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老师不和咱们一块出去玩了?”
“不了不了,和家里那位有约了。”她拎着包,“先走了,大家玩得开心。”
十分钟后,任渺渺也换回了羽绒服。
乌乌泱泱的十几号人一起下楼,她背着琴,还拎着装着演出服的手袋,手还得捧着一束红玫瑰,于是走在了人群的后面。
她刚刚走到大剧院的前厅,前面人群里的骚动如同涟漪扩散了过来。
“下雪了,下雪了哎!”
下雪了?
任渺渺的步子快了些,突然走出门厅,室外的寒意让她收紧了怀里的鲜花,但她一步也没畏缩,而是扬起了脸。
真的下雪了。
海城东临大海,除了风湿冷外,其实雪通常下不大,细细的雪如盐沙,落在地上没多久就化了。
今晚的雪却和往常大相径庭。
雪花不密,但形如柳絮随风漂浮,不远处的树冠花池上,已落上了一层浅白。
初雪来得好迟,在旧年的最后一天。
“渺渺走了,快来上车了,”师姐扶着出租车的门,声音在北风里有些缥缈,“咱们几个坐一辆一起过去吧!”
任渺渺回过神来,停顿了几秒。
寂静漆黑的长夜里雪花在上空缱绻,盘旋,手捧的鲜花分外殷红明艳。
她忽然想通了。
这时,一辆的士乘着夜风而来。
她招了招手,扬起笑靥,回道:“师姐,你们去玩吧,我忽然想起来,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事。”
初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
第60章
“江勉, 海城是不是下雪了?你快去看阳台外窗户没关了没,顺便帮我把衣服收了。”
“……您那衣服,我上个月回来就晾在那, 变天了才想起来收,是吗?”江勉揉了一下太阳穴,“别催了, 我现在就去。”
他从行李箱前起身,踱到客厅,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窗户果然没关,一股劲风灌了进来, 甚至吹落了两边室内绿植的落叶。
江勉先拉紧了门窗,降下晾衣架,把上边衬衣领带等一股脑收在一起, 转身就丢进江父的卧室——今天是亲戚家孩子摆满月酒, 江父回了老家。
完事, 他走出来去倒了杯热水,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逐渐纷纷扬扬的雪花, 与城市的灯火交错。
倏地捞过手机:【演出结束了吗?】
任渺渺:【已经结束半个小时了。】
他微蹙稍顿,打字:【花收到了吗?】
但是江勉很快又全部删掉,重新输入:【晚上什么安排,聚餐完了去唱歌吗?】
任渺渺:【嘻嘻, 都不是:D】
他笑了笑:【跟我卖关子呢?】
她那边没有回复,江勉的淡笑渐渐消弭, 放了手机,踱回卧室继续收纳去东京要带的衣物。
除了出席会议必须的正装,在再带两三套衣物, 差不多就够五天的换洗。
收拾好后,江勉看了眼时间,晚十点一刻,手机没有进任何消息。
正在这时,玄关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他猛地一下回过神,疾步出去按亮了一路的灯光,手掌握住门把的时,不由地紧了几分,才按了下去。
门缝里漏出来了诱人的光芒。
任渺渺迫不及待地腾一只手,拉开了门。
她咧开唇角,直接丢掉了手袋、放下玫瑰花,扑倒他的怀里,娇声道:“江先生,您的同城快递到了哦。”
江勉错愕了一下。
意外,但很快接受了这个意外。
“没去聚餐?”他拍拍她的头。
她双手环紧了他的后背,能很清晰摸到家居服下精瘦结实的背肌与脊梁,头埋在他怀里,点头,“今天下雪了……我更想见你。”
江勉沉吟了片刻,捋了捋她的头发,“先进来。”
“好!”任渺渺笑。她弯腰去收拾地上的东西,江勉已先下手为强,将鲜花和手袋都放在了橱柜上;任渺渺抿唇抹开笑意,于是轻轻取下琴箱,也靠着那边墙放。
江勉先去厨房给她倒热水。
褪掉了身上厚重的棉服,她悄悄跟到男人身后。
明亮的吊灯下面,他背影的高大又温暖。
倏地,任渺渺便上前抱住了窄腰,用脸轻轻地贴在脊背上。
好安心。
她这几天是失魂落魄,似乎瞬间消散了。
江勉扶了挂在腰上的笑手,“手松,先喝水。”
她乖乖释放,他顺势转身过来。
任渺渺接过温热的水杯,扬起修长的脖子喝水时,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
啪刺一声,杯盏被放下了。
同时,少女踮起脚尖又抱住年轻男人的脖颈,眸子干净澄澈,微微震颤的睫毛划开了一汪湖水。
江勉笑而不语,抬起右手将她往怀里一收,便附下身来吻她。
任渺渺自然而然地闭上了双眼,这枚吻给她身体与心理的复合变化,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开始只是唇瓣轻啄,继而便含住了她,开始更进一步的吮吸、辗转,未几舌尖趁着兵荒马乱也溜进口腔,开始肆无忌惮。
渐渐地,头顶的光源在开始漆黑的视野里闪烁、旋转。
她开始节奏混乱,开始肢体无力绵软,开始渴望自己能融成糖浆,倾倒在他身上。
不知道吻了多久,江勉终于松开了她。
任渺渺深深换了口气,把头埋进了他温暖的胸膛,冷木质的清香将她团团包裹,令人贪恋。
可是,一想到抱着自己的人没有看她的演出,明天还要离开,她不由自主地鼻头发酸。
“江勉,”任渺渺吸了吸鼻子,语气不舍,“你……什么时候走啊?”
他舒了口气:“明天下午,三点去机场。”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8号晚上。”
任渺渺猛地抬头,这答案只让她脑子一阵嗡鸣。
她定定地看着他:“……那我们做.爱吧。”
这是二十二岁前夕,任渺渺说过最大胆的话。同样,她必须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江勉笑了下,没讲话。
随后男人拉着她的手,关掉了沿路的灯盏,厨房的、客厅的、走廊的,一盏又一盏。
最后到了他的卧室,他按亮了主灯,让她先坐着,便长腿迈开,去衣柜找出她常穿的睡衣。
江勉回过头时,只看见少女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按在床垫上,似乎有微微的发力。
刚刚有多主动直接,现在就有多生涩羞赧。
他拿着衣服,佯装要递给她,却又及时收回了手,任渺渺抬眸:“你干什么?”
“一起洗吧。”
“我……我不要!”少女脸上一热,赶紧把衣服抢过来,往卫生间逃离,“又不是、没看过。”
上次在他家,两个人就算是坦诚相见了。
江勉追上去,握着她的手腕,笑:“是啊,又不是没看过,你躲什么?”
“……”
这能一样吗?
两人僵持了片刻。
“先帮你放松,”他笑了笑,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又在耳鬓厮磨,“这样,等会儿就不疼了。”
“什么放……”松。
话还未尽,她身子一轻,反应过来时已经跌进了他的怀抱。
他的双臂结实地将她横抱起来,从下方,任渺渺正好望着男人流畅精致的下颌。
再向上是饱满温润的唇瓣,硬挺的鼻梁,以及蓄着暗火的眼睛。
着火的眼睛……
虽然后续会发生的一切可以预知,她脸烫得骇人,扎下了头。
浴室里间由一层层磨砂玻璃门隔断的,明黄色的灯光将交叠的人影映在玻璃上。
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起来,声音渐渐盖过里面二人羞俏的对话,慢慢升腾起来的水雾也将玻璃后的身影模糊。
没过多久,咯吱一声门响。
任渺渺身上裹着浴巾,又是蜷在他怀里被抱了出来。
她整个脸颊都红透了,埋在沾着水珠的胸膛里,迟迟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
江勉把她抱到床边,她才想起来,忙向下拉了拉他的发尾,“关……关灯。”
他将她放下,柔软的床上立刻下陷出一个窝。
“还不好意思吗?”
“……你把灯关了,就是了。”
江勉从善如流,按灭了主灯和台灯,室内陷入黑暗。
他剥掉了她的浴巾,附身下来吻她之前,任渺渺又嘤了一声,眸光干净澄澈,“窗帘……窗帘还没拉。”
窗边只有薄薄的一层蝉翼纱掩盖着,外面的雪花一团一团地降落,越下越大,浓密似春城柳絮。
外面的城市剪影几乎全部隐没在这场大雪里。
室外是北风萧瑟冷,里面却是暖意盎然的春天。
“让它开着,”江勉扯过被子掩盖,低眉看着她,笑意渐浓,“你不是喜欢下雪吗?”
“可是……”
浓烈而炽热的吻已经覆压下来,把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任渺渺偏过头,正好看到窗帘阻隔的那边。
室外的雪下得又密又急,在她的眼前纷纷扰扰。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视力这样好过,似乎,她能看得清每一片越下越大的雪花,看着雪花层层堆叠,掩埋松枝,压弯树干。
但在寒冬凛冽的夜晚,她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相反,有种春机在她内心开始蔓延流淌。
似乎还是记挂她的畏惧,春意给予人间的吻分外漫长,从白雪皑皑的大地,到山峦、到丛林,直到坚冰封锁的暗河之下,坚冰融化,河水泛滥。
某些意识开始不断冲撞着大脑,占领理智的营地。
任渺渺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挪回来,潋滟的眸已经将心情和盘托出,轻轻地摸他的脸颊,喊他的名字。
噙着深邃晦暗的笑,江勉却在那里悬而未决。
任渺渺抓着他的胳膊,扬起绯红的脸,“江勉,我……”可以了。
“乖,我知道了。”他露出促狭的笑,哑着嗓音在她的耳畔讲话,“……”
应该是完全的信任与托付作用,暗河破冰的浪花慢慢盖过那种痛楚。
水声激荡之中,她终于在短暂的延迟之后,接收到了他在耳边呢喃的最后一句——
“渺渺,吞噬我吧。”
*
在那一瞬间,她还很没出息地掉了眼泪。
不过一切归于平静后,他们清理干净,紧紧地躺在一起,她被他的手臂轻拥着,任渺渺完全明白了那种心脏被填满的感觉。
她的心脏与脉搏为他牵动,这是前所未有的充实,让她在凌晨深夜越来越清醒。
“刚刚又掉眼泪啊……”江勉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
任渺渺向他怀里钻了钻,双手蜷缩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小声道:“……我下次肯定不会了。”
他疼惜地顺了顺她的长发,关切地问她要不要紧,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不适,随后收紧了拥抱她的手臂。
“痛痛痛,好痛!”谁知她忽然尖叫,“你压到我头发了!”
江勉怔了一下,才松了松手。
少女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佯装生气。
后面江勉也发出了一声倒吸的凉气,任渺渺狐疑转身,“……你又怎么了?”
他蹙眉,淡淡道:“你压我头发。”
任渺渺怔忡了两秒,看了一眼他散在肩膀上边的一段头发,二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未几,江勉敛了笑意,打着赤膊起身,拿了发圈随便揪起来,又躺下,伸出长臂将她拉进怀里。
“满意了吗?任小姐。”
任渺渺挑眉,“满意什么?”
他顿了一下,“‘初’什么的,不是说要拿走。”
她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当什么,还以为跟上次对比,问我满不满意呢。”
江勉黑脸,“那你可以闭嘴了。”
“满意满意,超级满意的。”
她惯会撒娇,嗲声嗲气地亲他,又拿用柔软的发顶去蹭他的下巴。
这还差不多。
江勉慵懒地合上了眸子,暂且既往不咎。
屋外的雪还在洋洋洒洒地落,室内偶尔有几声温存细语。
此时此刻,任渺渺感觉自己是一个富有的人了,只是在他的怀里,整个世界都好像为己所拥有。
来之前,她还在想着,两人已经快一周没见了,他又要离开近一周的时间。
少女的脑子里简单又直接,全然都是止不住的不舍跟想念。
当终于完成了对彼此的坦诚,任渺渺思绪开始将延伸到托付所托,和往后余生。
她的爱是信任与坚持。
她的爱将绵延光年之远。
她的爱会守护他眼中所热爱的星河。
思绪中断后,任渺渺由衷而发,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了句三个字。
江勉缓缓睁开了眼睛,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他说:“嗯,知道了。”
“呵,”她把他推开,“人家深情款款表白,你就这,就这吗?”
江勉笑了笑,反捉住她的手,又缓缓往下,“不要在床上跟我表白,忘了?”
哎哎,这怎么能够!
这才多久,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