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个，”顾轻洲解释道，“她爸爸是没钱，但她上初中的时候，她爸爸在一家酒吧上班，有一天酒吧里两伙势力起冲突，她爸爸无辜受牵连被打伤了，惹事的人为了平息事件不闹大，打听着知道寒潇要念高中了，就提出可以资助她去S市最好的高中念书，也就是我们念的那所高中。”
江敬恒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就是所谓的，艺术源于生活，但又不高于生活吗？”要不是听顾轻洲说，从小顺风顺水的江敬恒根本没法想象，秦寒潇小时候过的这么曲折艰苦。
“大概吧，”顾轻洲喝了口酒，“开学没多久她就成了我们学校里的一个异类。其他人都在讨论放假的时候去参加什么样的夏令营去学什么样的课外特长做什么样的课题研究，她要打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上初中之后就开始做一些送报纸送牛奶之类的工作赚学费和零花钱了。”
江敬恒一脸愕然：“招童工犯法吧？”
“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顾轻洲不以为然，“他们那边的人都知道她家的情况，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真牛逼。”
“还有更牛逼的。”
顾轻洲笑了笑：“周围都是家里有钱的同学，但是她一点都不受影响，不会因为家里穷就让自己变得孤立，也不会特意去讨好别人。她成绩特别好，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老师很喜欢她，同学也很佩服她，所以她人缘还算不错，就是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顿了顿，他有些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我除外。”
江敬恒本来还在津津有味地听秦大影后不为人知的高中往事，结果顾轻洲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句，搞得他瞬间就出戏了：“靠，我合理怀疑你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一句！”
顾轻洲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我是。”
“……你别逼我在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里打你！”江敬恒把顾轻洲刚刚说过的话还给了他。
“开个玩笑，”顾轻洲的语气轻描淡写，“你还想继续听吗？”
江敬恒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听。”
“想听什么？”顾轻洲问完了之后又喝了口酒。
江敬恒回想了一下顾轻洲刚才说过的内容，问道：“你说寒潇的爸爸不让她进娱乐圈，可她现在已经是四金影后了，中间发生过什么？”
顾轻洲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慢条斯理地说道：“那部电影拍完之后就升学高三了，要准备高考。电影不怎么出名，她演得也只是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除了让她跟她爸之间爆发一顿争吵，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让她意识到，她想拍电影，她可以用这种方式找她妈妈。”
“但她爸爸不是不同意吗？”江敬恒好奇地问道。
“所以她高考之后报了B市的大学，隔了大半个中国，她做什么她爸也不知道，知道了也管不着。”顾轻洲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上大学之后，她就在上课之余的时间跑剧组，或者去剧院演话剧。对她来说，这样可以赚钱，可以磨炼演技，可以打听她妈妈的事情，还不会被她爸爸知道。”
“这些你都知道。”江敬恒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轻洲。
“对，我都知道。”顾轻洲点头，“这些时光，都是我陪着她走过来的。其实本来，我高中毕业之后，家里是要送我去英国留学的，但我没同意，跟她一起报了B市的大学。”
江敬恒本来拿起了酒杯，听到顾轻洲这么说，他又重新放了回去：“轻洲，我一直有个疑问。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寒潇，这不是能演出来的。寒潇说你们当初会分手是因为你家里不同意，但我不觉得，你是会向家里妥协的性格。所以，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开？”
顾轻洲眯起眼睛，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攥着酒杯，声音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而有些沙哑。他说：“敬恒你知道吗，我在跟寒潇的父亲谈过之后就发现，我们两个其实是一类人。”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江敬恒，“你能明白吗？”
江敬恒瞬间反应过来：“我觉得我能明白，问题是我明白没有用，寒潇明白吗？”
顾轻洲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江敬恒才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她会明白的。”
***
秦寒潇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清醒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家里卧室的床上。
小地方没有禁燃烟花爆竹的规定，下午就已经有开始放鞭炮的了。
秦寒潇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发现跟周钧乔悦还有丛旭的四人小群里，周钧艾特了她。
周钧：秦影后，你老爹做的菜好吃吗？
乔悦：好吃吗好吃吗？
秦寒潇：还挺好吃的，怎么了？
周钧：……半个世纪了，你终于回我了
秦寒潇：早上起太早，睡了一觉
丛旭：周哥是要去潇姐家蹭饭吗？
秦寒潇：有点远
周钧：那不能，我是想提醒你，好吃你也少吃点，你是女明星，要保持身材！
乔悦：啊，这……
丛旭：……周哥一针见血
秦寒潇：怎么移除群成员？
周钧：？？？我是群主，你想移除谁？
秦寒潇：哦，那你能自己退群吗？我晚上发红包不想让你抢
周钧：……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秦寒潇：你是第一天知道我无情无义吗？
丛旭：其实可以……
乔悦：偷偷发给我和小丛！
周钧：？你们俩是被潇潇带坏了吗？不学好！
秦寒潇看着他们在群里从斗嘴到表情包斗图，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返回消息列表，看到不少人给她发了消息，她一一回复之后，看到了顾轻洲给她发的短信。
顾轻洲：你别听江敬恒瞎说，没有漂亮妹妹！
顾轻洲：真的没有，我发誓！
要不要回他呢？秦寒潇坐在床上抿着唇思考，过了一会儿，她又打开微信，把顾轻洲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她的黑名单里有且仅有顾轻洲一个人，不知道他对此“殊荣”作何感想。她翻身下床，梳理了一下头发，又拍了拍脸，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秦父在外面包饺子，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秦寒潇自觉地去洗手间洗了手，挽着袖子坐下跟他一起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农历年的最后一天，秦寒潇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电视上已经在放今年的春节晚会，微信的各种大群小群都在抢红包。她不是小气的人，只要活跃的群里有人发红包，她也会跟着发。红包上限只有二百块，她就多发几个，图个热闹和吉利。
快十二点的时候，除夕夜的饺子快熟了，秦父穿上了外套准备出门，走之前对她说：“我下去点个鞭。”
“好。”秦寒潇点了点头。
秦父出门之后，秦寒潇在厨房守着快出锅的饺子，刚关火，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打开窗户往外看，就看到了鞭炮炸开时明亮的火光，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道。
她将饺子盛进盘子里端上桌，正好秦父也回来了。电视里的春晚主持人开始倒计时，再过几秒钟就是传统的新年了。
看着电视上倒计时的秒针，秦寒潇突然觉得，她是应该跟自己和解了。新的一年，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时分秒针合在一起指向十二的时候，看着电视里的舞台上飘起彩带，秦寒潇轻声开口：“爸。”
“嗯？”
“过年好。”
***
顾轻洲在十二点的时候被宋清禾准时叫醒。他下午跟江敬恒喝了酒，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又喝了一些，没熬到十二点就开始犯困，在沙发上眯了没一会儿又被宋清禾叫醒。
瞥见宋清禾手上两个厚的跟板砖似的红包，顾轻洲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想趁机拍死自己。无视了宋清禾期待的眼神，顾轻洲摸出了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忽略掉所有的消息之后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框。
虽然秦寒潇把他拉黑了，但她却一直都在他的置顶里。点开之后，顾轻洲给她发了个“春节快乐”。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出现对方拒收消息的提醒。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没睡醒。他又发了个表情过去，第旧没有出现这样的提醒。
秦寒潇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哥——哥哥——我的压岁钱呢！”在暗示没有用之后，宋清禾直接扯着顾轻洲的胳膊开始跟他要压岁钱了。
顾轻洲抹了把脸，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清禾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把消息发出去了？”他可能今天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酒。
“什么？”宋清禾凑过去看了一下，然后点头，“嗯，发出去了。哇，哥，潇潇姐把你从黑名单放出来啦！恭喜你，为了庆祝，给我双倍的压岁钱吧！”
顾轻洲看着手机屏幕，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了过去：“拿去花，别烦我，密码是你嫂子生日。”
宋清禾撇着嘴：“你就不能像爸爸妈妈一样包起来给我吗？好敷衍！什么嫂子，你都没有把潇潇姐追回来！”
顾轻洲没空理她，因为秦寒潇给他回消息了。
秦寒潇：你也是，春节快乐。
第·作者有话要说·章： 小顾：别春节了，我的春天到了！
潇潇：地铁老头看手机.JPG
第29章 029
秦寒潇在给顾轻洲发完消息之后没有立刻返回消息列表, 她看到聊天框最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过了没一会儿又变回顾轻洲的名字，这么反复了几次之后, 顾轻洲给她发了个表情包过来。
狗狗祟祟.JPG
看着图片里那张缩着脖子还探头探脑的哈士奇, 秦寒潇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她还以为顾轻洲输入好几次要给她发什么长篇大论过来, 结果就一个表情包？
还是个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包。
秦父微微皱眉：“吃饭还玩手机？”
“有消息。”秦寒潇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而顾轻洲一直没等到秦寒潇的回复，心里火急火燎。他拽了拽正在沙发上数钱的宋清禾, 在她不满的怒视中，带着一丝求知欲问道：“你平时给你潇潇姐都发什么样的表情包？给我来几个。”
宋清禾小脸上写满了纠结：“你确定吗？”
顾轻洲点头：“确定。”
宋清禾扁了扁嘴, 挪到顾母身边拿着手机一边给他发表情包一边抱怨：“妈妈，我觉得哥哥还没醒酒。”
顾母摸摸宋清禾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你哥哥高兴嘛。”看来她儿子跟他前女友有进展了, 连她也跟着高兴起来了。
顾轻洲看着宋清禾刷刷刷发过来的表情包，脸上露出了微妙的嫌弃。这一堆软萌可爱的小猫小兔小鸭子发过去，秦寒潇怕不是一个反手又把他拉黑了，拉黑之前还得昭告所有人，他被人盗号了。
他一言难尽地问宋清禾：“你平时就给她发这些？”
宋清禾理直气壮：“对啊, 怎么了？”她这么可爱，发这些表情包不是很正常吗？
顾轻洲没说话，在一串的表情包里挑挑拣拣之后, 找了个“姐姐在吗”发了过去。消息没有被拒收, 顾轻洲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她不是因为刚才那个狗狗祟祟的表情包又把他拉黑了。
等了一会儿，顾轻洲收到了秦寒潇的回复：不在。
干脆利落之中还透着一丝冷酷无情，是她一贯的风格。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回复, 顾轻洲从心里生出了一丝欣慰。
顾母很适时地开口说道：“轻洲啊，你今天喝了不少酒，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嗯，好，”顾轻洲起身，扔下一句“爸妈晚安”就急匆匆地上楼去了。
被无视的宋清禾歪着脑袋满脸问号：“我不存在吗？”
一直没出声的顾父“好心”地给她提议：“你可以找你潇潇姐告状啊。”
“有道理哦！”
回到房间的顾轻洲还不知道原本致力于撮合他和秦寒潇的宋清禾已经倒戈，准备在他追回秦寒潇的路上不遗余力地增加阻碍。他手指飞快地打着字：“还没睡？”
秦寒潇：刚吃完饺子，消化一下再睡
顾轻洲：我今天真的没叫漂亮妹妹
秦寒潇：我知道
顾轻洲：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出来的？
秦寒潇：下午睡醒之后，看到周钧他们在群里斗图，就把你放出来了
秦寒潇：虽然前后好像没什么关系
顾轻洲：我还以为要在你黑名单里住一辈子了
顾轻洲：你怎么没告诉我？
秦寒潇：等你自己发现，不过你发现的还挺快
顾轻洲往前翻了翻那些数不清的一直被拒收的消息，心里默默地想：可不是发现的快呢。
顾轻洲：说明我机智
顾轻洲：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寒潇：初二晚上吧，怎么了？
顾轻洲：想见你
秦寒潇在收拾完桌子跟秦父说了一声之后就回到了房间，因为低着头在跟顾轻洲发消息，所以她回到房间之后还没开灯。她的后背贴在门上，手机的光在黑暗中映在她的脸上，也在她的眼里投下了光。
想见你。
简单直白的三个字，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直击心脏的正中央。秦寒潇咬着唇瓣，在脑海中思索着该怎么回复这条消息。
嗯。——好像过于冷淡了。
想也没办法，见不到。——好像没那么冷淡了，但是有点无情。
你可以在梦里见我。——总觉得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唉，总觉得比之前像个无情的机器人一样直接拒绝他要难得多。秦寒潇有些苦恼，最后打了几个字给他发过去之后，就拿了睡衣去洗手间洗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