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轻洲点头，“他问我你还在找你妈妈吗，然后给了我这个地址。”他有些艰难地出声，“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秦寒潇当然能理解，她坐在座位上，从知道目的地到抵达目的地，她的脸上表情莫辩。顾轻洲握住她的手：“你要是不想下去，我就倒车离开这里。”
“下去吧。”秦寒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来都来了，总得看看她。”
“好。”顾轻洲点头，跟秦寒潇一起下了车。
秦父给的地址上还写了墓碑的具体位置，两个人问了墓园的管理员之后，就朝着那里走去。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随着距离的靠近，顾轻洲会时不时地看看秦寒潇的表情，但她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看上去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到了墓碑前，秦寒潇盯着墓碑上已经被风化的有些模糊的照片和熟悉的名字看了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她转头对满脸忧虑的顾轻洲说道，“一直找不到她，我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猜测，所以可以接受。只不过……”她转回去，重新看着墓碑上的生平年份，“我意外的是，原来她从娱乐圈消失的那一年就去世了。”
墓碑上刻着“吾妻叶隐芝”的字样，立碑的人是秦父。顾轻洲深吸了口气：“所以，关于你妈妈的事，你爸爸一直都知道。”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明明被隐瞒了，但秦寒潇却不觉得愤怒，只是感到疑惑，“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看着我像无头苍蝇一样进娱乐圈找我妈，找了这么多年一无所获。”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爸。”顾轻洲揽着她的肩膀，“你找了你妈妈这么多年，总算也有个结果了。”难怪就算他用尽人脉也找不到她母亲，原来她早就已经魂归黄土。他侧目看她，“不向你妈妈介绍一下我吗？”
“明天吧，明天我想再来一次，”秦寒潇叹了口气，“今天真是太突然了，我连花都没买，好歹能正式一点。”
“好，那我明天再陪你来一次。”顾轻洲换了个姿势，放下胳膊握住了她的手，“再待会儿？”
秦寒潇摇了摇头：“不了，回去吧。”
***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到家之后，秦寒潇才像是求证般地问顾轻洲：“所以，其实我妈当年不是不要我了，对吧？”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顾轻洲伸手抱住她，“我想，这件事你应该跟你爸好好谈谈。我之前来看你爸的时候也不是没问过他关于你母亲的事，他不肯说。但至少现在，你可以确定，其实你从来都没有被抛弃过，”顾轻洲双手捧着秦寒潇的脸凝视着她，“你母亲没有抛弃你，我也没有。”
眸光闪动着，秦寒潇的唇瓣微微颤抖：“我现在想听，我想听你的解释。”
“寒潇……”顾轻洲低下头，跟她额头相抵。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们的未来，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未来。”
第·作者有话要说·章： 小顾：……我又没说完
潇潇：……（转头看作者
作者：（顶着锅盖）明天，明天一定！
第75章 075
秦寒潇没听明白顾轻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脸上也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茫然困惑。
顾轻洲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平缓地说道：“你坐下听我说。”他抿着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又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后才问道, “寒潇，你记不记得,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会等到你有足够勇气的那一天？”
秦寒潇点头：“记得。”
顾轻洲又问道：“那你记得，我还跟你说过, 我希望你能愿意接受我想给你的一切吗？”
秦寒潇再次点头：“记得。”她不仅记得这些话，她甚至还记得, 第一天去兰亭府，在顾轻洲给她车钥匙, 说希望她接受的时候，她就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但是从我们认识，到恋爱，再到后来分手，你从来没有心安理得地接受过我的东西, ”顾轻洲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在恋爱。你确实自尊又要强, 哪怕你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议论你, 但你跟我的关系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我们是恋人，家世的差距还是让你生出了自卑的心理，我说的对吗？”
秦寒潇没有回答，但是她紧抿的双唇和紧绷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顾轻洲的话分毫不差地击中了要害, 将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下子剖开来摆在了两个人面前。
“要是你愿意接受的话，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给你，优越的生活，体面的工作，甚至你想进娱乐圈找你妈妈，我也可以用最好的资源把你捧上娱乐圈最高的位置。但你不会接受的，你有你的原则和坚持。”顾轻洲笑了笑，“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交往，就是担心会被人说是因为钱才跟我在一起，不是吗？”
秦寒潇轻轻地点头，认可了顾轻洲的说法。
“其实不光是你不想听别人这么说，我也不想你被人这样议论，”顾轻洲握住秦寒潇的手轻轻揉着，“我心爱的女孩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接受的应该是别人的祝福而不是质疑。”
“……对不起，”秦寒潇低下头轻声说道，“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应该可以为了你不惧怕所有的流言非议……”
“别说傻话，”顾轻洲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是你男朋友，应该是我保护你不受流言非议才对。而且，你跟我在一起，已经很有勇气了，你只是有你的骄傲和尊严。”
秦寒潇抬起手来抓住了顾轻洲的手腕：“所以，你才想到了让你妈妈出面要求我们分手，作为交换，她资助我读书拍戏是吗？”
“我本来没想到这个办法，我只是在上了大四之后开始考虑我们的未来，”顾轻洲认真地说道，“我说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们的未来，我很认真地考虑了。我跟你在一起我爸妈一直都知道，也很支持，对了，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其实我高中的时候——”
“你爸妈想让你出国读书，是吗？”见顾轻洲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秦寒潇笑了起来，“很奇怪我怎么知道？是你妈妈告诉我的。”
“对，”顾轻洲点头，“留在国内读完高中和大学是我的任性，但我自己很清楚，顾家以后要交到我手上，我不可能一直这么任性，我爸妈也时不时地暗示我，希望我大学毕业之后继续出国进修。我的未来都已经规划好了，所以问题是，你怎么办。”
秦寒潇没说话，她反握住顾轻洲的手，静静地听他说着。她知道他考虑事情很全面，他一定也替她考虑了很多。
“让你跟我一起出国读书也不是不可以，”顾轻洲继续说道，“我去咨询过，你成绩那么好，要申请公费留学一点都不难。但你跟我一起出国读书，你怎么找你妈妈？我一直跟你在一起，知道你为了找你妈妈所做的努力。在娱乐圈认识的人越多，找到你妈妈的概率就越大。”
秦寒潇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地说道：“结果我找了那么多年，其实她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也是你找过了以后的结果。”顾轻洲捏捏她的手掌，“如果不是你这么固执地一直在找她，你爸爸说不定还不会告诉你其实你妈妈已经去世的消息不是吗？寒潇，试过了却没有结果的遗憾，和从来没有试过的后悔，是不一样的。”
秦寒潇仔细想了想，觉得顾轻洲说的很对。她当年是说过她想跟他在一起，就算不去娱乐圈找她妈妈也没关系。但她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或许不会后悔，但一定会有遗憾，那种“我当初怎么没有再试试看”的遗憾。
“人生不可能是圆满的，但我想尽可能的让你的人生少留一些遗憾，”顾轻洲注视着她的双眸，“可以获得名利，可以找你妈妈，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进娱乐圈都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
到这里为止，顾轻洲说的话秦寒潇全部都能理解，但她还是很不明白：“就算这样，我们也不用一定要分手吧？”
“我当然有我的考量，”顾轻洲笑了笑，“跟你分手是为了用补偿的方式把资源推给你，而且还是我妈出面，是不是比我直接给你要容易接受得多？”
秦寒潇缓缓地点头：“确实……”
“如果我们没有分手，你说不定还会觉得我干涉你的事业，我不想你有这种怀疑。”见她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顾轻洲抢先一步说道，“我可以发誓，除了我妈找你说的那部电影的资源，我唯一对你的事业进行的干涉就是周钧。”
秦寒潇挑眉问道：“派个卧底在我身边？”
“也不是卧底，”顾轻洲解释道，“娱乐圈不好混的，你没背景没靠山，性格又不够圆滑，很容易被人欺负的，你需要一个好的经纪人带你。资深的经纪人我怕会看轻你，刚入行的新人我又怕带不动你，那个时候周钧是最好的选择，有经验，但资历又差点儿。事实证明我的选择也很准，你们两个互相成就，不是吗？”
“这倒是。”她和周钧是娱乐圈的最佳搭档，这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
“还有？”
听到这两个字，秦寒潇都觉得不可思议：“你到底考虑过多少？”
“很多很多，”顾轻洲弯着唇角，“我让你觉得是我主动放弃了我们的未来，让你觉得没有了退路，你就会义无反顾地走到底，走出你想要的结局。你的坚韧和倔强需要一股推力激发出最大值，我选择来做那个推力。”
回想起这六年经历的一切，秦寒潇咬了咬唇瓣，声音艰涩地问道：“所以，从我们分手开始，你就一直在关注我，是吗？”
“是，”顾轻洲承认，“我知道最开始的三年是最难熬的，你经历的一切我都知道。有的时候看你那么辛苦我都想去找你，跟你说不用那么拼命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但我也很清楚，你的自尊不允许我这么做。你用自身经历的苦难换回来的成就和荣耀，让你觉得光明坦荡，不是吗？”
“是，”秦寒潇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替我考虑了那么多，想出了这个办法，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接受？还是说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愿意跟你复合？”
嘴角扯了一个苦涩的弧度，顾轻洲无奈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并不肯定你会跟我复合，我只是很肯定，我绝对不会放弃。我妈当年也说过，这样做风险太大了，万一你不肯原谅我怎么办，我也时常陷入彻底失去你的煎熬和恐惧之中。”
秦寒潇迟疑地开口：“那你还……”
“所以我孤注一掷地赌了一把。”
“你用什么来赌？”
“用命，用一生，用一个没有你的未来。”
这句话不算长，但顾轻洲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坚定和决绝，让秦寒潇震撼到说不出话来。她呆呆地看着他，仔细回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我解释完了，”说着，顾轻洲伸手去捏秦寒潇右手的手掌，眼神期盼地看着她，“我的女朋友能原谅我了吗？”
这是他一贯认错的方式，这次也不例外。
秦寒潇叹了口气：“你都替我考虑那么多了，我要是说不原谅你，是不是显得我特别不识好歹不近人情？”
“不会，”顾轻洲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主观做出的决定，都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要是你不想原谅我……那我再想想办法。”
秦寒潇本来还挺严肃的，结果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勾住顾轻洲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轻而坚定地说道：“我原谅你了。”
“真的吗？”
“嗯。”秦寒潇点了点头，“我意难平的也只不过是自己总是被抛弃，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顾轻洲还是有些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擅自决定了你的人生？”
秦寒潇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最开始听你说的时候，我是有点这样的想法。但我又想了想，其实你只是给了我一个选择，我完全可以不接受你妈妈作为补偿给我的资源和帮助不是吗？但我接受了，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了。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你妈妈出面加上你主动提出分手，真的让我在接受补偿之后比较没有负担。”
他真的替她考虑了很多，大概就是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所以他当初走的时候才表现得那么干脆。
想到这里，秦寒潇直起身来：“走的时候明明舍不得我偏要装潇洒，你这个演员！不对，你从一开始就在演，”秦寒潇扁着嘴，“利用清清靠近我，让我对你卸下防备，然后跟我告白，你——”
柔软的唇被他用吻堵住，秦寒潇睁着眼睛看他，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她甚至可以看清楚顾轻洲的瞳仁里自己的倒影，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起来。
“清禾总嘲笑我，说我对你是蓄谋已久，我不否认，”顾轻洲笑了起来，“敬恒也说，我这辈子是不是把所有的耐心和计谋都用在你身上了。但如果是你的话，别说耐心和计谋，把一辈子都耗在你身上我也愿意。我爱你，寒潇，”他又吻了她一下，“永远都爱你。”他蹭着她的鼻尖，“你会不会觉得我心机特别重？”
会吗？倒也不会，他方方面面地为她考虑了这么多，为他们的未来考虑了这么多，还单方面地承担着未知结果带来的不安。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一想到自己曾经用尖锐的话刺激过他，秦寒潇就觉得愧疚又心疼。她伸手贴上顾轻洲的脸颊，凑过去吻了他一下：“我也爱你，永远都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