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那样的话,俞昭会觉得自己是个病人。可是她不觉得自己有病,只是因为伤心的事情,所以暂时走不出去而已。
“那就不吃药。”温南屿的声音很温柔。随着风扇旋转吹动的风一起落入俞昭的耳中,如同山间的清泉,柔和而又潺潺,“只不过如果出现轻微的狂暴或者抑郁的心理,俞小姐都要随时告诉我。”
俞昭应下,“温医生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有点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
平时接触的也是朋友和亲人,都直呼名字。“俞小姐”这样的称呼,对于才高中的俞昭来说,太过陌生。
“俞昭。”温南屿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名字是好名字,只不过念起来却感觉有些拗口。“昭昭?”
俞昭一怔,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也可以。”
一整个早上,俞昭接受了第一次心理疏导。她表现得太过冷静,平平淡淡地叙述完过往,仿佛经历这些的不是她一样。
温南屿看了一眼测试题,往往心理越成熟的人越难走出心理阴影,而俞昭很显然就是属于这一类。所以急不得,在俞昭没有完全信任他之前,都得慢慢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回忆了一边过往,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段回忆又涌了上来。俞昭不敢入睡,辗转反侧,房间内依旧亮着灯。
“咚咚咚。”
俞昭怔了怔,桌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一点。温医生……还没睡着吗?
“进来。”
门被推开,外面不意外地站着温南屿。他的神色有些疲倦,眼底却很清明。
在心理测试报告中,俞昭失眠为主,而且伴随着噩梦不断,俞昭逐渐形成了下意识。因为害怕做噩梦,所以会强迫自己清醒着。
“温医生。”俞昭想要直起身体,却又被温南屿打断,“昭昭,你该睡了。”
俞昭还在长身体,长期熬夜,不仅是心理上,对于身体,更是一个不可逆的伤害。
“我现在就睡。”俞昭听话地闭上眼睛。周围安安静静的,空气中却浮现着一股冷柠的香味,让她知道,温南屿还没有离开。
过了一会,俞昭泄气地睁开眼睛,轻柔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恼意,“温医生,我能吃安眠药吗?”
“不能。”即便是拒绝,温南屿也那么温柔,让俞昭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对上俞昭略带恼意的眼睛,温南屿想了想,问她,“昭昭现在高中,有没有想过以后读什么专业?”
“还没想过。”俞昭也不想去想,从小学开始,很多事情都是俞正远安排的。似乎很多都是理所当然,她也不会去想,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现在想想,她似乎就没有很认真地思考过自己的人生规划。
小手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俞昭看向面前的温南屿,“那温医生呢,当初为什么选择心理学?”
“人的情绪心理一直都是个复杂的事情。”温南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喜怒哀乐,迷茫焦虑乃至暴躁,很多人即便性子成熟了,也依旧会控制不住情绪。”
“那温医生呢?不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吗?”
温南屿怔了怔,“也会有。”对上俞昭的眼睛,他道,“听沈姨说,你喜欢下雪。这边冬天雪厚,到那时你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滑雪场看看。”
“希本的冬天会早一些,大概十一月,就已经是大雪天。你生在南方,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不过家里都有暖气,倒也不会很冷。”
“我还没感受过暖气。”俞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温南屿的声音很好听,这会夜深了,轻缓而又低沉。慢慢的把俞昭从一个残酷的现实拉到虚构的梦幻之中,远离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俞昭安安静静的,没有再回答温南屿。
“昭昭?”
温南屿朝俞昭看去,她呼吸浅浅,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轻轻替她把额前的碎发弄到一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俞燃是在第二天的晚上,打电话过来询问治疗的事情。
“温医生。”俞燃那头的声音嘈杂得很,想来是在什么活动上面,“听俞昭说,昨天你给她做了心理测试。”
“嗯,创伤后应激障碍。”温南屿缓缓道,“伴随着轻微的焦虑。只不过俞昭性子内向,情绪不外露。”
俞昭比温南屿远想的要会隐忍得多,而性子的养成跟家庭有关。现在他大概能猜出俞燃所说的,为什么比起在国内治疗,更愿意让她在希本。
俞燃在那头听得皱了皱眉头,“很严重?”
“目前来说,不算严重。”一个人表面显得越冷静,在梦中,一个潜意识的状态下,就会越恐惧。这也是为什么俞昭看上去并无大碍,却时常噩梦不断的原因。
俞燃沉默了一会,那头的林生喊了一句,他便匆匆道,“有什么进展,温医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
挂了电话,温南屿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也到了俞昭该喝牛奶的时间。他思索几秒,朝楼下走去。
刚洗完澡,俞昭正坐在桌前抹着水乳,唐满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她点开接通,“满满。”
“在那边没人欺负你吧?”唐满的镜头有些晃动,过了好几秒才回归正常。
俞昭找了个支架放好手机,一边盖上水乳的盖子一边回她,“没有,我平时不出门,家里只有阿姨和温医生。而且听说这边的人很和善,你不用担心了。”
唐满是俞昭从初中开始就认识的朋友,俞昭性子比较内向,平时也不爱说话,不过成绩很好,加上家里又有钱,总难免会有些人嫉妒。
而唐满和俞昭的性子截然不同,强势而又冷酷。在学校的时候,只要有人对俞昭有任何不满,唐满都会护着。
唐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跟她说,“这几天阿深一直念叨着你。我看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光是记着你,连我这个亲姐姐都不记得了。”
唐满有个弟弟,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近一年都是在医院里面。逢着青春叛逆期,执拗起来连唐满的话都不听,不过倒是很听俞昭的话。
“我也想阿深。”俞昭问,“他最近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唐满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岔开话题,“别聊我了,话说你那主治医生怎么样?靠不靠谱?”
“温医生人很好。”提到温南屿,俞昭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面的纸飞机,笑了笑道,“虽然年轻,但是很照顾我。”
“年轻?”唐满扬了扬眉,有些好奇,“他多大了?”
“二十四五吧。”俞昭也不知道他具体岁数,不过推算起来,也就是这个年纪上下。
而且可能是因为温南屿还在就读博士的原因,所以看上去并不大。气质温温和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大学生。
“二十四五?”唐满的声音拔高了一些,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好老。”
“唐满。”俞昭轻轻喊了一声唐满的名字,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俞昭赶紧扭头去看,温南屿手里拿着一杯牛奶,还未洗澡,所以身上穿着的依旧是白天那件深蓝色衬衫。
“昭昭?”那头的唐满因为手机屏幕的角度问题,完全看不到人,一时间还纳闷。
俞昭想起刚才的事,有些忐忑,连忙道,“我改天再和你说。”
关了视频,俞昭再次朝温南屿看去。
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所以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往上看去,便是喉结。微微凸起,在那张温润的脸上,平白的增添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温医生的温柔进度条持续加载中
继续求留言,我感觉我好像开文了没被你们看到…
第4章 紧张
“打扰到你了?”温南屿缓步走了过来,把牛奶放在她的桌面,“抱歉,只是牛奶冷了会不好喝。”
“没关系。”俞昭摇头。洗完澡她还出去拿了东西,进来得急,她又拄着拐杖,一时间竟然忘记关门。
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俞昭忍不住偷瞄着温南屿。也不知道刚才和唐满的聊天,他听到了多少。
把俞昭的小眼神尽收眼底,温南屿浅声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俞昭把杯子放在桌面上,“温医生,我能不能挑选几本散文集?”
温南屿扫了一眼她的桌面,“不喜欢言情小说?”他还以为小女生都喜欢看这些,翻了很久,才找到以前艾伦恶作剧时送给他的书。
“我不怎么看那些。”俞昭老老实实地回答,她最近失眠,倒是更想看一些散文集,历史古籍之类的。
温南屿微微颔首,思索几秒,“我带你去书房选。”
俞昭正准备起身拿拐杖,却不想温南屿微微弯腰。冷不丁的,微暖的呼吸落在脸上。只是一瞬,便又拉开了距离,“要上楼,我抱你去。”
温南屿并没有急着动作,似乎是在等她的同意。
俞昭有些脸热,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刚想开口道谢,又想到那日温南屿说的话,唇瓣动了动,把话给咽了回去。
温南屿浅笑了一下,手臂微微往下捞,轻而易举地抱起了俞昭。
除了俞燃,俞昭还没有和其他男人那么亲密过。周围又都是陌生的冷柠气息,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尴尬地搭在肚子上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担心,温南屿督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放心,我还没老到抱不动你的程度。”
俞昭:“……”
原来,他听到了啊。
温南屿上楼的步伐很稳,俞昭半靠在他的怀里,那好闻的气息扑鼻而来。隐约间,还能听到他从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
抬眼往上看去,消瘦的下巴,侧脸在灯光的照映下,轮廓分明。他的下颚微微紧绷,看不出喜怒。
“温医生。”俞昭捏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刚才是我朋友乱说的,你别生气。”
上了二楼,温南屿示意俞昭打开书房的门,这才轻缓地把俞昭放在地上。弯腰的时候,与她平视间,俞昭眼眸似水,白皙的皮肤几乎泛光。她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显露了些许紧张。
“我没生气。”温南屿也多少能够明白,在俞昭这个年纪,成年人对于她们来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俞昭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温南屿,“其实温医生很年轻。”二十四五的年纪,怎么样都和老沾不上关系。
温南屿失笑,安抚性地摸了摸俞昭的脑袋,“好,我知道了,先去选书吧。”
书房很大,几个长形书柜有序的摆放,像是在一个小型的图书馆里面一样。
俞昭挑选了几本散文集,外国著作温南屿买的都是全英文。俞昭的英语成绩虽然不错,但是口语和实际阅读能力,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选好了?”温南屿随手拿了一本看着,见俞昭蹦跳着挪到他身边,连忙把书放了回去,一只手搀扶住俞昭。
“先这几本吧。”俞昭轻声说。
正逢夏季,穿的都是短袖。温南屿的手心温度有些烫,贴在她的手臂上面,像是有一团火一样。
俞昭低了些头,还不太适应这样的接触,“温医生,我下周就能拆石膏了。”
这段时间洗澡很艰难,虽然沈姨说过可以帮忙,可俞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袒露。好在浴室里面有浴缸,慢慢来,也是能够洗澡的。可是,终究是很不方便。
“下周我带你去医院。”温南屿横抱起俞昭,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路程有点远,可以克服吗?”
“可以的。”一回生二回熟,刚才上来还有些紧张,这会在温南屿怀里,俞昭也能逐渐放松下来。
俞昭偷偷地朝温南屿侧脸看去,默默地收紧了腰腹。
把俞昭抱到床上,温南屿继而坐在她旁边,低声道,“明天我要去莫尔两天,实在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
心理治疗向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俞昭刚刚做过心理咨询,按照正常来说,应该需要给一个适应期。而且,俞昭不够依赖他,很多治疗都没办法进行。
俞昭点了点头,把散文集放在书桌上。腿弯上似乎还有温南屿手掌的余温,她拉过一旁的毯子盖上,“那……温医生晚安。”
温南屿问了一句,“不需要我陪着?”
她又不是小孩子,睡觉前还得哄着。虽然温南屿是她的主治医生,有权负责这些,可是俞昭总觉得太过麻烦他。“我看会书就睡。”
温南屿颔首,拿过一旁的杯子,“好好休息。”
睡自然是睡了的,只不过俞昭依旧是被噩梦惊扰,睁眼到天明。直到外面的天边泛白,她这才又浅浅地睡了一觉。
温南屿离开得比较早,俞昭出来吃早饭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沈姨乐呵呵地从厨房里端出三明治和牛奶,“昭昭,你得多吃点。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太瘦了沈姨看着都心疼。”
“谢谢沈姨。”俞昭咬着三明治,下意识地朝着对面看去,“沈姨,温医生平时很忙吗?”
“有课题的时候就会很忙。”沈姨说,想了想又道,“不过他学校里的事情,我也不太懂。昭昭是不是觉得一个人无聊了?”
桌面还有一些甜点,俞昭看了一眼。她是不爱吃的,温南屿也不在。今天……是有客人要来吗?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俞昭把早餐吃完,和沈姨一起收拾好,这才拄着拐杖去到院子里。
希本的空气很清新,夏天也不热。而她性子又是喜静的,时常就是捧着一本书,在外面的摇篮上坐上一个下午。