么干巴巴的小丫头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魔教给虐待了呢。
宫卿嫌弃地想。
可是苏果却从这冷漠的话语里感受到了教主大人那特别的,隐晦的关心。
“您对我可真好。”苏果决定就算没有长生汤,也回头多给魔教的大家研制几样最好的金疮药什么的,见宫卿显然对烧鸡完全没有兴趣,这才扑到了桌子上,幸福地吃了起来。
她吃得小嘴巴油乎乎的,开开心心的,宫卿站在一旁,却并没有走远,只看着苏果那满足得不得了的样子。她的快乐这么简单,叫宫卿都觉得格外迷惑,等着小姑娘吃饱了,收拾了桌子,又去清洗了手和嘴,乖乖地爬进了大床里,宫卿突然顿了顿。
他突然发现,自己叫一个女人爬上了自己的床。
宫卿沉默了。
“教主?”小姑娘滚进了被子里,一副老老实实,占地不大的样子。
宫卿冷漠地想,她这么老实地窝在床的另一端,就当他难得发一次善心就是。
他沉着脸躺在了床上,和苏果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还有一床高高的棉被。
棉被如山,隔开了他和她。
可是对经历过很多磨难还有伤痛的宫卿,他并不习惯有人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不能容忍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身边。这叫他浑身紧绷不能入睡,浑身都充斥着警戒还有戒备,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另一个人的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