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寒潇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过要告诉你的，但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顾轻洲哑着嗓子说道，“我问过你很多次要不要跟我算账，可你都说不要。在B市那天晚上你终于愿意冲我发脾气了，但你当时生理期，我怕你知道了之后情绪更不好。”
“那你现在可以解释了，”秦寒潇的语气第旧十分冷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在里面，“我也答应你妈妈，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说吧，我会听的。”然而她等了半天，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秦寒潇疑惑地问道，“应该不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吧？你不是说你一直想找机会告诉我，所以早就该想好要怎么说了吧？”
她的语气一点点地加重，不像刚才那么冷静，开始带上了情绪：“你妈妈知道，周钧知道叶铭知道，还有谁知道？我爸吗？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秦寒潇伸手揪住了顾轻洲的衣服，“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所以你告诉我啊！难道你还想让我觉得，当年是你主动放弃了我们的未来吗？”
“寒潇……”顾轻洲凝视着秦寒潇夹带着愤怒和崩溃的脸，张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我——”
就在这时，秦寒潇放在身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本来不想理会，但手机却响的跟不要命一样。顾轻洲看了一眼，发现是陌生号码，便对她说道：“不然你先接电话吧。”
秦寒潇绷着下巴，有些失望地松开了顾轻洲的衣服。她深吸了一口气，一秒钟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伸手接起了电话：“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请问是秦岩先生的家属吗？”
“我是。”秦岩是秦寒潇父亲的名字。
“这里是第三人民医院，秦岩先生突发心梗正在医院抢救，请家属尽快过来。”
秦寒潇猛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手脚都僵住了。她确定了医院的地址，挂断电话之后站起来就往外走。
顾轻洲急忙拉住她：“寒潇你去哪儿？”
“我要回家，”她苍白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慌乱的表情，甚至身体都在发抖，说话时带着颤音，“我爸出事了。”
顾轻洲本来还在疑惑她说的“要回家”是要回哪里，听到后面一句，他就反应过来她是要回老家。看到秦寒潇挣开自己往外走，顾轻洲赶紧追上去：“我跟你一起去。”不等秦寒潇说话，他就抓着她的胳膊，语气强硬地说道，“你的手现在抖得很厉害，我肯定不能让你自己回去。”
他拉着秦寒潇走出去，关了门之后走到车前，让她坐进了副驾驶的座位，自己则是坐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的时候还不忘安抚她，“你爸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秦寒潇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她这才发现顾轻洲说的没错，她的手真的抖得很厉害，她甚至控制不住。她一直以为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很淡薄，但没想到听到他出事，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她还是慌了神，甚至已经开始有不好的念头，并且为此感到害怕。
见她心绪不宁，顾轻洲也没再开口跟她说话，只是一路上将车速开到最快，直到下了高速，秦寒潇的情绪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才说道：“寒潇，医院地址。”
秦寒潇用手机定了位，顾轻洲照着定位来到了医院。车刚停好，秦寒潇就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冲进了急诊，询问之后得知秦父还在抢救室做手术，她又急忙跑去了抢救室。
顾轻洲比她晚到了一步，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她盯着“抢救室”三个字怔怔地出神。他走上前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希望能给她一些可以第靠的力量。他轻声安慰她：“没事没事，你爸爸不会有事的。”但他也知道这些话起不到什么实际的作用，所以他也没有多说。
医院里人来人往，但他们俩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了。走廊上有长椅，顾轻洲拥着她走过去：“坐着等吧。”
秦寒潇没有表态，只是很顺从地按照顾轻洲说的那样，跟着他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最近几年已经很少有会让她感到棘手的事情发生了，但今天却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顾轻洲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更是冷的像冰块一样。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心慌无助，可他除了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就在这之前，他还让她流泪了。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秦寒潇就保持着扭头看着抢救室的姿势，顾轻洲都有些担心，她一直这样脖子会不会僵住。但他很能理解秦寒潇现在的心情，于是就陪她一起看着。
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秦寒潇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等医生出来之后就急切地问道：“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
那个医生显然是认识她的，看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秦岩是你父亲？”见她点头，医生笑了笑，“没事，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送到病房去，你们去给他办一下住院手续吧。”他本来只注意到了秦寒潇不是一个人来的，等看到顾轻洲之后，又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听到医生说秦父没事，秦寒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满怀感激地向医生道了谢。
等医生走了之后，顾轻洲对她说道：“你先去看你爸爸，我去办住院手续。”他伸手揉了揉秦寒潇的头发，“我就说他不会有事的。”
“……嗯。”
***
顾轻洲去办好住院手续交了费用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今晚赶回S市肯定不现实，于是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叶铭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叶铭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轻洲，跟寒潇解释清楚了？”
“还没，”顾轻洲捏了捏眉心，“叶铭，你替我跟寒潇向林导请个假，明天我们两个去不了剧组了。”
“啊？”叶铭不明所以，“为什么？”
“我们两个现在在寒潇的老家。”
“寒潇不想见你所以回老家，让你给追过去了？”叶铭脑洞大开地问道。
顾轻洲微怒道：“别胡说，寒潇爸爸出事了，我陪她一起回来了。”
“哦哦，抱歉，”叶铭赶紧收起了调侃的态度，语气严肃起来，“寒潇爸爸怎么了？”
“突发心梗，已经抢救过来了，我刚去给他办了住院手续。”顾轻洲手里还拿着住院的单据，“今晚肯定回不去了，你直接跟林导说就行。”
顾轻洲这么一说，叶铭就明白了：“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去陪着寒潇吧，她爸爸出了这么大事儿她肯定吓坏了。”
“嗯，我知道，先挂了。”
说完之后，顾轻洲就挂了电话往病房走去。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看到秦寒潇在外面站着，便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进去？”
“进去看过了，没什么事，而且他也没醒，我就出来了。”她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只是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顾轻洲点头，然后将手里的单据递给了她：“这是住院的单据，你收好了。你爸爸要住院，我明天请个护工来照顾他。你不是之前说他最近身体不好？直接趁这次检查一下，别以后再出什么事，我来安排。哦对了，我刚才给叶铭打了电话，让他帮我们跟林导请假。”见秦寒潇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他纳闷地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秦寒潇没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用自己的前额轻轻地撞在了顾轻洲的胸口。她很久没面对过这么让她手足无措的情况了，今晚要不是有顾轻洲陪着她，她可能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尤其是，父亲还在抢救的时候，他在她身边，真的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顾轻洲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出现之后，伸出双手环抱住她：“我们这样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明天又要上热搜了。”
“随便吧，反正我也习惯了。”秦寒潇叹了口气，“好奇怪啊，我一直觉得，我和我爸应该算没什么感情的父女，他不管我，我也不管他，但是知道他突然出事，我还是慌得不行……”
顾轻洲笑了笑：“因为你们是父女，血浓于水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说没就没的。”他拍拍秦寒潇的后背，“好了，你爸没事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你今晚想留在医院还是回家？”
“回家吧，”秦寒潇直起身来，“留在这也做不了什么，回家还能给他收拾一下住院要用的东西。明天早上再过来吧，我已经跟医生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帮忙多照顾。”
“也行。”说着，顾轻洲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包一次性口罩，顺便解释了她的疑惑，“刚才去交费的时候买的，多少补救一下吧。”他从里面拿出一只口罩给秦寒潇戴上，又仔细地给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然后才自己拿出来一只戴好，“走吧。”
***
在回秦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秦父突发心梗这件事让两个人都暂且忘了他们之间还横着一个巨大的矛盾，现在秦父已经脱离危险，两个人都可以放下心来，这个话题就面临着即将被重新提起的处境。
就在顾轻洲斟酌着要不要先开口的时候，秦寒潇冷不丁地问道：“我爸知道吗？”
心里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顾轻洲点了点头：“嗯。”
“还有谁知道？”
“我爸，还有敬恒，”顿了顿，顾轻洲又补充道，“敬恒是自己猜到的。”
手肘支着车窗，手指托着自己的额头，秦寒潇像是在回应顾轻洲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都能猜到，我也早该想到的。算了，先回家吧。”
回家之后，两个人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下来。与此同时，胃里传来的饥饿感也提醒着他们，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吃过晚饭。秦寒潇找皮筋扎起了头发，去厨房看了一眼之后探出头来问道：“煮个西红柿鸡蛋面行吗？”
“行，”顾轻洲也不挑，脱了外套之后挽起袖子朝她走过去，“我来帮忙。”
“不用，这个简单，很快就好了。”
闻言，顾轻洲也没再坚持，秦寒潇进了厨房之后，他就在客厅打电话，安排给秦父请护工的事情。
两个人简单地吃了顿迟来的晚饭，秦寒潇给顾轻洲找了套秦父的睡衣让他去洗澡，自己则是找行李包收拾了一些住院换洗的衣服和能用到的东西。还没收拾完，就听到有人敲门。她暂时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去开门，发现门外是住在对面的邻居阿姨。
“阿姨，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秦寒潇礼貌地问道。
“喔唷，是寒潇回来了啊，”阿姨一看到她，瞬间放下心来，“我听到你家有动静，但你爸爸今天被送医院了，就过来看看，”阿姨关切地问道，“你爸爸怎么样了？”
“已经抢救过来了，在住院，我今晚就是回来给他收拾住院用的东西。”秦寒潇说道，“谢谢阿姨的关心。”
阿姨摆了摆手：“哎呀，都是邻居的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爸爸没事就好。”她没有要走的打算，而是拉着秦寒潇的胳膊对她说道，“阿姨一个外人，不好说你家的事，但是寒潇啊，你工作再忙也得多回家看看。你爸这些年过的也挺不容易的，当年你妈走了，前几年你也走了，这街坊四邻总有那么几个嘴碎的说些不好听的。”
秦寒潇点头：“嗯，我知道。”
“你爸今天是去菜市场买东西的时候突然倒下的，哦对了，他买的东西我当时还给提回来了，在我家，等等我去给你拿过来啊。”说完之后，没等秦寒潇反应过来，阿姨已经回自己家了。她很快又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不少东西，隔着透明塑料袋能看出来，什么水果肉鱼之类的都有。
“我在菜市场碰到你爸，看他买这么多东西的时候还以为今天过什么节我给忘了，问他之后他说，明天要去你那，说大城市东西贵，你挣钱也不容易，多买点给你带过去。你爸平时都板着个脸，今天跟他说话的时候我看他还挺高兴的，”阿姨把东西交到了她手上，“结果这还没到家呢就出事儿了，唉。”
秦寒潇看着手里的东西，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
阿姨又絮絮叨叨地说道：“要我说啊你爸这心梗也不是没来由的，天天看有些人瞎写的你的新闻，肯定得生气啊，换成是我女儿被人抹黑了我也生气。这气多了吧，身体就得出问题。”正说着，两个人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嘭”的一声，阿姨吓了一跳，“你家还有人啊？”
“嗯。我……”秦寒潇稍作犹豫，还是回答道，“我男朋友。”听声音应该是他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碰掉了吧。
“哎呀哎呀，你交男朋友了？哎真好真好，”阿姨看上去还挺高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哦，我先回去了。”
“嗯，阿姨再见。”
“再见再见。”
阿姨走了之后，秦寒潇关了门，将东西提进了厨房。顾轻洲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探进头来：“谁啊？”
“对面的阿姨，”秦寒潇回答道，“来问我爸的情况，顺便把他今天买的东西送过来了。”
“你爸买了什么？”顾轻洲干脆直接走了进来，中老年常见款的睡衣穿在他身上，虽然一点儿不影响他的帅气，但是看起来多少有点儿好笑。看到放在案台上的东西，他有些惊讶，“这么多？你爸过年都没买过这么多东西吧？他想干嘛？”
“阿姨说，他是因为要去看我才买了这么多。”秦寒潇抿了抿唇，“正好，买的老母鸡可以用来给他炖汤了。”
顾轻洲看着这些东西，明白秦寒潇现在心情应该很复杂。他拉着她走出厨房，然后告诉她：“之前跟你说的我有件跟你爸有关的东西要给你，我已经找出来了，等回去就给你。”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别想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