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年皇帝造反,明家姑姑替了他母亲的位置,让他从名正言顺的太子变成皇子,外界人都说,恐怕寂洲不会善罢甘休。
虽说明皇后根本做不了主,明家也没办法拒绝皇帝,可寂洲难道会恨自己的爹吗?
因此从小明皎月和谢安,便与这位温亲王少有交流。
见他有此要求,谢安不动声色,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妹妹已经点头,“温亲王不嫌弃,我等自然不敢拒绝。”
竟是让他上了船。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勾引
天色将暗, 皎月伏在船舷,看河面倒映的彩光, 身子摇摇欲坠。
谢安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眸光深暗,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寂洲在花船的二层甲板, 纤瘦的手掌搭在栏杆上, 垂着眉目, 淡淡的看着少女的背影。
“爷,河上风大, 您还是披上吧。”身后侍卫上前, 将他脱下的斗篷又给递上来。
他是早产儿, 自小体弱多病, 荷花开放的季节, 出门也要裹上两三件才行。
看了看那斗篷耀眼的颜色, 他缓缓直起身来, 侍卫舒了口气, 将衣裳一抖,打算给他披上。
“咯吱——”花船一晃, 脚下木板发出声响。
皎月一把攥住了栏杆,回头冲着险险要冲过来的谢安微笑,“哥哥别怕。”
眼角捕捉到上头掉下去个红色大东西,她一愣,下意识起身随之跃了下去。
寂洲站立不稳,软趴趴的身子一斜, 毫无意外的掉下了船,重重的摔进河中。
瞬间入水,长发在身边浮沉,他手足冰凉刺骨,头脑一阵眩晕。
“噗通”又一声响动。
青纱少女迎面而来,昏暗的水底看不清神色,但他的指尖感受到她衣裳的轻拂,下意识的,手指攥紧了那抹布料。
对方细细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扶正,跟着拉着他的手臂,从后头伸过腋下,到另一边肩膀,揽住他往上游。
“阿月!”他听见一声低沉的带着惊慌的呼唤。
“噗通、噗通……”再就是接二连三的入水声。
明家一家子都过的很好,便就是这个明家的义子,本是个孤儿了,却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将军之子,如今的小将军。
真是不公平啊,寂洲想,他是真正的龙子,却连皇帝身边得宠的太监都不如呢。
心底生出一股邪气,身后女子的身体十分炽热,她很努力在救他。
寂洲忽的伸手,握住了她抱住他的那只手,强行撑着力气在水底转身。
一手掌住她的小脸,两人的长发在水中纠结成团,散开挡住了细节。
在谢安冲过来的时候,眼睁睁的看见,刚得封的温亲王,在水底捧着她的脸,轻轻吻在了她唇角。
落下发现角度没对,寂洲移了移,对准了她的唇,轻轻吮.弄了一下,甚至伸出舌尖触碰一瞬。
不过很快他遭到了报应,彻底被水呛得失去了神智,只记得那双挽在腰间的手臂。
而入水之后的明皎月,很快变成了伏娲。
她被情神送入这里,但是在这里,情神是主宰,如果她敢肆意妄为,情神便会肆意抹杀或篡改两人记忆感情,这对一个修行者来说,是致命的。
情神只不过是一个人看戏太无聊,所以把她送进来,但伏娲什么也不能做。
“哗”谢安带着妹妹出水,另一手将提着的亲王殿下扔上了船。
他抱着明皎月,直身飞出,手臂揽的紧实,不给任何人看见,如一阵风般掠入了船中。
“今日之事传出,全部受罚!”仅落下了一句话。
水里的侍卫急忙又匆匆上船,“快去找太医!”
*
皎月在谢安怀里睁着眼看他,两人回到房中多时,“哥哥,该放我下来了。”
他才像是反应过来,看向怀中紧紧搂着的人,黑发湿哒哒的黏在鬓角,他的下巴还滴着水,垂了垂眼,“对不住。”
将她放下,他背转身,“你换衣裳吧,我先出去。”
伏娲下意识伸手使了个诀,发现无用,这才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凡人。
她捞了两块帕子,一块放在脑袋上擦头发,一块递给谢安,“你也擦擦。”
谢安微微侧首垂眸,接过带着馨香的帕子,攥在手里不用,突然道:“往后莫要如此冲动,你如今年纪不小了,今日这样的事传出去,恐怕后果不妙。”
他微微叹气,“你是爹的女儿,皇后的侄女,他是寒妃之子,若你二人有什么,皇上知晓,恐怕对明家不利。”
他本不想与阿月说这些,只是想起水底那一幕,胸口便闷的慌,又想温亲王生的好,且正是时下女郎们推崇的文人风骨,便怕阿月少不更事,轻易丢了心。
身上湿黏的难受,伏娲转去了屏风后头,打开柜子挑了件衣裳出来,三下五除二的迅速换上,又继续擦着头发出来,这才回他的话。
“哥哥想太多了,只不过是温亲王在咱们面前落了水,咱们不也落一回,没法交代。”
姜还是老的辣,明皎月入水乃是情神有意安排,可伏娲来了,便自有一套理由。
谢安松口气,“你能如此想,阿月,你长大了。”
伏娲将帕子捏在手上,转过来拿过他手里的,给他强行按在脑袋上,“行了,快擦干。”
“回房去换衣服吧。”
谢安急忙按住帕子,茫然抬头,才发现她已经换了衣裳,顿时清俊的容颜通红,舌头打了结,“你你你……”
“你怎么换了衣裳?”他还在呢。
“这是我的房间,衣裳湿了就换了。”伏娲坐到梳妆台前,拿过木梳开始顺发。
谢安怔怔立在原处,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背影,想着方才就在自己说话沉默的间隙,她就在身后宽衣解带,便不觉手足无措,掌心握紧又松开,猛地转身,“我,我回房了。”
伏娲在现代待过,隔着屏风换衣,跟现代隔着帘子在服装店试衣没什么两样,再有这具身体年纪尚小,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而此时,床榻上晕死过去的温亲王,总算是悠悠转醒。
他眼前发黑,脑袋沉痛,全身如火烧一般,想是又发了高热,张开干干的喉咙,“水……”
便有侍卫大喜过望,急忙倒了杯水递过来伺候着喝了,“王爷,太好了,您总算是醒来了。”
“船很快便靠岸,属下立刻送您回府,找太医看看。”
寂洲拧眉,“回府?”
“正是,您如今正病着,急需立刻回府疗养。”侍卫半跪着道。
“调转船头,”他不悦,“本王是来赏灯的,没有半道折回去的,不过是落水罢了,如今已经无碍了。”
侍卫一愣,本想再劝,见寂洲黑眸冷冽,不由得闭上了嘴,他虽病弱,可平素积威很重,下属们没有敢违逆他的。
缓了一会,寂洲又问,“她如何了?”
侍卫茫然,寂洲动了动指尖,这才察觉异物,低头一瞧,自己手心攥着一物,是一条青色丝带。
水中的记忆浮现,他好像拉紧了她的一角衣裳,却不想是一条丝带。
“回王爷,此物王爷一直握在手心不曾松开,我等不敢强扳,所以才……”侍卫急忙解释。
拿起丝带在眼前瞧,从头顺到尾,在另一端发现一个极小巧精妙的月字。
记忆浮动,想起了那个短暂的吻,她意外的让他心腔激动,那种血液倒流、浑身震颤的感觉,他只感受过这一次。
一点点将丝带在手上缠紧,寂洲又问:“她到底如何了?”
“回禀王爷,明月郡主与谢将军都相安无事。”
“啧,”轻出了口气,寂洲神色冷淡,“真是蠢到家了,没问姓谢的。”
正在侍卫惶恐时,便听门外有人来报,“王爷,明月郡主求见。”
寂洲一愣,下意识将缠着丝带的手塞进锦被,“请她进来。”
伏娲进屋后,一眼看见床榻上病恹恹的美人,正扬着浅淡的笑容看着她。
“温亲王殿下。”
他点头,“郡主坐吧。”
伏娲坐在侍卫奉上的凳子上,“殿下面庞发红,像是病情还有反复,不如便就此歇了心思吧,往后年年都有机会,不差这一次。”
寂洲看着她轻轻摇头,“我今年已经十八,身子自小不好,这一次为了看灯,已然落了回水,若是打道回府,岂不是亏大了?”
说着一笑,“倒是多谢郡主,危急之时舍身相救,不然凭我这幅身子,此时恐怕才是小命危矣。”
伏娲看了看温寂洲的面色,心道这小子还的确倒霉,便是到了幻境世界,那么多身份,偏生成了不受宠的病弱皇子。
身后门扉开启,侍卫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王爷,用药了。”
便见寂洲眉目淡淡看过,“放下吧,出去。”
伏娲侧眸,室内只有二人,大概谢安气质温和,太过纵容她,所以她那会儿换衣时并无感觉,如今看寂洲将她单独留在房间,他眉宇间虚假的淡漠和暗藏的霸道威势都一点点显露出来。
抬手想要端起药碗,伸出的那只手皮肤透白,青筋清晰可见,骨节分明修长,十分漂亮。
手指扣住碗的边沿,想要将之端起来,却因为无力反倒是洒了许多出去。
伏娲静静看着,见这小子一次又一次的试,手上已经沾了不少药味浓郁的药液了。
她挑眉,抬头却迎上他的目光,寂洲神色带着无奈和些微羞赧,甚至还藏了一丝委屈,声音温柔动听,“抱歉,让郡主见笑了。”
她到底没有继续为难,顺着他道:“无碍,王爷若不嫌弃,便让明月搭一把手。”
上前几步半坐在他床前,先是拿了巾子递给他,见他不接,只是苦笑,伏娲心下挑眉,随着他的意,为他擦干了手。
又将药碗放在他手上,“王爷,苦药一勺一勺的喂煎熬呢,不如一口喝干的好。”这拒绝的已经很明显了。
寂洲抽出那只卸了青色丝带的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被她擦干的手却顺势反握住她。
伏娲抬眸,“王爷……”
掌心紧了紧,寂洲轻笑出声,缓缓向前倾,黑白分明的眼底倒映着少女绝色的容姿,两人距离近了,伏娲眼眸清透,静静看着他,并无退缩不堪之意。
“本王是想对之前水底孟浪之事与明月郡主说声抱歉,是本王糊里糊涂,冒犯郡主。”
“明月不敢当。”伏娲态度敷衍。
“那药极苦,不过糖很甜,专对付这苦药的糖,甜到心里,故而,本王想让郡主尝尝。”他低低的说着。
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平平的浮在上面,继而缓缓与她贴合,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等着看她惊喜的模样。
伏娲手心一痒,定睛一看,竟是块不知何时出现在手心的雪白糖果。
而温亲王殿下,此时高举双手,笑的一丝小得意,“郡主且看,本王手中可什么都没有。”
到此时,伏娲明白他的意图了,大概是想凭借自己的魅力,看能否让明家大小姐爱上他。
……原来他是想勾.引她呀。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较量
伏娲没待多大会儿, 谢安就冲了过来,听着外边人的通报, 温寂洲神色漫过不明笑意,“郡主家的哥哥,真是很关心妹妹。”
看着伏娲, 口里的话却是对着外边说的, “让他进来。”
谢安踏进门来, 便瞧见俊俏的温亲王正言笑温润,对着身前的女孩, 眼神很软, 轻声问她, “明月, 甜吗?”
目光落在女孩微鼓的颊, 粉唇因此微微嘟起, 她目光清透, 嗓音绵软, 没甚起伏,“甜, 多谢王爷。”
跟着见了他,自然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来,谢安垂眸,心底发软,“见过王爷, 王爷可好些了?”
寂洲目光追随着她,没看向谢安,只是极欠揍的道:“劳将军挂心,有郡主照顾,本王极好。”
目光微沉,“明月年幼,怕是只会给王爷添麻烦,臣这便带她下去。”
“啧,”寂洲神色淡淡不悦,“谢将军,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气氛紧凝,谢安直立在原处不肯服软,有人打他妹子的主意,当着哥哥的面调笑,换做一般人,他早便打过去了。
伏娲忽的轻动,伸出小手松松握住他垂在一边的一半手掌,谢安身形一僵,耳根隐隐泛红,指尖不自主的抽搐两下,没动。
寂洲目光落在上面,定住一瞬,又去看她。
伏娲笑了笑,带着多年前的,她早已模糊的过去的自己的天真,“哥哥说的是,我自小养尊处优的,怎么能照顾的来王爷,王爷若想要人照顾你,我自给你找几个厉害的丫头来。”
一句话带过了,寂洲嘴唇翕动,正要说什么,她便再开口了,“王爷今日落水必定疲乏,我与哥哥扰了您多时,趁还有时间,您多休息,放灯时我再来唤您。”
“告退。”
语毕,没等他再说什么,拉着谢安退下了。
寂洲抿着唇,只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周身气压愈低,手指攥着锦被下的青色丝带,一时生怒,又觉得自己过于反应。
人家本就是两兄妹,一家人,他才是外人,往日又没什么交集,今日这样是应当的不是吗。
可,他脑海不自主的回想水底那一幕,两人靠的太近,肌肤相触,她那时目光淡若烟柳,虽只有那么一瞬,可也不知怎么,像是一柄利剑,一下扎进了心底,连带着搅动了混沌的大脑,掀起一瞬间的隐痛。
那种似曾相识,他恍然以为,那是前生执念。
回想儿时,他们并非第一次相见。
八年前,寂洲在冷宫中时,奴才们跟红顶白,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忠仆奶娘刘嬷嬷,用攒的私房,去御膳房给他买了个鸡腿权做十岁的生辰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